第九十九章 利誘
西涼靖喉頭一甜,一股子腥甜氣猛地從嘴角涌出來全文閱讀。他捂住嘴,擦去唇角的猩紅,心頭一片寒涼,他定定看著靖國公的眼底閃過不敢置信的痛楚與一片悲涼。
“父親,孩兒到底做了什么事,讓您如此憤怒,甚至不相信孩兒!”
董氏輕撫著靖國公的肩,仿佛很是遺憾似的看著西涼靖輕嘆:“世子爺,雖然這些年九千歲勢大,橫行朝野,陛下寵幸奸佞,國公爺與一眾清流們在朝內(nèi)被奸佞打壓,但是國公爺一片丹心在玉壺,從不曾向九歲低頭,所以,即便邊關(guān)苦寒,您也不該為了前程而投靠九千歲,這讓國公爺如何自處,如何在同僚之間抬頭?”
西涼靖怒道:“孩兒沒有,孩兒真的不知那柳侍郎是九千歲的人!”
西涼靖前些日子因為母親大喪心情就極差,再加上西涼仙和西涼丹一直都試圖證明母親是西涼茉設(shè)計害死的,但是他真的不想相信大妹妹會與母親的死有關(guān)。
所以前些日子,他心情一直不大好,過了頭七之后便偶爾會去天下第一樓里坐坐,飲酒澆愁。
就在那時候,他遇到了工部侍郎柳如是,年輕俊秀,才華橫溢,雖然是工部侍郎,卻有一身不錯的好武藝,他雖然也曾心有防范過,但柳如是性情爽朗,磊落大方,酒量極大,讓他想起邊關(guān)那些兄弟,所以他便漸漸與柳如是有了交情。
某日,酒后,柳如是說寶刀配英雄,要贈他一柄罕見夜明刀,他推拒了,只是出于好奇才夜里前去柳府觀摩品鑒一番。
哪里能夠想到柳如是竟然是九千歲百里青的人?
“何況就算柳如是是百里青的人,又如何斷定孩兒從父親的書房里偷竊了軍機情報交給他!”西涼靖捂住胸口,直挺挺地再次跪回了靖國公面前,捂住胸口咬牙道,目光冷冷地睨著董姨娘。
在西涼靖的心中,與其說西涼茉心懷不軌,他倒是更懷疑眼前這個董姨娘,年輕貌美,一個出身青樓的賤妾,竟然能從母親那樣手段凌厲的貴族小姐手里成功奪走了父親的寵愛,如今這般字字句句又都是針對他而來的誅心之言,三言兩語竟然能挑撥了他們父子之情,分明才是個心機深沉,不得不提防之輩。
靖國公看著兒子臉色蒼白,目光冷酷地盯著董姨娘,他也臉色極差地看了董氏一眼。
靖國公并不是一個糊涂之輩,他這里有些東西是不適合董姨娘這樣身份的妾氏應(yīng)該聽的,方才他也有些后悔因為董姨娘三言兩語,一下子氣得失了理智,竟然將愛子踢傷。
董氏立刻乖巧地道:“國公爺與世子爺慢談,妾身的小廚房里還熬著一鍋兒松茸熱雞湯,這天冷的緊,遲些給國公爺和世子爺送來。”
說罷,她恭敬謙卑地福了福,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她出身青樓,尋常男子一個眼神,她都能猜出對方的喜怒哀樂,所以才如此快地爬上花魁之位,如今見靖國公臉色不妙,她當(dāng)然立刻見好就收,畢竟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不過一個妾氏,怎么也比不上自小長在身邊的骨肉血脈。
至于以后,等她懷上一個孩子,手里有足夠的籌碼,就會一切大不同了。
看著董姨娘如此識時務(wù),靖國公看著她的眼神也稍微寬和了一些。
等著大門關(guān)上,靖國公也遣開了其他侍衛(wèi),才冷冷地對著跪在地上的西涼靖道:“為父今日才接到九千歲替陛下擬下的旨意,要提調(diào)你前往京都驍騎營任驍騎營副都統(tǒng)。”
西涼靖一愣,他原本也只是邊關(guān)一個小小參將,不過四品而已,驍騎營的副統(tǒng)領(lǐng)統(tǒng)掌管京畿西六營,是三品武將,這個職位乃是既有實權(quán)又有品秩的肥差事,向來都是百里青的人在任職,如何竟然輪得到他的頭上?
雖然在聽到這個消息后,西涼靖的眼底掠過一絲異色,心中也不是沒有瞬間的驚喜,但是他很快就明白為什么靖國公會如此大怒了最新章節(jié)。
他看向靖國公,有些遲疑地道:“父親,雁門關(guān)那邊……。”
“原本雁門關(guān)的四品以上武將的正職全部都調(diào)動至東北津門和調(diào)回京城,與你一樣打散分入驍騎營和虎賁營,其中只有你是升職了的,其他人看似平調(diào),實則全部都降低了職權(quán)!”靖國公冷冷地道。
西涼靖大驚,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靖國公:“什么,九千歲瘋了么,犬戎如今在雁門關(guān)外虎視眈眈,他竟然將我們的人全部都調(diào)回來?”
他忽然想起什么,隨后大驚:“莫非是咱們的計劃被他知悉了!”
靖國公陰沉著臉,一雙劍眉擰起,盯著西涼靖冷笑:“是啊,你說奇怪不奇怪呢?你一回來沒有幾日,便步步高升,手掌京畿西六營的大權(quán),而咱們的人都被掉回來,原本安排好的計劃全部都被打散了!”
雖然一直以來,前線一直傳來犬戎人不斷步步進犯,屢屢騷擾天朝國境,邊關(guān)糧草告急的消息,但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所領(lǐng)的兵團完全可以大敗犬戎人,將他們?nèi)慷简?qū)逐出國境之外,但是一旦犬戎人前來求和,那么他們好不容易在雁門關(guān)培養(yǎng)起來勢力就要被九千歲的人接管,甚至他們精心訓(xùn)練的兵團就要再次被九千歲派往南面,去面對更強大的西狄。
西狄人和那些蠻夷之輩不同,西狄靠海,多年前原本屬于中原王朝的沿海放逐兇犯與朝廷罪人之地,后來那些人與沿海原住民結(jié)合之后,代代繁衍,漸漸地?fù)?jù)島為王,成為為禍一方專門打劫官船和富人海運貨船的數(shù)股海盜。
再后來,他們趁著中原改朝換代,烽煙四起之時,為首最強悍的頭領(lǐng)海盜收服了千百島嶼上的其他海盜們,乘機攻上陸地,也劃地為王,占據(jù)了東南廣袤之地竟然最后成立了西狄王朝。
天朝太祖立國之后也曾試圖收回西狄,親征三次,都功敗垂成,最后甚至死在了遠(yuǎn)征之途。
而西狄人他們對外大力發(fā)展海軍,與海外國度經(jīng)營貿(mào)易,賺取錢財,對中原天朝更是毫不客氣,西狄人性情兇猛彪悍,時常劫掠兩國邊境。
若非天朝如今國勢不弱,恐怕當(dāng)習(xí)慣了海盜的西狄人,會長驅(qū)直入,搶殺進中原來。
誰去守著兩國之間的玉門關(guān),都要傾盡十二分心力。
若是他們西涼家的嫡系兵團若是被派去西狄人周旋,屬于靖國公府的有生力量不斷被九千歲名正言順的消耗光后,他們就只能任九千歲宰割。
靖國公清楚地記得當(dāng)初藍(lán)大元帥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絕不打算讓自己的家族也步上藍(lán)家的后塵,何況,百里青那閹人兇殘冷酷,手腕血腥,如今陛下不知被他灌了什么迷藥,竟然如此寵幸他,若是沒有人牽制他,朝廷遲早有一天會毀在他的手里!
西涼靖瞬間明白了為什么連自己的父親都如此懷疑他,從前時候,九千歲雖然要三催四請才勉強撥調(diào)糧草給雁門關(guān),但總歸是不敢太過分,但如今他不顧‘軍情緊急’,竟然直接抽調(diào)了半數(shù)以上熟悉雁門關(guān)敵我軍情的將領(lǐng)換防和,他們的計劃分明已經(jīng)被九千歲察覺了。
不管九千歲是怎么察覺的,如今看起來,除了自己,還有誰的嫌疑最大?
若是換了自己,看到這樣的事,必定也難免起了疑心!
“你這逆子,若是還不說實話,就休怪為父無情!”靖國公看著有些失神發(fā)怔的西涼靖,怒喝一聲。
想起今日朝堂之上,宣旨太監(jiān)頒布了旨意之后,那些同袍看著自己的眼神,或者猜疑,或者怨恨,或者譏諷,靖國公就氣得幾乎要吐血三升。
西涼靖終于回過神來,他一咬牙正色地看向靖國公,一字一頓地道“父親,不管別人如何看孩兒,如何說孩兒,但是孩兒問心無愧,自問從未曾做過對不起我雁門將士的事,父親,你自小養(yǎng)育孩兒,別人不知,難道你也不知孩兒是什么人么!”
說到激動處,他忍不住咳了了好幾聲,胸口一陣門痛,唇角淌下幾絲血來。
靖國公看著西涼靖難受的模樣,竟然是一怔,方才覺得自己出手有多重,他那一腳竟然是用了三成功力的,一般人如何受得住,就有些不自在地低咳了一聲:“你真的沒有出賣情報與司禮監(jiān)的人么?”
這句話的聲音已經(jīng)軟了不少。
西涼靖看著靖國公,苦笑一聲:“若是孩兒有做出違背祖訓(xùn),為求榮華富貴而攀附奸人的舉動,必定天打五雷轟,從此永墜阿鼻地獄,不得好死!”
古人最重生死誓言,輕易不得發(fā)下。
只恐一日蒼天有眼,應(yīng)了毒誓。
靖國公沒有想到西涼靖竟然這樣毫不猶豫地發(fā)了毒誓,心中不由一緊,又想起了韓氏剛死,孩子們剛剛失去了娘親。
他沉默了片刻,長嘆了一聲:“罷了,你那些叔叔伯伯那里,便由為父去解釋就是了,此事待為父細(xì)細(xì)查明之后再議,這些時日你不要隨意再出府了!”
說罷他便起身,負(fù)手向門外走去,沒走兩步,又頓下了腳步,冷淡地道:“還有,你的傷,讓寧安請李圣手來給你看一看。”
說罷,他不再猶豫,離開了房內(nèi)。
西涼靖看著靖國公離開的身影,不由心中一嘆,也罷,此事與他無關(guān),遲早會證明這一點的,雖然父親將他軟禁,但這未必不是好事,若是再發(fā)生什么軍機泄露之事,自己的嫌疑也能摘個干凈。
只是……他眸光里掠過一絲陰沉,到底是什么人泄露了軍中機密,又害得他被軟禁府邸之中,若是讓他抓到此人,必定將這細(xì)作給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他的腦海里,瞬間掠過董姨娘那張含笑的俏麗臉孔,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
而此時,董姨娘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慢悠悠地邊賞雪,邊品著松茸雞湯,大丫頭青衣正在為她的金雕暖爐里放銀絲碳球。
今日她心情極好,若是世子爺失去了國公爺?shù)男湃危敲此磥淼暮壕蜆O為有希望的了。
一名小丫頭忽然匆匆地跑進房間,附在青衣耳邊說了什么,青衣一愣,隨后擺擺手,拋給那小丫鬟一吊錢,打發(fā)她走。
小丫鬟接了錢,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青衣便對著董氏低聲道:“國公爺軟禁了世子爺,但是允他在自己的房內(nèi)處理公務(wù),再過些時日,等朝里風(fēng)聲平靜一些,再將世子爺給放出來。”
董姨娘瞬間手一頓,隨后心中騰起一股子憤怒的火氣,她扣緊了手上的碗筷,尖利地冷笑道:“果然是父子情深啊!如此這般都扳不倒咱們的世子爺!”
隨后,她忽然想起靖國公方才因為自己的幾句挑撥離間之語,對她的臉色也非常不好的模樣,董姨娘將就有些著慌了。
當(dāng)初都是貞敏郡主告訴她,如果想要自己有一天能衣食無憂,無人敢輕賤,那么就必定要讓自己的兒子坐上國公爺?shù)膶氉且驗槿绱耍旁敢庖徊?br/>
若是如今,不能挑撥得他們父子失和,世子爺恨上她,她若是連國公爺也不喜她在此事上的多嘴,失了國公爺?shù)男模删筒缓棉k了。
都怪那個貞敏郡主!
自己原本可以隔岸觀火,任由他們斗個你死我活,自己再坐收漁利的!
董姨娘懊惱地將手里的茶碗哐當(dāng)?shù)匾凰ぃ屏训牟柰腩D時響起了尖利刺耳的聲音。
“喲,怎么了,這樣好的景致,也不能讓咱們的董姨娘一笑么,可真是罪過呢。”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嚇了董姨娘一大跳,有些惶惑地看向來人。
卻見著一個窈窕的美麗少女,披著雪白的狐裘大麾正笑吟吟地站在門邊。
不是西涼茉又是誰?
“郡主,你……你何時回來的?”董姨娘錯愕地看著西涼茉,隨后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上前恭恭敬敬地對著西涼茉福了福。
“屬下見過郡主,郡主萬福。”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在西涼茉面前,她都要自稱屬下。
西涼茉看著她,等著她行禮完了,才淡淡地道:“姨娘不必多禮,且起來吧。”
董姨娘看著西涼茉臉上神色莫測,她心中諾諾,臉上卻不動聲色地道:“郡主,您吩咐屬下做的事,屬下已經(jīng)做了,分明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恢獮楹螄珷斁谷贿€是放過了世子爺。”
說到最后,她臉上已經(jīng)閃過一絲羞惱不安之色。
西涼茉進了門,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主座之上,看著她冷淡地道:“你也不用太心急,如今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過才一個多月,日子還長著呢,到底我那哥哥是國公爺一手帶大,情分自然比得不別人的,咱們只是要借用此事在國公爺心里種下一根刺罷了,如今咱們要做的就是慢慢讓這跟刺長進國公爺?shù)男睦铮傆幸蝗眨@事兒會如咱們所愿的,沒了我那大哥哥,你的孩子就有成為了國公爺最疼愛的孩子么txt下載。”
“這……真的么?”董姨娘有些吶吶地?fù)崦约旱亩亲樱樕祥W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李圣手前些日子來過呢,說我肚子里的孩子長得可好了,未來必定是個強壯的小子。”
“哦,是么,那真是恭喜姨娘了。”西涼茉看著她,露出一絲淺笑來。
董姨娘又猶豫地看向西涼茉道:“妾身真的不能把這個孩子的事告訴國公爺么?”
西涼茉看著自己手里的銀色手爐,不可置否地道:“若是姨娘很想冒一下失去弟弟的危險,也要讓父親高興的話,便自去說就是了,反正咱們國公府邸里這些年能順利生下來的孩子就沒幾個。”
董姨娘臉色一白,隨后咬了唇,眼里閃過一絲狠色:“誰敢動妾身的孩子,妾身必定跟那人拼命!”
西涼茉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的無知:“若是老太太呢,你能把老太太怎么樣?”
“老太太?”董姨娘有點不敢相信地道:“郡主若說是其他姨娘,甚至縣主等會對妾身的孩兒不利,妾身倒是相信的,可是老太太怎么會對自個的孫兒不利!”
正是因為肚子里有了孩子,李圣手又信誓旦旦地說這個孩子是個男孩,所以她才放棄了原本中立的立場,想要為自己的孩子一搏。
西涼茉嘲弄地看著董姨娘,這個女人真是看著精明過人,卻到底出身下賤,根本不知道這宅門內(nèi)院里面的潛規(guī)則。
她冷哼一聲,有些不耐地道:“因為我那大哥哥出身高貴,為人精明強干,其母韓氏雖然身死,但是他的外祖家卻是嬪后世家的韓家,因為宮里還有一個深得圣眷的韓貴,因為與其期待一個母親出身不好的幼稚嬰孩能將國公府邸發(fā)揚光大,不如期待一個已經(jīng)立有軍功的成年孫子更有可能!”
這番毫不留情的話,刺得董姨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顫抖著,吶吶不能言。
看著董姨娘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西涼茉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再次給她心頭潑上一瓢冷水:“所以,即使?fàn)奚裟敲匆粌蓚€出身一般的孫子,換取她最疼愛的高貴大孫子一帆風(fēng)順,對于老太太而言根本就是一件很劃算的事。”
董姨娘咚地一聲跌坐在凳子上,臉色青白地?fù)崦约旱亩亲樱劾锼查g滿是慌張和無措的淚水:“那……我……我今日已經(jīng)將世子爺給徹底得罪了,怎么辦,老太太會不會……。”
西涼茉走近她,居高臨下的微微一笑,語氣溫柔而充滿了誘惑力:“別擔(dān)心,這不是還有我么,只要你乖乖地聽我的話,本郡主確保今后姨娘肚子里的弟弟,今后衣食無憂,必定有朝一日能坐上世子之位。”
董姨娘看著西涼茉,忽然抓住她的手,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真的么,郡主,您可不能騙我!”
西涼茉輕笑著,拍拍她的手道:“姨娘放心,您如今既然已經(jīng)和大哥哥翻臉了,就不必再瞻前顧后,總要分個勝負(fù)才是,我還有三嬸嬸都會幫你的。”
董姨娘一頓,仿佛若有所悟一般,咬牙道:“是,奴婢知道了。”
郡主說得沒有錯,不管如何,她已經(jīng)和世子爺鬧翻了,老太太那里已經(jīng)容不下她了,既然如此,她索性一條道走到黑!
看著董姨娘的神色,西涼茉眼底掠過一絲冷笑。
董姨娘起身送西涼茉出門的時候,仿佛不經(jīng)意地問:“郡主,您是認(rèn)識司禮監(jiān)的人么,既然能夠讓世子爺入套一次,為何咱們不再設(shè)計一次呢,說不定這一次世子爺就會真的徹底失去國公爺?shù)男湃危俊?br/>
西涼茉轉(zhuǎn)臉,冷冷地睨著她:“一招用老,還有用么,別給本郡主犯這種低級錯誤,若是老太太真的非要當(dāng)著所有人處置你,休怪本郡主保不住你。”
說罷,也不理會滿臉僵色和羞惱的董姨娘,西涼茉拂袖而去。
直到走出遠(yuǎn)遠(yuǎn),白玉都能感覺得到董姨娘那種閃爍不明的眼神跟在她們身后。
“郡主,董姨娘的身子沒幾個月就要顯懷了,這事兒如何瞞得住人,且不說老太太,就是二姑娘那里恐怕第一個容不下的就是她,遲早要對姨娘動手的,何況董姨娘又是個心大的,郡主真的要重用她么?”白玉還是忍不住低聲地詢問西涼茉。
西涼茉慢悠悠地走在雪地上,輕拂衣袖道:“那就動手唄,咱們還巴不得西涼仙對董姨娘動手呢。”
白玉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西涼茉。
西涼茉一邊走,一邊淡淡地道:“你覺得董姨娘真的懷上了么?”
白玉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忽然間,她腦子里閃過一絲光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西涼茉:“郡主,你是說董姨娘她根本就沒有……沒有懷上孩子!”
西涼茉輕哼,也不怕冷地順手捏了樹上的雪在手里輕揉成團:“她早前被韓氏悄悄下了極寒的落胎藥物,這輩子想要有孩子恐怕難了。”
“那為什么……。”白玉還是有些不能理解,她想了想道:“郡主,你為什么讓李圣手大夫告訴董姨娘她有身孕呢?”
西涼茉悠然道:“不如此,她怎么肯死心塌地為咱們做事,你也知道她原本是出身青樓,人人都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偏偏咱們的董姨娘不但是紅極一時的花魁,又唱得一手好折子戲,這戲里的小姐、貴妃、皇后演多了,恐怕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真以為自己是個角兒了,不但忘記了她到底是靠著誰才能進得這國公府邸,享受榮華富貴,過多了這紙醉金迷的奢侈日子,恐怕連當(dāng)初她進這府邸是為了自己的弟弟報仇的目的都忘了,只想著做個墻頭草兩邊倒。”
白玉頓時想起前些日子董姨娘身邊的大丫頭青衣給給她們遞來的消息,說是這董姨娘似乎與西涼仙兩姐妹走得近了些,韓氏頭七那日郡主從韓氏靈堂出來,就是董氏約了郡主在那林蔭道上見一面的。
誰知她們一行人沒有等到董姨娘,卻等來了滿路上埋伏的上百弓箭手!
也不知道是真巧合,還是有人暗中出賣。
這董姨娘若非是已經(jīng)出賣郡主投靠了西涼仙她們,就是打算做個墻頭草,兩邊吃銀子。
真真是不要臉!
白玉心中憤憤,隨后道:“郡主,您又何苦還要支持她,照奴婢看,這等無恥叛徒,早早地一條草繩送她上西天去也就是了。”
西涼茉看著白玉義憤填膺的模樣,忽然輕笑:“我的玉兒,也不知是不是和魅六走得太近,瞧瞧這一身殺氣騰騰,倒似個打家劫舍的女大王。”
白玉大窘,咬著唇羞道:“郡主,咱們在說正事呢,您少打趣奴婢了!”
西涼茉打趣完了白玉,才道:“我到底已經(jīng)不在這家里了,三嬸嬸如今除了韓氏,便有些心灰意懶,只寧愿草草地主持著國公府邸的事宜,平靜度日也就罷了,恐怕沒那么多心思放在西涼靖兄妹身上,且不說西涼靖,只是那西涼仙姐妹,太過悠閑的日子,恐怕她們遲早要整出些幺蛾子,既然如此,我便給她們一個對手,讓她們忙些好了。”
從韓氏頭七那日,她就讓李圣手給了青衣一些藥物,服用了藥物的婦人,看起來就會像懷孕了似的,不但有懷孕的反應(yīng),甚至腹部也會鼓脹出來。
那董姨娘若是有了孩子,自然只會為她自己的私下打算更精細(xì),也會生出更大的野心,而她要的就是董姨娘這樣的野心,才好請君入甕。
她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眸光陰驚地道:“若是我那二妹妹或者老太太真的對董姨娘下點兒什么藥或者使些什么手段,讓她沒了孩子,那才是真真的好了,董姨娘這把刀子,雖然是把小刀子,但她瘋起來,也總能在那些人身上開幾個口子的。”
墻頭草可不是這么好當(dāng)?shù)模讲哦暇尤贿€想借機打探她和司禮監(jiān)的關(guān)系,既然董氏不想好好地在她麾下做個老實的馬前卒,求個現(xiàn)世安穩(wěn),非要尋著那榮華富貴而上,她也總是要好好地成全董氏才是。
至于西涼靖,董姨娘這把刀子或許不能傷了他的根本,但是他總要倒霉一些時日的,沒了世子爺這個強勢后盾,西涼仙姐妹兩個恐怕日子總要不那么順心的。
“是了,你讓魅六這些日子小心些,就不要再行動了,我那父親的軍機書房可不是這么好進去的,就是我也只能冒這么一次險,若是讓人懷疑了我與司禮監(jiān)的關(guān)系,以后做什么事兒恐怕都要不方便。”西涼茉忽然想起什么,對著白蕊吩咐道。
白蕊神色凝重地點頭:“是。”
西涼茉看著陰沉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嘲謔的弧度,出賣靖國公秘密的根本不是西涼靖,卻是她一介女流之輩。
不管靖國公看似再如何大義凜然的模樣,都不能改變他一片私心的真實目的。
朝臣們都只私下議論九千歲禍國殃民,為了朝廷黨爭,竟然不顧邊關(guān)不斷傳來催促糧草的文書,犬戎進犯的時刻,還私下扣押下軍中糧草,寒了邊關(guān)將士的心。
但事實的真相又是什么?
不過是最尋常可見的政治爭斗罷了,一方想要保存實力奪權(quán),一方想要消磨對方的實力以保自己的統(tǒng)治。
誰又比誰高尚?
只是百里青這人,從來懶得辯解自己,只一味放人世人誤會,甚至有時候還有意將自己的名聲弄得更加惡臭不堪,仿佛不如此,不能滿足他變態(tài)的惡趣味。
西涼茉想起前幾日在司禮監(jiān)密室里那大妖孽,很是無恥地順帶又睡了她一回,粉嫩的臉上就忍不住泛起了紅暈。
嬌羞清美的模樣,仿佛月下盛開的晚香玉,讓人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身影。
“大妹妹。”一道男子清朗而略帶嘶啞的聲音忽然在西涼茉的身后響起。
西涼茉一頓,瞬間警惕地看向站在不遠(yuǎn)處雪松下那道挺拔的人影,他方才可聽見了多少自己說的話?
“大哥,聽聞父親讓你回房好好歇息,如何此刻卻在這里呢?”西涼茉看著他,淡淡地道。
西涼靖看著面前的少女,目光掠過她嫣紅仍舊未曾退去的臉頰,輕聲道:“大妹妹恨母親是么?”
西涼茉立刻就明白眼前的男子應(yīng)該沒有完全聽到她的話,因為她雖然功力只剩下一成,但是卻依然能夠辨識出四周多遠(yuǎn)的距離會有人,但他應(yīng)該還是聽到了只言片語,足以猜測出了一些事來。
西涼茉看著他,臉色漠然地道:“世子爺,你想說什么呢?”
聽見她不再喚他大哥哥,西涼靖心中百味雜陳,有一絲難以言語的滋味,他還是看著她,目光晦澀難明地落在她美麗婉約的容顏上:“仙兒她們說的是真的么,母親是死在大妹妹的手上。”
西涼茉看著他,片刻之后,不可置否地道:“若是世子爺心里有了答案,又何必來問我呢。”
西涼靖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低頭看著面前的少女,咬牙道:“為什么,為什么你那么殘忍!”
西涼茉仿佛聽見什么稀奇事一樣,抬眼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嘲諷的笑:“哦,世子爺,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為什么才對,怎么,因為我的母親是藍(lán)氏,所以我就是一顆礙眼的釘子,就該悄無聲息的死去,或者成為和親赫赫的祭品,再不然成為比父親還要年老好色的虞侯之妻?”
“你……女子當(dāng)心思純正,以德抱怨,如此這般歹毒心思,你不怕做惡夢么,你可知錯!”西涼靖眉頭一擰,他當(dāng)然知道西涼茉那么多年以來,在國公府邸上過的是什么日子,但是在他的心中,女子便該如水一般純凈溫柔。
他實在接受不了,如西涼茉這樣柔婉美麗的人兒,竟然是害死自己母親的真兇!
如今還可能是挑撥了董姨娘來對付他的惡人!
“你捫心自問,世子爺,若是你在戰(zhàn)場上看見一次次地想要置你于死地的敵人,你會以德報怨么?”西涼茉很是覺得荒謬地看著他一眼,冷笑:“何況,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妹妹我不過是按孔圣人的話去做罷了,何錯之有。”
男人真是可笑,就如她那便宜父親一樣,總該覺得女子忍受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妻妾之間便是和和睦睦的,哪怕面對所有的不公,女子也該默默承受么?
西涼靖啞然,他當(dāng)然知道,若是面對那樣的敵人,他必定一劍砍落對方的頭顱,一瀉心頭之恨。
可是……
“你就不怕我告訴父親么!”西涼靖看著面前的毫無歉疚之意的人兒,心中一股子氣血翻騰,卻只能從牙縫里擠出這么一句話。
西涼茉冷漠地看著他,絲毫不曾畏懼他眼里的恨意和怒意:“世子爺,你別忘了,我已經(jīng)是嫁出去的女兒了,如今我的名字寫在的是德王府的玉碟之上,與國公府還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隨后,她手腕一番,一個巧勁,從西涼靖的手里掙脫出自己的手腕來,又似笑非笑地補充了一句:“還有,如果您有證據(jù)的話,只管去和父親說就是了,你且看看父親是信你還是信我!”
被陌生的男人握住手腕的感覺,還真是一點都不好。
西涼茉說完話,領(lǐng)著白玉轉(zhuǎn)身就走。
西涼靖看著她眼底的冷漠,手里沒了她細(xì)膩柔滑,軟若無骨的手腕,心頭只覺得空虛,再加上她那一句‘嫁出去的女兒’像是一點火星,瞬間點燃了他心底的怒氣。
他盯著西涼茉的背影,一臉陰郁地森然道:“當(dāng)初,本世子就該聽了仙兒她們的話,下令萬箭齊發(fā),殺了你這卑鄙的丫頭!”
西涼茉聞言,頓住了腳步,轉(zhuǎn)過頭,盯著他,目光里滿是陰森冷意,直盯得西涼靖身上莫名其妙一陣發(fā)寒。Xιèωèи.CoM
他看慣了少女眼里的羞澀與愛慕,卻從來沒有在一個少女的眼睛里看到這樣冷酷陰驚帶著血腥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在戰(zhàn)場上搏殺數(shù)年的經(jīng)歷,讓他瞬間仿佛面對強大的敵人,戒備全開。
西涼茉微微瞇起眼,終于說話了,她說得很慢:“哦,是么,那可真是遺憾,既然世子爺沒有殺成我一次,不妨再來試試第二次,咱們看看誰先砍下誰的頭顱,可好?”
說罷,她甚至向他露出了一個燦爛迷人的笑容,慢慢地轉(zhuǎn)身離開。
留下一臉震驚與心底發(fā)寒的西涼靖,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路上已經(jīng)看不見西涼茉的人影,他方才回過神。
西涼靖有些茫然與失落地看著夜空的漫漫陰云,他今晚不過是想悄悄到董姨娘那里去探聽一番消息,卻不想在路上看見了西涼茉,她們說話聲音很低,他聽不太清楚,但唯一明白的是,她和母親的死,以及今日自己遭到陷害的事有關(guān)。
這樣突如其來的信息,讓他徹底陷入一種奇異的憤怒與沮喪之中。
手里握住那少女的手腕那種柔軟細(xì)膩仿佛還在,但下一刻,她和他成為死敵了么?
他不知道她哪里來的那樣自信,但是他知道她并不怕他。
敢做出這些大逆不道,甚至毫無愧疚的少女,每一件事的謀劃必定是算無遺策,心機縝密。
她不輸給他在戰(zhàn)場上遇見的任何一個強敵。
甚至,她比他們還要狡詐狠毒。
可是,如果面對的是那些敵人,他可以毫不猶豫地下狠手。
但若是他面對的是她呢?
他真的可以毫不猶豫地砍下她的頭顱,來祭祀母親的在天之靈么?
想起自己在西涼仙姐妹面前發(fā)下的誓言,西涼靖失魂落魄地轉(zhuǎn)過身,向自己的來時路走去。
——老子是無聊的分界線——
“郡主,您真的就這么讓世子爺走了?”白玉有些著急地看著西涼茉。
若是世子爺真的將這些事情告訴了國公爺該如何是好?
西涼茉淡漠地道:“怕什么,他根本沒有任何證據(jù),何況這種事情,你以為他現(xiàn)在不知道,以后就不知道么?”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她也沒想著這個事情能瞞住西涼靖多久,他可不是那種沒有頭腦的男人。
“郡主,要不要屬下現(xiàn)在就去了結(jié)了他?”一道詭異的聲音忽然在黑暗的陰影之中響起,卻沒有人看見他的影子。
西涼茉冷冷地?fù)u搖頭:“不,且不說西涼靖的武藝得到了父親的親傳,你就算擅長殺人的技巧,也未必能在一招之內(nèi)擊殺了他,若是和他纏斗起來,驚動了府兵不說,也平白讓他從勾結(jié)外敵的嫌疑地洗脫了去!”
她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召喚出魅六和魅七出來,直接殺了西涼靖滅口,但是這樣太冒險,沒有必要。
“行了,反正遲早有這一日,不過遲一日,早一日和咱們的世子爺對上的問題罷了。”西涼茉看著自己手心里的雪球已經(jīng)融化成一汪水,隨后淡漠地一甩手,將那汪水甩干,徑自擦了擦手,與白玉一起款步向前院的靈堂而去。
昨日就是韓氏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出殯下葬了,韓氏雖然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又已經(jīng)是外嫁之女,但到底還是要回來上一炷香祭拜一番的。
而且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韓氏,自己明天就要送韓氏最疼愛的女兒——西涼仙,一份終生難忘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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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一向高高在上的阿九明兒要暴走了~淡定不住了~猜猜為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