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風(fēng)景這邊獨(dú)好
從事中郎射援快步走下臺階,還沒走到夏侯玄面前,就堆起了笑容,拱起了手,滿臉歉意的說道:“慚愧慚愧,累貴使久等。”
夏侯玄躬身還禮:“不敢,請問丞相有時間見我了么?”
射援尷尬的搖搖頭:“丞相……很忙,還要請貴使再等幾日。貴使,成都風(fēng)光不錯,不妨出城去看看美景,丞相一有空,自會派人去請貴使。”
夏侯玄無奈的笑了起來,他歪了歪嘴:“我倒沒什么,只是累射君來回奔走,實在是承受不起。”
射援隨即回了一句:“我關(guān)中民風(fēng)樸健,不懼勞苦。我不過是走幾步路而已,比起試船殞身的杜伯侯來,尚不至有性命之憂。”
夏侯玄微微一笑:“射君老當(dāng)益壯,志在千里,實在令人佩服。”
射援也笑道:“夏侯君雖然年少,卻已經(jīng)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夏侯玄哈哈大笑,射援也莞爾而笑,兩人拱手作別。夏侯玄上了車,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順手拉上車簾,沒好氣的說道:“回吧,今天又白來了。”
馬車起動,剛剛走了十幾步遠(yuǎn),一直分別縮在兩個角落里的一對少年少女就湊了過來。少年張嘴剛要問,少女杏眼一瞪:“我是長輩,我先說!”
少年翻了個白眼,卻不敢反駁,老老實實的縮回了角落,眼巴巴的看著夏侯玄。見那少女沒有注意他,他撇了撇嘴,以示反抗。少女卻興致勃勃的湊到夏侯玄的身后,伏在夏侯玄的背上,好奇的問道:“阿兄。你剛才和射老頭說什么啊,說得那么開心?”
夏侯玄側(cè)過臉,看了一眼少女,撲哧一聲笑:“阿星,你這么聰明的人都沒聽懂?”
少女嬌憨的撅起了嘴:“你們這些人說話彎彎繞繞的,我怎么聽得懂。”
夏侯玄虛握起拳頭擋在嘴邊,咳嗽了一聲:“那你就要慢慢的學(xué)啊,要不然以后別人說的你都聽不懂,你還怎么和別人怎么說話?”
“誰要敢和我這么說話。我就揍他。”少女捏起了小拳頭,在夏侯玄面前用力晃了晃,皺了皺小鼻子,滿不在乎的說道:“揍到他說人話為止。”
夏侯玄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說,我說的不是人話?”
“呃……”少女這才意識到她的打擊面太大了。小臉一紅,吃吃的笑道:“阿兄,我沒說你呢。”她搖晃著夏侯玄的胳膊:“好阿兄,你就說給我聽嘛。”
“好了,好了,你別搖,我解釋給你聽就是了。”夏侯玄被少女搖得頭暈眼花。連忙求饒。“我們今天來,就是為了求見諸葛丞相,要和他商量你媛容姊姊和魏霸的婚事。可是諸葛丞相不見我,只讓射援來推搪。我說射援跑來跑去的太辛苦。就是說諸葛亮這樣做太過份了,不講禮儀。射援卻裝聽不懂,說他身體好,都跑幾步?jīng)]關(guān)系。”
少女專注的聽著。又問道:“那你們提到什么試船的杜伯侯,又是怎么回事?”
夏侯玄尷尬的咳了一聲。“射援是關(guān)中人。少年成名,也算得上是個人才,到益州也已經(jīng)很久了,多年前就是博士祭酒,可現(xiàn)在還是個從事中郎,只能做做跑腿的事,我因此說諸葛亮埋沒人才。他就拿杜伯侯的事來反駁我,說我們大魏一樣不會用人……”
在夏侯玄的解釋中,馬車出了南門,越過江橋和夷里橋,沿著檢江一直向西。出了大城,夏侯玄便掀起了車簾,盡情欣賞成都的風(fēng)光。時值仲夏,成都四周已經(jīng)是綠樹成蔭,江上帆影如織,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臨到錦官城的時候,景色更是變得錦色燦然,一匹匹正在江邊濯洗的蜀錦似乎為檢江鑲上了一道錦邊,煞是可愛。
看到漂亮的蜀錦,少女沒心情再聽夏侯玄解釋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了,她伏在車欄上,看著那些燦若星辰的蜀錦,兩眼放光,贊不絕口。夏侯玄看了,不禁暗自嘆惜。
蜀錦是益州特產(chǎn),即使是在洛陽也是非常受歡迎的上等織物,權(quán)貴之家多有派人到成都來購買的,蜀錦已經(jīng)成了益州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不過在成都這個蜀錦的出產(chǎn)地,蜀錦卻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諸葛亮把蜀錦收歸國有,除了皇帝賞賜之外,每年只有少數(shù)的蜀錦能夠流入市場。因為需求量太大,這些流入市場的蜀錦價格極高,而且有價無市,進(jìn)一步抬高了蜀錦的價格。盡管價格如此高昂,蜀漢官府發(fā)次發(fā)售蜀錦還是供不應(yīng)求,隨著一匹匹蜀錦走出益州,諸葛亮收獲了大量的財賦。
這僅僅是諸葛亮理財?shù)囊豁棿胧┒选?br/>
年初從關(guān)中回來之后,諸葛亮僅僅去永安一段時間,后來襄陽大戰(zhàn)爆發(fā),諸葛亮就回到了成都,一心一意的主持政務(wù)。三國之中,魏吳都是動用了大量的兵力來準(zhǔn)備襄陽之戰(zhàn),而蜀漢動用的卻僅僅是房陵駐軍和漢中駐軍,根本沒有從成都調(diào)動一兵一卒。相反,諸葛亮從關(guān)中回來之后還解散了不少士卒,讓他們回家團(tuán)聚,正好趕上春耕。
不用說,今年日子最好過的是蜀漢。不管襄陽之戰(zhàn)的結(jié)果如何,魏吳兩國的傷亡都不會小,更重要的是大軍集結(jié)備戰(zhàn),必然會影響春耕,耽誤農(nóng)時。春天不耕,秋天收什么?民以食為天,一年收成不好,很可能要兩年甚至三年才能緩過勁來。
對一心想奪回關(guān)中的魏國來說,承受的壓力無疑比吳國還要大。
諸葛亮用兩三萬非嫡系人馬,在襄陽挑起了天下之爭,把魏吳兩國都拖入了戰(zhàn)爭的泥潭,他卻在益州一心一意的恢復(fù)生產(chǎn),彌補(bǔ)北伐帶來的損失。他當(dāng)年有足夠的底氣不把他這個使者放在眼里。
看著那些繁忙的景象,夏侯玄想到的卻是洛陽的危機(jī)。
從出使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這趟差事難辦,可是他沒想到會這么難辦。他這個洛陽的名士到了成都。居然連諸葛亮的面都見不到,只能陪著故車騎將軍張飛的女兒和孫子玩耍解悶。
這個少年是張飛的孫子張遵,少女則是張飛的次女張星彩。張苞大一些,十二歲,張星彩九歲,可是她的輩份大,每次都用這個法寶把張遵壓得無話可說。有了這兩個孩子的陪伴,偶爾還能去見見夏侯徽,夏侯玄在成都的日子過得其實挺清閑。只是肩負(fù)的重任遲遲沒有進(jìn)展,再好的美景也沒了滋味。
可是主動權(quán)不在他的手里,他再著急也沒用,只能老老實實的等著。他還不知道襄陽的戰(zhàn)事如何,不過他相信。皇帝陛下現(xiàn)在一定盼著他帶好消息回去。然而他根本沒有什么好消息帶給皇帝陛下,如果他把成都的見聞都講給皇帝陛下聽,恐怕皇帝陛下會更加難受。
看著那一匹匹蜀錦,夏侯玄愁眉不展。
丞相府內(nèi),諸葛亮放下了筆,雙手撐著案,扭了扭脖子。酸脹的脖子發(fā)出咯咯的聲音。一股麻酥酥傳遍全身,似乎疲憊都減輕了一些。
“夏侯玄走了?”
射援連忙上前回話:“是,他出城去了,看樣子應(yīng)該是去了魏家。”
諸葛亮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射援轉(zhuǎn)身出去了。諸葛亮重新取過一封公文攤在案上,拿起筆,正準(zhǔn)備寫字。忽然又想了什么,轉(zhuǎn)身對霍弋說道:“他們到哪里了?”
霍弋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按照日程計算。最快明天,最慢大后天,一定能到成都。”
諸葛亮點(diǎn)了點(diǎn)頭,略作思索:“既然如此,這事就不能再拖了,通知蔣琬、張裔、楊儀等人,今天一起來用晚餐,順便議一議襄陽戰(zhàn)事。”
“喏。”霍弋朗聲應(yīng)道,轉(zhuǎn)身出去安排了。諸葛亮獨(dú)自坐著,想了想,忽然嘆了一口氣。他放下筆,起身在堂上來回踱了幾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輕輕的捏著眉心。
楊儀捧著一摞帳簿,腳步矯健的走了進(jìn)來,見諸葛亮在堂上踱步,便笑道:“丞相,辛苦一天了,該早早的休息才是。如果晚上還要議事,你今天的休沐可就又完了。”
諸葛亮看了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頭,開門見山的說道:“威公,他們馬上就要回來了,襄陽之戰(zhàn)大獲全勝,本來是件好事,可是我卻覺得有點(diǎn)棘手啊。”
聽到襄陽之戰(zhàn)四個字,楊儀臉上的笑容立刻變了味道,他淡淡的說道:“丞相,有什么棘手的,有功則賞,有過則罰。魏霸有功亦有功,參差賞罰,功過應(yīng)該差不多能相抵。丞相如果想網(wǎng)開一面,就用其所長,讓他去車官城或者錦官城便是了。”
諸葛亮靜靜的看著楊儀。楊儀越說聲音越小,最后緊緊的閉上了嘴巴,把臉扭向了別的地方。諸葛亮搖搖頭:“威公,你真覺得魏霸那是過嗎?”
楊儀咬著薄薄的嘴唇,腮幫子鼓了鼓,底氣非常不足的說道:“丞相,我當(dāng)然知道引魏攻吳是沒錯,可是現(xiàn)在孫慮戰(zhàn)死,孫權(quán)喪子心亂,將怨氣歸結(jié)到我大漢的身上,如果不能給他一個交待,他必然要與魏國結(jié)盟,對我發(fā)動進(jìn)攻。委屈魏霸一人,解國家之危,又有什么不妥?”
“你這不是解國家之危,是泄個人之憤啊。”諸葛亮連連搖頭,失望之極。“算了,今天晚上的會議,你就不用參加了,還是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
楊儀愕然,臉色隨即變得蒼白,他放下帳簿,躬身施禮,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