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御書房。
    朱厚正在與嚴(yán)嵩對弈，廝殺的可謂是“激烈無比”，連一旁的黃錦都快看不下去了。
    圍棋乃是棋類之鼻祖，屬琴棋書畫四藝之一，雅士必備技能。
    但朱厚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臭棋簍子，閑來無事從頭開始學(xué)習(xí)這項為數(shù)不多可以打發(fā)時間的游戲。
    一個剛剛學(xué)會規(guī)則的新手，自然不是嚴(yán)嵩這等滿級大佬的對手。
    但朱厚可是圣天子啊！
    嚴(yán)嵩非深諳媚上之道，沒有直接取勝，也沒有故意投子認(rèn)輸，而是十分有耐心地陪著朱厚下棋，以此營造出雙方你來我來、廝殺激烈無比的假象。
    嚴(yán)嵩需要竭力陪棋，所以下的面色蒼白，額頭上直冒熱汗，而朱厚卻是輕松寫意，隨意亂下。
    若不看棋盤，遠(yuǎn)遠(yuǎn)觀之，還真容易讓人誤會二人的棋藝水平。
    一旁的黃錦憋笑憋的極其辛苦，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時，好在王瓊及時到來，不至于讓他噗嗤笑出聲。
    王瓊小跑著沖進(jìn)了御書房，宛如孩童般大呼小叫道：“陛下！緊急軍情！北境大捷啊！”
    “哦？大呼小叫做什么，成何體統(tǒng)！”
    朱厚聞言面不改色地訓(xùn)斥了王瓊一句，繼續(xù)下著圍棋，仿佛他早已確定此戰(zhàn)必勝。
    “臣失禮了，失禮了！”
    王瓊含笑點(diǎn)頭，跪在地上將公文遞給了黃錦，心中卻是忍不住贊嘆不已。
    圣天子到底還是圣天子啊！
    就憑這處變不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就超出同齡之人一大截了！
    黃錦快速瀏覽公文，欣喜若狂地出聲道：“陛下……”
    “念吧！平白擾人雅興！”
    朱厚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棋盤。
    嚴(yán)嵩甚至注意到陛下捏棋子的手在微微顫抖，心中頓時了然。
    黃錦跪在地上高聲念道：“臣左軍都督府楊一清，臣右軍都督府沐紹勛，臣后軍都督府張侖，臣中軍都督府徐光祚等昧死頓首，百拜陛下：賴社稷神靈之力，倚陛下之奇計，臣等于榆林、寧夏、東勝三衛(wèi)鑄鋼鐵之城，與朵顏三衛(wèi)及蒙古右翼大軍會戰(zhàn)，盡破之！斬敵四萬余人！”
    黃錦幾乎用著顫抖的語氣高聲念道：“斬朵顏騎兵兩萬五千級，賊首花當(dāng)、把兒孫等盡皆伏誅，朵顏部落徹底滅族！”
    “斬蒙古右翼一萬五千余人，蒙古右翼濟(jì)農(nóng)庫蔑里身受重創(chuàng)，命不久矣，小汗昆都力哈伏誅，余者倉皇逃竄！”
    “繳獲戰(zhàn)馬一萬五千四百二十三匹，牛羊合計三萬余匹，北虜首級，堆壘如山，筑為京觀！”
    “噗通”一聲，嚴(yán)嵩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盤之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黃錦，似乎向他求證消息真假。
    朱厚見狀索性將棋子扔了，笑罵道：“惟中啊，你這個‘養(yǎng)氣功夫’還不夠啊，今日就先下到這兒吧，退下吧！”
    嚴(yán)嵩一個激靈，急忙跪地行禮，疾步退出了御書房。
    待他剛剛踏出門口，身后就傳來了圣天子的震天笑聲，令嚴(yán)嵩不由莞爾。
    朱厚從黃錦手中一把奪過公文，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起來，再也繃不住臉上的笑意，難以置信地搓了搓有些發(fā)麻的頭皮，隨后仰天狂笑起來。
    這才對啊！
    王瓊摸著胡須含笑點(diǎn)頭，此刻眼前的圣天子才更像是一個潮氣蓬勃的青年，而非一位冷酷無情的帝王。
    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樣子，又不是七八十歲的糟老頭子，整日暮氣沉沉作甚！
    朱厚意氣風(fēng)發(fā)地下令道：“讓夏言將大捷的消息通傳天下！讓我大明子民安心耕種！”
    “對了，讓湛若水這幾位大儒寫幾篇贊揚(yáng)我大明將士浴血疆場、保家衛(wèi)國的錦繡華章，隨之一同發(fā)行天下！”
    “還有你們準(zhǔn)備好殉國將士的撫恤事宜，他們的尸骨將會提前送回帝都，隨后葬入各地的英魂冢！”
    “還有……”
    王瓊看著不停興奮出言的圣天子，眼中一片欣慰與自豪。
    黃錦眼眶通紅，因為他太久沒見到圣天子開心成這般模樣了。
    自入京克繼大統(tǒng)以來，大明逐漸煥然一新，國力逐漸強(qiáng)盛，但陛下臉上的笑容卻是逐漸減少。
    尤其是駱安、王佐接連戰(zhàn)死之后，陛下就再未在他人眼前笑過，他將自己徹底封閉了起來。
    即便面對陳皇后與魔女小囡囡，臉上的笑容中也時刻帶著隱憂。
    這方朝堂，乃至整個大明，皆知他是仁厚無雙的圣天子，卻無人注意他不過剛剛加冠，還是一個年輕人罷了！
    與此同時，一眾朝堂重臣紛紛聞訊而來。
    吏部尚書席書、戶部尚書顧鼎臣、都御史王守仁等并不知道詳情的大臣眼巴巴地跑了過來，尤其是顧鼎臣，當(dāng)傳來北境緊急軍情的消息時，他就如同火燒屁股般趕了過來。
    一進(jìn)御書房，顧鼎臣就擠出了幾滴眼淚，哭嚎道：“陛下啊，國庫是真沒錢了啊！江淮也說了，東華銀行只剩下儲備金了，這是東華銀行的命啊！不能動啊陛下！”
    “滾起來！這次不是要錢！是大喜事！”
    朱厚無語地笑罵道，卻是上前親手將他扶了起來。
    顧鼎臣與江淮這兩個自己的錢袋子，自大軍出征后便始終未曾休息片刻。
    二人與王瓊相仿，需要不停地核算物資與錢糧，以及指揮青壯與民夫?qū)⒓Z食送到前線去，這本身就是一項極其復(fù)雜的工程。
    豈料顧鼎臣卻是后退了一步，兀自爭辯道：“陛下，即便你如此禮遇于我，但國庫是真沒錢了，一個子都拿不出來了！”
    朱厚嘴角抽搐片刻，轉(zhuǎn)頭對著王瓊調(diào)侃道：“你說顧愛卿是不是掉進(jìn)錢眼兒里面去了？一天凈想著這些銅臭之物！”
    “庸俗！實(shí)在是太庸俗了！”
    顧鼎臣越聽越不對味了，直到朱厚將手中的公文遞給了他。
    顧鼎臣看后激動地渾身顫抖，沙啞著喉嚨興奮不已地出聲詢問道：“陛下，那些戰(zhàn)馬和牛羊呢？那可都是好寶貝啊！”
    “哈哈哈……”
    眾人聞言，轟然大笑。
    宮門之處，在無數(shù)百姓翹首以盼的等待中，圣天子竟然親自到來，引起了眾人陣陣驚呼。
    “諸位！朕要親自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我大明將士在前線浴血?dú)常酚聼o雙，陣斬敵寇四萬余人，繳獲戰(zhàn)馬牛羊不計其數(shù)！”
    “此戰(zhàn)！我大明，勝了！”
    雖然此戰(zhàn)還未打到一半，但并不影響朱厚提前宣布勝利結(jié)果。
    黎民百姓想要的不過是求一個心安，朱厚這位圣天子需要告訴他們的便是：大明，勝了！
    百姓聞言面面相覷，隨后爆發(fā)了震天的歡呼聲。
    “陛下萬歲！圣天子萬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