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你們有本事打起來啊!
《宿敵——棋逢對手篇》前前后后總計印了十萬本, 在京城中,平均每十個人之中,便有一個人知道這話本,茶樓里的說書人在說, 書生們看, 百姓們則口耳相傳。
當(dāng)然, 其中商人購買書籍后售賣去各地的, 其中比例統(tǒng)計并不準(zhǔn)確, 且所夸張。
盡管如此,“棋逢對手篇”已然成為了大部分人都得知其名的巨作了。
端正先生大名, 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其棋逢對手所言戰(zhàn)事取自三國時期, 諸葛亮與司馬懿分別屬于蜀漢與曹魏,其中并不涉及敏感題材, 加上朝中有傳言“連皇上都在看這話本”,可不得讓人心生向往?
棋逢對手篇,劇情跌宕起伏, 文筆絕佳,金句頻頻,且兩位對手諸葛亮與司馬懿之間的描繪出神入化, 誰人看了,都要贊揚一句端正先生大才。
大清歷代帝王喜閱讀《三國演義》,康熙看棋逢對手篇這話本時, 評價其曰“可做教學(xué)之書”。
這話本中兩位驚才絕艷的宿敵,無論是計謀還是對人心的算計, 都值得人學(xué)習(xí)與觀仰。
它無疑是一篇優(yōu)質(zhì)的話本,諸葛亮與司馬懿之間惺惺相惜,令人直嘆“若他們并非處于兩國, 身處不同立場,他們極可能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己。”
康熙將這話本給了太子,在所人都在被棋逢對手篇上部結(jié)尾吊足了胃口時,唯獨太子暢快淋漓地將下部也一塊兒看完了。
太子還與大阿哥爭論,激得大阿哥胤禔向康熙提出想要借下部一觀。
帝王只覺得他們二人之間為爭一話本而爭執(zhí)實在沒眼看,將太子與大阿哥都斥責(zé)了一遍。
“不是一話本,爭成這樣,成何體統(tǒng)?”康熙橫眉怒目,自兩位兒子長大后水火不容,互相看不順眼,如今竟還鬧到他面前,可不得讓他氣惱。
胤禔建議道:“這話本既然這么好,端正先生顯然是有大才之人,汗阿瑪何不將他召入宮中一見?”
太子則道:“端正先生這樣的人若是想做官,還需要靠話本來做官?他在話本中所寫出來的戰(zhàn)事析與計謀,已經(jīng)足以證明他的實力,且文筆又那么嫻熟。這話本的下部能到汗阿瑪手中,汗阿瑪定是與端正先生所關(guān)聯(lián),否則為何民間還未有的下部,汗阿瑪?shù)谝皇直愕昧耍俊?br/>
胤禔不禁問道:“莫不是汗阿瑪知道端正先生是誰?”
若真如此,那這端正先生的地位可不得了,他要重新評估起此人的作用了。
康熙淡淡道:“朕倒是猜測到了幾端正先生是何人,只是他或許不愿意令人得知自己是誰。”
如果他猜測的沒錯,那端正先生可能是皇叔。
康熙暗暗析起來。
最開始,是皇叔給出話本的時間太巧妙。
后來連胤禩都動筆寫起了話本,還道是發(fā)展愛好,誰不知道寫話本這樣“不務(wù)正業(yè)”會引起師長與君父的誤會?定是皇叔在教導(dǎo)他藏拙呢!
這藏拙的法子太……
康熙尤其還看了胤禩寫的話本《傾世鐘情》,實在一言難盡。
好在,不愧是皇叔,那樣深厚的文字功底,寫的話本精彩紛呈,康熙看了實在喜歡其中的詞句。
就連那詞句的風(fēng)格,是皇叔平日里寫文章的風(fēng)格。
帝王此言一出,太子與胤禔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那人,定是汗阿瑪身邊的大紅人!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日后要爭斗,可不能用他做筏子,說不準(zhǔn)就會引起汗阿瑪?shù)膽岩伞?br/>
太子心中一動,提議:當(dāng)年瑪法在世時,曾讓子孫們讀《三國演義》增長見識與學(xué)習(xí)興趣,如今了新的話本,又在京城里那么名氣,不如給年少的阿哥們送去一份,倒不必讓他們學(xué)習(xí),就是閑暇之余瞎看看,比沒事琢磨玩別的要學(xué)習(xí)價值。
康熙一聽,還考慮起來,胤禔的臉色頓時就黑如鍋底。
太子這是要讓他得到汗阿瑪?shù)南虏抠p賜成為所弟弟們都能看到的東西,等那東西“爛了大街”,那么汗阿瑪縱容他給他的棋逢對手下部立刻便沒有了爭寵價值,就這已經(jīng)足夠令胤禔感到膈應(yīng)了。
“給年幼阿哥們看話本,那不好吧?”胤禔阻止道:“弟弟們還是以學(xué)習(xí)為重,話本這等閑來時看的玩物,與課業(yè)無關(guān),不如等他們年齡更大一些再給,免得他們沉浸其中,自控不得。”
康熙想了想,緩緩道:“端正先生的《宿敵》,寫的不錯,將諸葛亮之計策,司馬懿之計策析至通俗易懂,倒是適合年幼的阿哥看,朕打算先問問眾位太傅的看法。”
帝王的心思,胤禔始終就沒摸準(zhǔn)。
這不,聽說康熙手中有棋逢對手篇下部,太傅們提出想要問康熙抄錄一份。
唯一的下部,剛到了胤禔手中還沒有捂熱乎呢,就給太傅借走了!
胤禔還不能給太傅擺臉色,因為太子太傅,那是朝中有名望的臣,是文士清流,得罪了他們可沒好處。
太傅們并不反對皇上將《宿敵》買來給小阿哥們,康熙道:“待年節(jié)時下部就會售賣了,太傅不必著急。”
康熙眼中帶著笑意,命人將上下部皆印刷完成,一同給太傅們與小阿哥們捎過去。
新年快到了,這話本正適合作為年假時的禮物交給他們。
在臨近新年前,上書房的先生們會布置好課業(yè),然后阿哥們就會迎來短暫的假期。
胤禩萬萬沒想到,汗阿瑪給的新年禮竟然是自己寫的書!
瞧瞧這上下部印刷完全的《宿敵——棋逢對手篇》,胤禩樂呵呵得將它收藏起來。
“倒是難得經(jīng)過汗阿瑪允許讓我們看話本呢!”胤禩笑著與左右說道。
胤禛抬頭瞥了他一眼,低頭看了起來,眼眸中似有期待的亮光:“端正先生此人,大才!”
聽見胤禛當(dāng)面夸自己,胤禩耳朵燙乎乎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勾起。
“這話本可是在京城出名了,”胤祉捧著上下兩冊,驚喜道:“外頭還沒有下部呢,多少人抓心撓肝地盼著。”
他暫時將上部放到了一邊,轉(zhuǎn)手拿起下部迫不及待地翻看,從他的反應(yīng)來推斷,三阿哥定是提前看了上部。
胤祺同樣是宜妃娘娘的兒子,只是平日里養(yǎng)在太后身邊,他笑著暫時告別了眾人:“三哥、四哥,弟弟與皇瑪嬤約好了給她念話本,先去皇瑪嬤身邊了。”
他還沖胤禩眨了眨眼,手中拿了《傾世鐘情》。
胤禩并不意外傾城這個作者名會被其他人知曉,他從未掩飾過自己寫話本,在寫大結(jié)局的時候,胤祐看到了他的奮筆疾書。
如今唯有三哥與四哥還不知道他寫話本,傾城這名字就跟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似的黏糊在胤禩身上,隨時都有掉落的可能。
是在新年這一天,端正先生的新作趁著年節(jié)開始售賣。
翹首以盼的民間終于等來了棋逢對手篇下部。
大阿哥與太子的人手,經(jīng)過偷偷摸摸的對暗號,終于從預(yù)定好的書肆中購買到了端正先生的禁忌之作。
胤禔得知太子令索額圖派人來買新作,冷哼一聲:“他倒是怎么都不肯落于人后。”
太子得知大阿哥人脈出書肆,冷笑道:“孤的好大哥,什么時候都要與孤爭個高低。”
下屬們皆不敢言,唯有將新購來的“相愛相殺篇”與“高手對決篇”一同交給他們。
胤禔率先看起了“相愛相殺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題材,會令端正先生之書被列為禁書。”
端正先生到底是汗阿瑪跟前的紅人,他的新作會被列為禁書,僅僅只能與香艷話本擺在一塊兒偷偷摸摸地賣,實在可惜了。
胤禔這般想著,趁著新年時閑暇,翻開了“相愛相殺篇”。
“原來是寫唐太宗李世民與隱太子李建成,”胤禔恍然大悟:“兄弟相爭,玄武門之變,確實不適合售賣給百姓們看。”
不這書只要汗阿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明著袒護端正先生,筆者自然也不會什么大礙。
看到李建成被其弟一箭射死后重生回到過去,胤禔來了興致,他微微挑眉:“意思,死后回到過去,還敢想。”
若是他回到過去,定會將危險扼殺,絕不令李世民殺死自己的機會。
而李建成,竟然婦人之仁,只因李世民此世未對自己動手,就放任了李世民的成長。
胤禔看到這里,心里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話本,恐怕沒有棋逢對手篇那么爽快,看得人郁悶上了,心里仿佛一塊石頭壓著似的喘不氣。
李建成在其父李淵一統(tǒng)天下的大業(yè)之上杰出的貢獻,若非是有隱太子為其穩(wěn)定后方,李淵與李世民父子無法放心地在前方征戰(zhàn)沙場。
他們兄弟二人,終究還是會走到自相殘殺的地步,因為秦王李世民,他絕不是坐以待斃、毫無志向之人。
秦王之戰(zhàn)功赫赫,功高蓋主,到那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著看著,李世民抱住了李建成的腰。
世民,你想去打誰,只要大哥在后邊,絕不令你缺了糧草與補給。
大哥,你我兄弟,就不能永遠這么好下去嗎?
大哥今日就要娶妻了,你我兄弟不醉不歸!
李世民心中苦澀,眼眶赤紅。
次日醒來,驚天變故!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昨晚我們都喝多了,我,我以為哪位姑娘……
重活一世,究竟是為了什么?李建成捫心自問,他看著李世民仍然與上一世一樣獲得民心,戰(zhàn)功赫赫,看著弟弟對他升起不容于世的情感。
他這一世,對待世民寬容,與他處好關(guān)系,誰知竟自掘墳?zāi)埂⑼鞒C過正!
李世民:大哥是我的,我要得到你,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李建成:你我不該如此,我們是兄弟,這是不容于世,違人倫的!你對我升起禽獸不如的感情,你還是人嗎?!圣人之學(xué),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了!
李世民:為了大哥,做一回畜生又如何?
李建成:我絕不會令你得逞。
李世民:若真如此,唯有兵戈相見,只有打敗你,才能得到你!
…………
胤禔手中的話本跌落在了地上,發(fā)出了刷刷的聲響,他備受驚嚇,聲音顫抖:“這,這話本…………”
竟是如此的禁書!
這哪里是兄弟啊,這是契兄弟,是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是兄弟亂/倫!
端正先生竟會寫這等辱斯文的話本,胤禔驚得眼眶都快掉在了地上。
李世民與李建成兄弟反目,是為了得到愛而不得的長兄?
李建成又愛又恨李世民,明是想做兄弟,卻被迫雌伏,甚至因棋差一著,被其囚禁!
接著便是虐身、虐心、恨意、相殺……
胤禔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創(chuàng)傷!
他為什么要沖著端正先生的名字來看這話本?
他此事恨不能自戳雙目,以回到清明世界。
更可恨的是,李世民與李建成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李世民在軍中軍功赫赫,李建成在京城穩(wěn)住朝政,這樣的人物設(shè)定,很難不令胤禔帶入自己與太子胤礽。
他若是有李世民這樣的軍權(quán),是不是也可能逼迫汗阿瑪禪位,囚禁太子?
胤禔略一想,頓時一陣反胃,不由發(fā)出一聲干嘔:“yue!”
他面部扭曲,狠狠地將那話本撿起來,又想要將話本丟開,又忍不住想要繼續(xù)讀下去。
他一想到太子同樣在讀這話本,感受著和他一樣的折磨,心里便舒坦了。
胤禔苦中作樂般想到,念及太子派人去買了這書,不由咬了咬牙,接著又看了下去。
為了吸引心上哥的注意力,李世民處處打壓李建成。
李世民冷冷道:如果不能愛上我,那便讓他恨我。
李建成反抗、反殺,再不手軟:是你讓我認清了現(xiàn)實,世民,你做的夠絕,如今你我之間,連兄弟都做不成了,你高興嗎?
看到這里,胤禔詭異地竟升起了一種“他們二人相愛相殺寫得倒是不錯”的感覺?
話本人物之間沖突足夠激烈,張力十足,可不得吸引人繼續(xù)看下去?
可惜一旦帶入自己,胤禔全程就跟被人塞了一嘴茅廁之物般難以下咽!
他快速翻閱,翻到最后看大結(jié)局,只看到這兄弟二人同歸于盡,不由大笑起來:“端正先生,好一個端正先生!”
守著大阿哥的太監(jiān)站在屋外瑟瑟發(fā)抖,他臉色慘白喃喃道:“大阿哥他,該不會瘋了吧?”
另一邊,太子翻閱起了《宿敵——高手對決篇》。
他一看那書名,嘴角已然彎起。
“高手對決,不錯,看來又是一篇與棋逢對手相似的佳作,不知這一回端正先生打算寫誰?”
既然是《宿敵》那定是有兩位旗鼓相當(dāng)?shù)闹魅宋蹋返i一看那名字,竟叫索圖與蘭明,不由怔了怔。
他喝了口茶水,壓了壓驚,接著繼續(xù)往下翻去。
蘭明:這世上最懂我的人,便是我的對手索圖,我若要做什么事,他定會做攔路虎。并非是因為我這么做錯了,而是因為我是蘭明,所以他一定會反對。
索圖:打壓他,是因為對他心生在意。反對他,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蘭明難過低頭,苦澀道:索圖他沒有心,他的眼里只有大業(yè),又如何會為了感情而放棄大業(yè)?我絕不會讓他得逞,若與他為敵,能令他在意我,看見我,憎恨我,總好做一世的陌生人。
他們,宿敵相見,高手對決,朝堂之上互為政敵。
他們,心中有對方,卻誤會重重,他們各自扶持不同的皇子爭奪帝位,你死我活。
他們在較勁,他們要勝對方,如此,方能決定誰是妻,誰是夫!
胤礽揉了揉眼睛,瞠目結(jié)舌。
“這寫的是什么玩意?!”
從名字到人物身世,端正先生想要映射誰足以用露骨來形容。
納蘭明珠與索額圖相愛了?!
胤礽目瞪口呆,越看越好笑,他仿佛在看笑話般將這篇話本看下去,一邊嘖嘖稱奇,一邊又忍不住對比朝中納蘭明珠與索額圖之間的對決。
好像……似乎……還那么回事。
心中泛著嘀咕,胤礽忙晃了晃腦袋,一個人關(guān)在書房琢磨這話本。
“汗阿瑪怎么會讓端正先生寫出這樣的話本來?難道是為了諷刺什么?”
胤礽深思起來:會不會是納蘭明珠與索額圖之間的爭斗,使得汗阿瑪隱怒在心,只是未曾表現(xiàn)出來?
他繼續(xù)低頭看話本,那劇情實在太眼熟了,明是前幾年剛發(fā)生的種種事件。
話本中道“索圖因從龍之功,協(xié)帝王殺死當(dāng)年權(quán)傾朝野的奸臣而受帝王賞識”,說的正是當(dāng)年索額圖助汗阿瑪殺鰲拜。
話本又道“蘭明通軍政,深諳帝心,反賊作亂,從藩王作亂到海島反叛,皆是蘭明隨帝王左右。”
說的不正是汗阿瑪平三藩、平臺灣嗎?
而蘭明與索圖所支持的皇子,大皇子與二皇子,皆可帶入大阿哥與太子。
胤礽只覺得匪夷所思:“為什么要寫索額圖與納蘭明珠惺惺相惜?”
他捧著這話本去尋了康熙,猶豫著要不要詢問他。
康熙見太子年節(jié)匆匆趕來,不由奇道:“保成難得一天能歇息,怎一大早來朕這兒了?”
“汗阿瑪,您知道端正先生出新書了嗎?”胤礽沒有猶豫,見康熙心情還不錯,開門見山道:“索相為兒臣送來了端正先生的新書話本,只是這新書,卻是私底下偷偷售賣,唯有達官顯貴私下預(yù)定的才能買到,實在稀罕,你可知道這話本中寫的是什么?”
康熙聞言,好笑道:“不是話本罷了,你不必當(dāng),端正先生此人保成可放心,他是朕的人,不會寫一些不佳之作來膈應(yīng)朕。”
胤礽見他不知道新話本的事兒,將“高手對決篇”遞給了康熙,無奈道:“您快看看吧,這話本寫的都是什么,兒臣都看不下去了,難以置信這竟是端正先生所寫!”
康熙:“莫非是端正先生水準(zhǔn)下降了?”
他詢問了一句便伸手接過新話本,左右今日大部分朝臣沐休,朝中并無大事,康熙興致起來,邀胤礽坐下喝茶,順便看起了他帶來的話本……
胤礽欲言又止,一時猶豫沒有阻止汗阿瑪喝茶。
果不其然,胤礽看見汗阿瑪面有驚色,忙急中生智閃到了一邊。
“噗——”一聲茶水自康熙空中噴灑而出,全噴在了話本上、面前的桌上。
“這寫的,是索額圖與納蘭明珠?!”康熙驚呼道。
待看下去,索額圖與納蘭明珠的情感糾紛,直令康熙大開眼界。
“這是一本寫龍陽之好的話本啊!”帝王驚嘆了一聲,倒是一點兒都沒生氣,以神奇事物的眼光看了下去。
索額圖與納蘭明珠相愛了,他們對彼此了解至深,他們互相誤會、虐連情深,卻也為了另一半愿意犧牲自己。
若這時間沒索額圖,那么納蘭明珠活著沒有了意義。
若是納蘭明珠死了,索額圖也不會活在這世上。
他們在朝堂之上互為政敵,他們惺惺相惜,眼神對視之下是難言的默契。
生雖不能同衾,那便死同穴吧!
他們留下千古絕唱,是伯牙子期,亦是男男版的梁祝!
康熙看得,笑得肚子直抽抽,若非是要在太子面前維持君父威嚴,他定會拍案大笑。
“怪不得要偷偷售賣,編排朝廷命官的話本當(dāng)然不能令百姓看到,”康熙感嘆一句,詢問胤礽道:“你可知都有誰買過這話本?”
“兒臣不知道,”胤礽搖了搖頭:“但是大哥一定會買。”
“索額圖與納蘭明珠買了嗎?”
太子:“哎?”
“你去將這話本,給索額圖看,一定要他本人親自看看,仔細品鑒!”康熙語帶笑意得囑咐道。
太子臉色復(fù)雜看了一眼君父,發(fā)現(xiàn)他并非是在玩笑,后腦勺不禁滴下了一滴汗。
他捧著這燙手的話本,無聲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唏噓:去給索相看這話本,得多膈應(yīng)他?
日后看到明珠,索額圖得惡心到想吐。
太子嘆息一聲,心里些同情索額圖,不那到底事不關(guān)己,頂多同情一點點,然后就忘在腦后了。
胤礽將話本給索額圖時,提前囑咐他:這只是話本而已,不會對朝政局勢有什么大影響,不必當(dāng)。
索額圖一頭霧水地接,謝過太子。
因太子的鄭重囑咐,他當(dāng)天晚上便以嚴肅認真的態(tài)度看起了“高手對決篇”……
而太子回到毓慶宮后便拿起了另一本“相愛相殺篇”,步上了大阿哥的后塵。
這天夜里,毓慶宮的小太監(jiān)們瑟瑟發(fā)抖,眾人竊竊私語“殿下心情不好。”
“殿下砸壞了瓷器。”
他關(guān)起門來,一會兒罵罵咧咧,一會兒惱羞成怒,一會兒又笑了起來。
胤禩不知道,他那一手“相愛相殺”,一不小心又搞瘋了一個。
次日,康熙將韜塞與胤禩召到御前,當(dāng)著胤禩的面埋怨韜塞道:“朕知道朕此前給皇叔出了個難題,可您也用不著用這樣的法子?”
韜塞早料到了,聞言不禁無奈笑道:“那么皇上,臣還能有什么樣的法子呢?”
不是您在愁朝中黨羽斗爭太過激烈,是您惱怒于大阿哥與太子的針鋒相對,希望他們消停一些嗎?
又要不暴露,又要想法子讓他們消停,韜塞縱使三頭六臂滿足不了帝王這的要求,他實話實說,康熙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誰能料到,皇叔祖竟還這一手?
“臣手里,購買《宿敵》后兩篇的名單,誰家買了一目了然,皇上可要目?哦還相愛相殺篇,寫的是李建成,皇上不妨也看看!”
胤禩剛開始沒有聽懂汗阿瑪與皇叔祖之間的啞謎,如今皇叔祖回復(fù)提及《宿敵》后兩篇,他打了個哆嗦,機敏地豎起了耳朵。
“不必了,高手對決篇,已經(jīng)寫的足夠惡心,朕不愿繼續(xù)看下去,免得傷了雙目,”康熙抽了抽嘴角,擺了擺手拒絕了韜塞的推薦,他還不至于到了要探聽朝臣誰買話本的程度。
韜塞摸了摸鼻子:那可是您自己拒絕看的啊!
“皇上,端正先生所寫,皆是受臣指使,還請皇上高抬貴手,莫要探尋端正先生是誰,他不愿意出現(xiàn)于人前。”
胤禩聽皇叔祖幫自己擋住了汗阿瑪?shù)奶骄浚睦镞€挺感動。
康熙眼眸幽深,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韜塞,了然道:“朕知道了。”
同時,康熙不忘提道:這書到底不雅,還是不要廣為流傳教好。
“皇上放心,一般人想要重金求購是買不到的,”韜塞摸了摸胡須,笑瞇起了眼眸。
汗阿瑪與韜塞皇叔祖打完了啞謎,他們便齊齊看向了胤禩。
胤禩忙坐正,乖巧。
“明年,若朕預(yù)計不錯,喀爾喀蒙古將歸順我朝,”康熙正色道。
無論是大清如今的蒙古形勢,還是北面虎視眈眈的外敵羅剎(沙俄),西邊狼子野心的準(zhǔn)噶爾汗部,外患之多,如今形勢如何,都需要胤禩跟著一塊兒學(xué)習(xí)。
康熙并不懷疑皇叔對大清與他的忠誠,并且因掌衛(wèi)事大臣的教育,對胤禩付予信任。
優(yōu)先保護帝王安全,接著護大清安全,這樣過于籠統(tǒng)擴大化的職能所代表著的,是無窮無盡的學(xué)習(xí)。
胤禩需要學(xué)習(xí)的可不比太子要少,韜塞皇叔祖還洗腦般地教育他“為了大清的未來,任何皇子都是可以舍棄的,太子、大阿哥、或其他兄弟,都可以為大清而利用,可以為大清而舍棄的。”
如今,汗阿瑪開始要求他接觸朝內(nèi)外的局勢了。
胤禩,乖巧聽課,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他腦袋里東西太多了,昨天晚上他還刷新到了新的戲,名叫《霸道帝王愛上我之雍正狠狠愛》。看到這戲名,還以為又是一部講述感情的,沒想到竟是一部香艷戲文!
香艷到了,一集劇情只占十之一二,其余皆是調(diào)情,第二集男女主便擁抱在一起,完成了人生大事,第三篇起他們開始更換姿勢……
胤禩“啪——”地一聲將那戲給關(guān)了,流下了被辣到的淚水,悔恨交加。
他本以為,太子與自己的情感糾葛已經(jīng)是戲文的下限,誰能料到,竟還香艷戲文供他“學(xué)習(xí)”。
胤禩哭了,捂著自己碎成了一片片小心臟,哽咽道:“為什么還會這種東西,我才十一……”
我心不干凈了!
前幾月還信誓旦旦說“從此我百毒不侵”的胤禩悲從中來。
接受了太多亂七八糟東西的小腦袋,每天不是進了“水”,就是進了“泥巴”,時候一不小心還會塞“驢毛”,皇叔祖想要在胤禩塞滿亂七八糟東西的腦袋里再塞上一些東西,還些難度。
好在,胤禩經(jīng)歷了種種,心已麻木,堅如磐石,很快就自我調(diào)節(jié)好了。
“朕明年將帶你去塞外,”康熙低頭,摸了摸胤禩的腦袋,胤禩心頭一凜,面容跟著嚴肅起來。
按照各大戲文里提供的信息,他應(yīng)當(dāng)是康熙三十一年跟著汗阿瑪去塞外巡獵,那是“八阿哥第一次出現(xiàn)在人前”,明年是康熙三十年。
汗阿瑪定是在康熙三十一年以前與喀爾喀蒙古共結(jié)良緣,才會在次年帶著年幼的皇子阿哥們前去巡獵,那次巡獵從大阿哥到“自己”,每一位阿哥都沒落下。
在草原上騎馬打獵,天空上的鳥兒,地上的兔子,如果機會獵個大東西就更好了,頓頓吃烤肉與美酒該多瀟灑!
然而康熙說:“這次與喀爾喀蒙古之間商談會盟,朕將帶你、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去。”
胤禩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康熙詫異道:“你不想去?”
邊上傳來了韜塞的輕笑聲。
胤禩個大靠山在,心里底氣,面對君父時并不似幼年時緊張了,他坦言道:“汗阿瑪,您都已經(jīng)知道兒臣在藏拙了,兒臣跟著皇叔祖又學(xué)那么認真,您能不能在兒臣長大以前,保護一下兒臣?大哥與太子,個四哥夾在中間就夠了,您將兒臣帶上卻不帶其他阿哥,這不是讓兒臣吸引他們注意力嗎?”
這樣的坦言相告,顯得胤禩像是在撒嬌。
韜塞不由多看了他兩眼,些手癢癢想摸摸他腦袋。
康熙沉吟道:“朕與喀爾喀蒙古會盟場合,能學(xué)到許多,在會盟之前,不宜帶太多人前去。”
這次會盟學(xué)習(xí)意義重大,于胤禩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
因為他一旦去了,就得背起“汗阿瑪最喜歡的小兒子”這樣的稱呼。
韜塞嘲笑胤禩是“慫蛋”。
“你怕什么?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去爭一爭,今日撩一撩大阿哥,明日撩撥一下太子,后日再逗逗四阿哥,那才叫其樂無窮。”
胤禩:“…………”
康熙警告道:“皇叔莫將好好的孩子教歪了,胤禩若像你這樣唯恐天下不亂,那朕得頭疼。”
他的胤禩,純良,敦厚!哪里會像皇叔祖那樣在懸崖邊跳舞,他沒那樣大的掌控力,能保證次次都保證不玩過頭。
韜塞還不知道帝王是否真的生氣?
“你別怕,皇上最喜歡的兒子,早體會早享受。”
胤禩眨眨眼,看著汗阿瑪惱羞成怒將皇叔祖給轟走。
皇叔祖與汗阿瑪之間的關(guān)系究竟多好,他又了新的認識。
他這是在老虎須上跳舞啊!
康熙輕嘆一聲,眉間皺得很緊:“你是不是很奇怪,朕為何能忍他至今。”
胤禩望著君父的面容,窺探圣顏,放在以往他是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做的,只是汗阿瑪神色中哀色,這讓他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預(yù)感。
“他在給你留下底氣,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去了,留下你面對一堆爛攤子,撐不起來。”
康熙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告訴他:皇叔的身體已經(jīng)因前幾年的風(fēng)雨垮掉了,本應(yīng)該好好修養(yǎng),還能多活十年,他卻不能好好休息。
“從朕除鰲拜起,平三藩,定臺灣,北安邊境,內(nèi)穩(wěn)蒙古,出塞外,下江南,皆皇叔保護,危機時也眾多,他皆護得朕安穩(wěn)無憂。”
胤禩心中大震,急道:“那皇叔祖還這么折騰,他是一點兒不愛惜自己身體嗎?”
“所以你要盡快撐起來,能令他放心,讓他好安心回家修養(yǎng),”康熙囑咐道:“他急,朕就不急嗎?”
“太皇太后去后,于成龍死了,姚啟圣也不在了,還剩一個病重的杜立德回了家鄉(xiāng),不知哪一天會傳來噩耗,當(dāng)年隨朕一路風(fēng)雨來的重要之人與心腹,一個個都離開了朕,朕之心煎熬,又何人能知?”
生病死,是人生常態(tài),胤禩說不出寬慰康熙的話來,得知皇叔祖身體出了狀況,他自己備受煎熬,恨不得將剛才走去的人給拽回來好好問問。
汗阿瑪那么看中皇叔祖,不可能不為他請?zhí)t(yī),定是太醫(yī)下了定論,汗阿瑪才會這么說的。
“喀爾喀蒙古前來會盟一事,你好好學(xué),”若非是韜塞時間不多,康熙不會來這一出拔苗助長。
“不必顧忌大阿哥與太子,”帝王神色淡淡,從他平靜的話語中,胤禩聽不出任何喜怒。
“皇叔在時,人為你遮風(fēng)擋雨,他若是不在了,就讓它來保護你。”
胤禩耳朵一動,抬起頭來,只見原先往前走幾步去往御案前的汗阿瑪轉(zhuǎn)過身來,明黃色的袖口在他眼前晃,再一定神,便瞧見了汗阿瑪手中躺著的一塊令牌。
純金色的“免”字令牌,樣式簡單,以一手可握住。
胤禩伸出手,從康熙手中接那塊令牌:“這是免死金牌?”
“古時有‘金書鐵券’可免其人九次死罪,子孫后代三次死罪。前朝朱元璋開國后有一貪官犯了死罪,其子孫拿出唐朝時的‘金書鐵券’以求免死,朱元璋竟還允了,從此傳為佳話。”
“皇考在位時,下令古時‘金書鐵券’不再生效,宋朝時有個青天名曰包拯,民間到處傳言其審案故事,其中便有一句‘萬沒有用前朝之令,審本朝之案的道理’,皇考深以為然,由此重鑄此免死金牌,囑子孫后代,繼承以用。”
“朕今日,將此金牌給你,”康熙眼眸中倒映著胤禩懵懂的模樣:“朕在時,可免你死罪,朕不在時,繼任之人也不能動你,當(dāng)年皇考上告祖廟,祭祀天地,列祖列宗都看著。望你莫要辜負皇叔栽培,辜負朕之信任。”
胤禩神情肅然,忙跪下謝過君父,宣告效忠之心。
個免死金牌,并不令胤禩開心,他只要一想到皇叔祖時日無多,心里就沉甸甸的。
“做什么哭喪著臉?”韜塞笑呵呵地蹂/躪他腦袋,這回胤禩可沒再反抗。
“皇上與你說了?”
胤禩點了點頭。
韜塞面色紅潤,神采飛揚,生機勃勃的,倒不像是立刻會倒下來的樣子。
他故作哀愁地嘆息一聲:“胤禩啊,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皇叔祖時日無多,不如就了卻皇叔祖心愿吧!”
胤禩:???
韜塞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端正先生,我想在臨死前看到《宿敵》完結(jié),成不?”
胤禩頓時一噎,那點兒哀愁立刻便去了,扭頭就走,留下韜塞唉聲嘆氣:“哎呀,這司馬光與王安石之爭究竟如何,你倒是寫啊,我盼了好些年了。”
好不容易將《宿敵》三篇寫完,《傾世鐘情》寫完了,他完結(jié)了,就不能好好歇息嗎?
宋朝時的改革涉及土地、商業(yè)、稅收等許多他未曾接觸的知識,學(xué)起來多么麻煩,胤禩最近不想寫話本,沒靈感。他捂住了自己耳朵,逃避似的悶頭就走。
只能怪胤禩自己拋出誘餌引誘了皇叔祖,他明年的課程,只會越來越多。
年后朝會之上,迎來了新年新氣象,康熙驚訝的發(fā)現(xiàn),原本針鋒相對的大阿哥與太子雖然還是在背地里較勁,卻圍繞著詭異的氛圍。
康熙看好戲似的去瞅納蘭明珠與索額圖。
二位朝臣不愧是“相戀多年”的宿敵,全都是城府極深的狐貍。他們看了話本,卻還能像沒事人一樣你來我往,交談自如。
就是偶爾的眼神交匯中帶著對對方的嫌惡。
朝中亦不少朝臣,心領(lǐng)神會地低頭,看到明珠與索額圖,心中還不知在腹誹些什么。
納蘭明珠,索額圖,你們有本事吵起來,本事打起來啊!
打是親,罵是愛,打情罵俏,說的就是納蘭明珠和索額圖。
兩只老狐貍掩飾的好,還能說話互相挖苦,惡心對方,但太子與胤禔兩位年輕人卻忍不住啊!
按照以往經(jīng)驗,太子提出什么,大阿哥必定會出言阻撓,而今太子說話,目光灼灼盯著胤禔,二人之間眼神交匯,胤禔竟撇開了眼。
待下一回胤禔說話,太子撇開了眼。
康熙神在在坐在龍椅上,聽太子提高了聲音,胤禔開口接茬,心頭一凌,暗道一聲:終于來了。
開始了,他們又要吵起來了!
康熙坐正身體,嚴肅認真臉,打算在他們鬧大前出言阻止。
誰知一來二去,太子與胤禔齊齊對視,各自露出嫌棄的目光,架也吵不起來了,他們將眼神皆轉(zhuǎn)向了康熙。
“一切但憑汗阿瑪做主!”
康熙:???
朕是不是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