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
做了一桌子菜,王震球果然吃不完,他為難地拿著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掀菜。
林驚蟄做飯忘了系圍裙,搞了一身油污,回屋又換了一身,路過洗浴室,對著鏡子把隱形眼鏡摘下了,回到飯桌,發(fā)現(xiàn)王震球還在吃。
她坐在王震球桌對面,手撐著頭,百無聊賴看他拖延,然后在王震球抬起頭打算辯解之前堵住他的嘴。
“我說過,你吃不完,就死定了。”
但王震球是真吃不完,他委委屈屈地跟林驚蟄商量:“偶爾浪費一兩次也沒關(guān)系吧。”
反正你也老浪費水。
林驚蟄面帶微笑,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模樣,卻說著拒絕的話:“你可以試試。”
王震球長嘆一口氣,放出殺手锏,丟出一個小盒子。
噗玲星人從里面爬出來,他出場十分炫酷,自己給自己配了個bgm,順便壓低聲音,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
聲音空悠,問詢著“凡人”:“找老夫什么事?”
王震球反手就是一巴掌,把它的逼格都打掉了,它“哎呀”一聲啪唧頭朝桌子趴到桌上,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發(fā)現(xiàn)前是神情冷漠的林驚蟄,后是笑容和煦的王震球。
進退兩難。
“找你是為了讓你吃飯啊。”
王震球這個臭沒良心的,自己明明之前還護著他,轉(zhuǎn)過頭就為了林驚蟄坑他。
林驚蟄便也說:“他吃不完,那就你吃。”
噗玲星人靈光一現(xiàn),提議道:“為什么不放冰箱呢?現(xiàn)在是冬天,菜也能很久。”
林驚蟄換了只手撐著頭,“哦”了一聲,問道:“所以,你是想讓我吃剩菜么?”
噗玲星人冷汗直流,苦逼地端起碗開始吃,幸好飯好吃,讓這場“酷刑”來的沒那么痛苦,他邊吃邊警告王震球:“混球兒,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點那么多啊。”
王震球靠著椅背,敷衍地答應(yīng)了。
看他就沒往心里去。
以后還得坑他。
吾命休矣。
噗玲星人吃到淚流滿面。
等徹底解決干凈,就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多了,噗玲星人被漲成了氣球,怨憤地盯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王震球,心罵了幾百遍坑貨。
林驚蟄見他吃完,便收了碗筷,讓王震球幫著把桌子擦了。
等一切做完,就已經(jīng)八點半了。
外面天早黑了,林驚蟄擦了擦手,又就著半干的帕子給王震球擦了擦手。
王震球攤開手,方便她擦,垂著頭,提議道:“我們出去玩吧。”
想一出是一出,大過年的,家家戶戶關(guān)門閉戶,哪里可以玩?
即便心里這么想,林驚蟄卻還是問他:“去哪玩?”
“四環(huán)好像新修了公園,我們?nèi)ツ峭姘伞!?br />
他的手擦干凈了,林驚蟄退開,將帕子放到椅子上,奇道:“大晚上的去公園玩?”
林驚蟄不知道用什么詞語形容,有點無語。
王震球卻信誓旦旦:“有驚喜。”
他說的驚喜,林驚蟄半天沒等到,她在陰森森的公園凍得瑟瑟發(fā)抖,覺得自己腦子秀逗了才會相信王震球的鬼話。
王震球卻神秘兮兮地跑到林子里去了。
“王震球。”她喊他。
王震球立即回她:“我在呢!”
“你搞什么鬼啊?”
她忽然被人從身后攬住了,她嚇得渾身僵硬,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了神出鬼沒的王震球。
王震球雙手輕輕摁著她的肩膀,將她包在溫暖的懷抱里,哄道:“把耳朵蒙住。”
林驚蟄順從地捂住了耳朵,然后天空忽然沖出一道光芒,然后瞬間綻開了絢麗的花朵,點綴了城市暗夜的星空。
林驚蟄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松開捂在耳朵上的手,抬起頭,聽見漂亮的煙花噼里啪啦地閃著火星,火星在夜空中逐漸消散,花朵也跟洗掉一樣轉(zhuǎn)瞬即逝。
但緊接著又是其他的煙花,一朵連著一朵,繽紛多彩,形狀多樣。
林驚蟄望著一朵巨大的笑臉,終于笑出聲。
王震球歪過頭,看到了林驚蟄的笑臉,也笑了。
“千金難買妃子笑,看來是假話。”他這樣說道。
林驚蟄望著那朵散掉的笑臉:“你可別高興的太早,城里可是嚴(yán)禁燃放煙花爆竹的。”
“這可是四環(huán)。”大過年的晚上連個鬼也沒有。
“四環(huán)也不行,等著蹲局子吧,”她偏過頭,調(diào)侃道,“男朋友。”
王震球的眼睛一亮,捏了捏林驚蟄的臉,然后被她嫌棄地一巴掌甩開,笑道:“沒關(guān)系,只要有你陪著,去就去唄。”
林驚蟄奇道:“我說了我要陪你嗎?”
王震球笑容和煦,他毫不避諱地打量著林驚蟄,直到林驚蟄被他看的不爽,皺起眉頭才說:“啊,原來你不陪我呀。”
“王震球,你是真的很幼稚。”盡管這樣說,但見王震球溫和的笑容,林驚蟄卻沒有生氣的空間,她長舒一口氣,不自覺地笑起來,望著這片五光十色的風(fēng)光,輕聲說,“煙花很漂亮。”
還是謝謝你。
“你比煙花漂亮。”
林驚蟄頓了頓,心底又不自覺地開始懷疑和揣測,只是她這回將自己的疑問告訴了王震球,問道:“你這話是真是假?”
“是真的。”
信任要重新建立是很難的,尤其對林驚蟄這樣多疑的人來說,她沒有普通女孩子那樣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xiàn)出該有的窘迫,她只長長“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看起來像是沒有把王震球隨口說的話放在心上。
她看起來并不相信,不過,這似乎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隆?br />
王震球伸出手揉了揉林驚蟄的頭發(fā),被她捂著頭,狠狠瞪了兩眼,就在林驚蟄以為兩個人會因此發(fā)生爭執(zhí)時,他卻將意外脫口而出。
“驚蟄,”他說,“我覺得自己應(yīng)該很喜歡你。”
林驚蟄聞言一愣,理了理被弄亂的頭發(fā),看著神情認(rèn)真的王震球,確定他沒說笑后,問道:“怎么忽然說這個?”
“啊,因為忽然想說了,”王震球笑道,“而且感覺這種情況下,被拒絕的概率會低很多。”
當(dāng)然,就算預(yù)料到林驚蟄拒絕他都會這樣說。
他率性而為,很少考慮后果。
“所以,你想要我的答案嗎?”
王震球偏過頭,低聲問道:“你會給我,我想要的答案嗎?”
林驚蟄沉吟片刻,認(rèn)真道:“說實話,我不確定你想要什么答案。”
王震球這樣的人,就像是一朵云,來去匆匆,只會為感興趣的東西停留,但也只是片刻,他無所顧忌,什么話都能脫口而出,因此哪怕是說出這種類似告白的話,林驚蟄也不確定他真實的心思。
林驚蟄將問題反拋給王震球,王震球愣了愣,半晌過后,淡聲道:“那就算了。”
*
今天輪到李警官執(zhí)勤,他打著哈欠,本以為大過年的蓉城比以前少了一多半的人,案子也少,放心地瞇了會兒眼睛,結(jié)果坐在警務(wù)大廳被人敲了敲桌子給敲醒了。
睜開眼,是個長相漂亮的金發(fā)青年,他臉上掛著輕松的笑,卻說要自首。
李警官嚇得一下子就醒了,連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一瞬間,什么重大刑事案件從腦海跟走馬燈一樣閃過。
他年紀(jì)大了,不比跟韓所手里帶的那個愣頭青,不管干點什么都覺得能遇到大案,把自己當(dāng)梁局那種神人。
在派出所待了十多年,李警官已經(jīng)看破紅塵,一心只愿世界和平,他能少加點班,回家陪老婆孩子。
幸好,今天世界依舊和平,自首的人表示自己只是在四環(huán)的必利公園放了一場煙花。
這種事可大可小,嚴(yán)重了得行政拘留,情節(jié)輕一些最多就罰點錢,批評教育一下。
李警官都懶得帶他去審訊室,找個平時接待家屬的會議室,就開始詢問情況。
他帶著青年,未曾想他身后綴著一個小尾巴,小尾巴面容稚嫩,清秀的臉上點綴著一對異常美麗的鴛鴦眼,一下子被其吸引了目光。
“這是?”
他問的是青年,可回答的是小尾巴,她說:“目擊證人。”
……小姑娘電視劇看多了吧。
他是個辦案多年的老警察,竟看一眼就能猜出他倆的關(guān)系,哪有目擊證人和犯罪嫌疑人貼的那么近的,好歹留點安全距離啊。
裝也裝像一點啊。
李警官笑著搖了搖頭,心里感嘆了句還是年輕,覺得自己看清了真相:“是女朋友吧。”
小尾巴頓了頓,嘟囔道:“怎么每個人都這句。”
青年笑道:“那估計是真的很像吧。”
見青年笑,李警官覺得有點眼熟,再看小尾巴那張臉,也覺得面熟。
他坐到會議室里,問詢了兩個名字,發(fā)現(xiàn)果然認(rèn)識。
“怎么又是你倆啊?”
李警官拿著簽字筆,靠著椅背,如同坐堂的包青天,問:“這回又是因為什么啊?”
王震球和林驚蟄也認(rèn)出了李警官,他倆坐到一塊,對視一眼,王震球答道:“過年嘛,單純想找個偏僻的地方放煙花,驚蟄說四環(huán)也不行,所以我就來自首了。”
李警官記得上回也是主動跑到派出所投案的吧。
這倆貨既然這么遵紀(jì)守法,倒是別知法犯法,給廣大人民群眾和警察叔叔添麻煩啊。
李警官頭好痛,他嚴(yán)肅地告訴他倆:“法律不是兒戲!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也不知全知啊,”王震球無辜地說道,“我這也是一知半解。”
反正倆人坐在那里,任憑處置,態(tài)度相當(dāng)良好。
處罰重了吧不符合規(guī)定,不好好處罰吧又怕這倆不長記性。
正頭痛呢,所里跟他一起值班的小年輕跑進來報告。
“師父!自由廣場有人打架斗毆,讓我們趕去調(diào)解。”
李警官頭更痛了,今天世界又不太和平。
他起身,吩咐小年輕:“這倆在市區(qū)燃放煙花爆竹,罰款五百,還有批評教育。”
他拍了拍自己名義的弟子,囑咐道:“交給你了。”
小年輕慢半拍地“啊”一聲,然后被李警官一巴掌拍到背上,教訓(xùn)道:“啊什么?還不快去!”
“哦,哦。”
受了一頓小年輕的批評教育,畢竟年輕,說話還沒有氣勢,教訓(xùn)起人結(jié)結(jié)巴巴的,無罪的林驚蟄心安理得地靠在王震球肩膀上睡覺。
小年輕詞背到一半,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斥道:“你聽到?jīng)]有!”
王震球托了托林驚蟄被震往下滑的腦袋,聞言,輕聲細(xì)語:“警察同志,你能不能小點聲啊,我女朋友睡著了。”
小年輕一時被犯罪分子的這句話給弄愧疚了,竟然朝他說了聲對不起,然后后面的聲音果然小了。
詞背完,小年輕讓他交了罰款,簽了字就可以走人了,沒曾想犯罪分子竟敢賴在警局不走了。
問他,他理直氣壯:“再等等,等她醒了再走。”
小年輕一時語塞,心想也不能跟他們在這浪費時間啊,純純的浪費警力,于是他甩下一句“隨便你”,然后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終于安靜了。
過了許久,王震球想起晚上林驚蟄的話,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少承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于是他趁機補上了。
他說:“我以后不會騙你了,能不能不要再問我是真是假這種問題了?”
林驚蟄許久也沒回答他、
他側(cè)過頭,見林驚蟄窩在他肩膀上,睡得正香,便微微傾過去,將頭靠在她頭上。
黑色和金色于是交疊在一起。
[球兒,你好肉麻。]兜里的噗玲星人,吃了太多,脹的難受,半天沒睡著,聽了一晚上肉麻的話,適時插嘴。
王震球心情好,沒理他。
噗玲星人又說:[她沒睡著。]
?
[真的。]
王震球聞言,伸手捏了捏林驚蟄的臉,然后被一爪子拍開。
王震球被打了一爪子,反而笑了,他聲音越來越大,林驚蟄都不好再裝下去了,窩在他肩窩里,抱怨道:“你真是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