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天方助理沒察覺出什么問題, 向來倨傲的賀山亭甚至對許寧開口評價了句那個小男友看著便是要人照看的。
看起來就是個關(guān)愛侄子的好叔叔,許寧為此受寵若驚。
宴會結(jié)束后沒多久白家破產(chǎn)白問秋回國,因為賀山亭的提醒許寧擔(dān)心宋醉無人照顧,只能把宋醉送到了賀家。
但實際上有什么需要照顧的呢?大不了在外面買套房子請傭人, 何況他不覺得宋醉是那么嬌氣的人。
方助理想到宋醉搬去賀家后, 他每次為少年說話賀山亭都會冷淡應(yīng)下, 賀山亭真的是這么好說話的人嗎?
鄭總嘴皮子說爛了就差跪下來了他老板看也不看一眼, 他不覺得賀山亭好說話。
那個時候賀山亭在想什么呢?方助理猜不到他老板的心思,仿佛是格外耐心觀察,之后扮成無害的模樣接近, 最后叼住心儀的獵物帶回家。
而在其他人看來是賀山亭好心抱走了潦倒無助的少年。
方助理的后背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以為的種種巧合不過是賀山亭的步步為營,結(jié)局從許久前遠遠的一瞥已經(jīng)注定。
*
宋醉不知道方助理心里的翻江倒海,翌日他腰酸背痛從床上醒來,腰上還被男人的手緊緊箍著。
作息雷打不動的他準備下床看書,轉(zhuǎn)頭望見賀山亭毫無瑕疵的臉,有那么兩秒突然理解了從此君王不早朝。
正在這個時候楊老先生的電話打了過來,平時兩人都是郵件聯(lián)系, 宋醉心里浮出不太好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楊老先生嚴厲批評:“上周交的讀書報告我看了, 完全沒以前用心。”
宋醉沒有反駁。
之前是因為賀山亭的病情耽擱,現(xiàn)在他看了看環(huán)住他腰的手,現(xiàn)在還是因為賀山亭耽擱。
楊老先生語氣越發(fā)嚴厲:“你看書不是為了我而看, 我也不會逼你看書,好好想想學(xué)物理是為了什么吧。”
宋醉依然沉默。
r />
宋醉學(xué)物理的目的很功利, 他沉浸在物理里可以不用去管冷冰冰現(xiàn)實,和玩游戲沒什么區(qū)別,很難歸結(jié)到具體原因。
楊老先生失望掛了電話。
宋醉握著手機垂下眼,他知道楊老先生對他寄予眾望,除了楊老先生應(yīng)該沒人會問他這個問題了,全在贊嘆他在物理上的天賦。
楊老先生的話讓他開始思考為什么要學(xué)物理,如果是為了掙錢沒有比物理更不掙錢的學(xué)科了,如果是為了隔絕現(xiàn)實,現(xiàn)在也沒這個必要了。
他大可以選擇一門前景光明的專業(yè),而不是和物理大廈上空兩塊兒烏云較勁。
現(xiàn)代物理前路是看不見的迷霧,他可能窮盡自己的一輩子,也只能堪堪觸摸到烏云底端,這并不是件投資回報相稱的事,按道理他這樣的人就該在金錢堆里打滾,偏偏想要不自量力撥云見霧。
大概是從他在講臺下聽老鄧講球狀閃電,又或許是當(dāng)初賀山亭對他說適合讀書,他從六便士里看見了月亮。
如果不是喜歡又怎么能完全沉浸,想到這兒他撥通了楊老先生的電話:“因為我喜歡物理。”
楊老先生似乎松了口氣。
“那就好好學(xué)。”
宋醉掛了電話預(yù)備下床看書,但有只懶洋洋的大貓纏著他不放,他按了按太陽穴說:“你手從我屁股上放下去。”
“太累了不放。”
宋醉不由得一滯,昨天半點看不出這人有哪里累,察覺到身后有抬頭的跡象,他磨了磨牙開口:“那以后兩天一次。”
賀山亭慢條斯理改口。
“為了寶貝兒累也值得。”
“謝謝我不需要。”
“爽完就不認賬了。”賀山亭在他后面一頂開口,“昨天是誰抬起來讓我進去的?是誰嫌我慢讓我快點兒的?”
宋醉聞言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昨天比較投入就留下話柄了,不對他鉆地縫前應(yīng)該先把這人的嘴堵上,為什么能厚顏無恥說這樣的話。
客觀來說他是愛賀山亭的,但愛只有一瞬,比如現(xiàn)在他就想喪偶了。
“說兩天一次就是兩天一次。”
他斬釘截鐵拍板。
“那明天開始。”
賀山亭覆了上來。
拍板完宋醉就后悔了,因為他不知道每次的時間這么長,后來他獲得狄拉克獎時的感言是珍惜時間,公眾都十分疑惑這位最年輕的獲獎人為什么如此少年老成。
*
偏遠的訓(xùn)練營里,凌晨四點許寧麻木從木板床醒來,說是床不如說是兩張光禿禿的木板,板子上還有大小不一的倒刺。
他的背被生硬的木板壓出淤青,但他沒有時間抱怨,打著哈欠沖向板材搭成的小澡堂。
因為去晚了連澡堂都搶不到。
他不指望能在訓(xùn)練完搶到澡堂位子,那些牲畜一一個個跑得比車還快,他只能趁著天不亮洗澡。
洗完澡許寧穿好訓(xùn)練服去食堂,吃了二十天大白饅頭的他不敢置信揉了揉自己的眼,難以想象今天居然有噴香的包子!
他忙搶了兩個往嘴里塞,吃得太快差點被嗆到,但他舍不得把包子吐出來只能拼命往下咽。
食堂的玻璃映出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眼睛忍不住紅了紅。
他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孽才會吃軍訓(xùn)的苦,以前別說普通包子了他連人參做的包子都看不上。
許寧感覺自己在滬市夜夜笙歌的日子恍如隔日,他悶頭吃完兩個包子加三個大白饅頭去訓(xùn)練。
早上是兩小時的站軍姿,教官要求不能動否則加一小時,他渾身肌肉緊繃站立,在烈日下汗水從鼻尖往下淌,一小會兒就打濕了大片衣服。
他開始來的時候還把自己當(dāng)成了個人物,跟教官對著干就要在水泥地上坐著,被關(guān)兩次小黑屋就老實了,現(xiàn)在站得比誰都小心。
下午是二十公里的負重跑,站軍姿還能靠毅力,負重跑真的全看體力了。
嬌生慣養(yǎng)的他體力最差跑在最后,但他不敢不繼續(xù)跑,因為不按規(guī)定時間跑到目的地就沒晚餐吃,更要命的是還采取連坐制,跑他前面的人怒其不爭回來踢他屁股。
許寧嗓子眼火辣辣的像在灼燒,兩條腿酸痛得像灌了鉛,他覺得跑二十公里比殺了他還難受,他完全不指望熬到回家了。
死了算了。
直到他想到了一步步背他去醫(yī)院的宋醉,那個時候是不是也像這么辛苦,不,那么瘦弱的身體肯定比自己還要辛苦。
許寧忽然覺得宋醉對他不是沒感情的,肯定是一見鐘情吧,不然為什么會背著快要死了的他走二十公里。
只是他扼殺了那個喜歡自己的宋醉。
許寧想到這兒心就顫了一下,醒悟自己不是在訓(xùn)練而是在贖罪。
意識到這點他開始盡力訓(xùn)練,不管多苦多累沒想過放棄的念頭,直到負責(zé)人通知他:“你可以回家了。”
許寧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以至于他愣了半晌才接過自己的行李,拿出許久不用的手機,打電話叫人來接他。
不過下了飛機他沒有回家而是直奔滬大,想偷偷摸摸去看宋醉,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對方。
于是路人驚訝地看到一只臟兮兮的土狗從豪車里出來。
而宋醉假期要在圖書館自習(xí),不得不給賀山亭買奶茶安撫,但賀山亭不肯接受任何形式的安撫,兩人僵持在店門口。
宋醉嘆了口氣本欲離開,忽然鬧小性子的男人溫柔牽上了自己的手。
許寧蹲在校門口想告訴宋醉他多辛苦才逃出來,誰知他蹲到的是他小叔牽著宋醉的手,看到兩人分享同杯奶茶他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