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君,臣
昨日飲酒過度的朱厚現(xiàn)在只覺得頭痛欲裂,寢宮外聽聞動靜的黃錦急忙拿著醒酒湯與熱水進來。
一見到朱厚難受的樣子,黃錦便一邊安撫著他,一邊喋喋不休的勸說。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啊!
朱厚無奈苦笑,卻不敢還嘴。
他知道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忠奴是為了自己好,自此來到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黃錦才會始終如一地關(guān)心自己,照顧自己。
連謝遷、楊廷和等人都是出于各種目的,他們的感情同樣真誠,卻帶著一絲利益性,這不是朱厚愿意看到的。
所以正如朱厚在良鄉(xiāng)所言,黃錦是他目前乃至將來唯一的體己人!
朱厚享受著這難得溫馨的時光,卻被魏彬打斷了。
“皇上,謝大人來了!”
謝大人?
能夠讓魏彬稱呼為“大人”者,只有內(nèi)閣首輔謝遷了。
這老東西來做什么?
難道是藩王作亂,不肯交出財富?
朱厚的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他可是惦記著這些藩王的財富不是一天兩天了!
各地王府中那些無數(shù)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可早都被他朱厚預(yù)定了,畢竟想要革故鼎新、打開海禁、北擊蒙元,自然需要朝廷財政支撐!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錢朱厚什么事兒都做不了!
那些財富,現(xiàn)在就是朱厚的***!
“去御書房侯著,朕馬上就來!”
來不及多想,朱厚急忙命黃錦給自己更衣,然后便怒氣沖沖地來到了御書房,見到謝遷便劈頭蓋臉地問了一句:“那些王八蛋不配合?”
被朱厚的腦回路整懵了的謝遷一時間未曾反應(yīng)過來,他不明白這小王八蛋方才說的什么渾話!
片刻后謝遷才明白了朱厚的意思,苦笑著解釋道:“未曾,藩王已經(jīng)悉數(shù)離京,隨行的有宗人府及禁軍!”
“他們不敢不配合!”
朱厚聞言終于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到了龍椅上,沒好氣地回答道:“那你來干嘛?吃飽了撐得?”
謝遷聽完恨不得揪住這個小王八蛋暴打一頓!
跟誰倆呢?
老夫的歲數(shù)比你爹興獻帝都大上好幾輪!
不過謝遷畢竟是謝遷,他今日此行是有目的的,很快平復(fù)了心緒,面無表情地說道:“皇上,將親王限制于京師之中,固然是好事!”
“但老臣擔(dān)心恐會造成后患啊!”
“若這些親王心懷不軌,暗中勾結(jié)朝臣,那我大明恐有傾覆之患!”
“皇上,可曾記得當(dāng)年的‘奪門之變’?”
“奪門之變”啊!
當(dāng)時京師之內(nèi)僅有三位皇室成員,一位是“太上皇”朱祁鎮(zhèn),一位是其子朱見深,還有一位便是已經(jīng)坐穩(wěn)皇位多年的天子朱祁鈺!
只因天子病重,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便敢改天換日,復(fù)辟舊帝!
原本在景泰帝的勵精圖治之下逐漸恢復(fù)元氣的大明帝國,迎回了曾經(jīng)的舊主卻又開始走起了下坡路!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人的欲望是無窮的,尤其是嘗到權(quán)力滋味的大臣們!
謝遷不敢想象,若這位圣天子病重,或者他的子嗣無能,在宗室成員的虎視眈眈之下,大明朝堂會亂成什么樣子!
因此謝遷此行為的不是替文臣集團訴苦,爭取利益,而是為警告朱厚而來!
畢竟藩王固京好處自然不少,但稍有不慎,極有可能造成朝堂大亂,皇室傾覆!
到時候就真的后患無窮了!
身為內(nèi)閣首輔的謝遷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仍然沉浸在勝利喜悅之中的圣天子,以防他驕傲自滿,失了警惕之心!
朱厚現(xiàn)在才明白謝遷的來意,他忍不住認(rèn)真注視著眼前這位白發(fā)蒼蒼、身形佝僂的老人。
起初他以為謝遷的來意是因為藩王不配合,但謝遷告訴他不是!
接著他以為謝遷的來意是想要為文臣集團爭取利益,畢竟隨著藩王們?nèi)氤o政,受到打擊最大的便是文臣集團。
連最基本的議政權(quán)都要被分走一大塊,這誰忍得了?
但同樣,謝遷告訴他不是!
而這位耄耋老人的真實來意,是為了警告自己,提醒自己,切莫失了警惕之心!
憂國憂民,心憂天下,所謂“國士”,不外如是!
朱厚忍住內(nèi)心的感動,正襟危坐,同時命黃錦給謝遷賜座,他準(zhǔn)備與這位賢相進行一場深入的交流。
真要論起來,自謝遷復(fù)仕為相,朱厚還未曾與這位賢相有過私下里的交流,以至于他錯誤地將其定位為腐朽的文臣,直到此刻朱厚才明白自己錯了!
“謝愛卿,朕明白你的意思!”
“但百姓之莊園良田被權(quán)貴侵占,他們不得不成為流民,甚至被迫害,已經(jīng)嚴(yán)重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而這些藩王正是這些權(quán)貴的代表人物,主力軍!”
“所以朕不得不將他們?nèi)诰熤校辽倌苓€一方百姓安寧!”
“至于謝愛卿所言之后患,朕亦認(rèn)真思考過,暫時還未曾想到妥帖的辦法!”
謝遷聞言,皺眉不已。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小王八蛋做事情全憑心意,突然奇想,然后想做便做,完全不考慮后果!
如此行事對于百姓而言將會是一場災(zāi)難!
因為他是代天牧狩的圣天子!
他的一言一行都將會對整個天下產(chǎn)生深遠(yuǎn)的影響!
“老臣望皇上早做打算!”
謝遷沉吟片刻后,僅僅說了這么一句話。
畢竟涉及天家之事,他先前出言已經(jīng)是僭越了,如若不是心中憂慮過甚,謝遷也不會出言提醒。
但凡事點到為止便可,如若再進言,顯得心懷不軌的就是自己了。
朱厚撇了撇嘴,玩心大起的他假裝無所謂地回答道:“這不還有謝愛卿你嗎?那些藩王豈會是你的對手?”
謝遷心中頓時怒火萬丈,這小王八蛋是夸人還是損人啊?
何況他如今已經(jīng)年愈古稀,精力大不如從前,眼瞅著沒有幾日可活了,他還能護持這大明江山幾年?
“皇上真是折煞老臣了!”
“如若皇上存的是這般心思,老臣請求致仕歸鄉(xiāng),近日舊病復(fù)發(fā),望皇上體恤臣心!”
謝遷同樣無所謂地回答道。
裝模作樣誰不會啊!
今日他謝遷若不問個明白,實在難以安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