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什么？”我進廚房開冰箱，向著客廳的方向喊了聲。
　　極低的聲音自客廳傳了過來，“……隨便。”
　　我挑挑眉，拿了一盒酸奶出去，遞在了他眼前。
　　林捷瞪著眼像是要把酸奶盒瞪穿，“你給我喝這個？”
　　給自己倒了杯茶，我開了電視，調到了新聞臺，“小孩子家多喝牛奶才能長高。”
　　他反駁：“我不是小孩！”
　　“是，你是大孩。”電視里翻來覆去播著的無非是哪里政治矛盾哪里關系緊張，又或者新型犯罪出現。
　　“混蛋沈翰！”
　　我不置可否，逞口舌之快能讓他好過點，就由他去吧。
　　氣氛沉寂下來。
　　良久，手臂被人輕輕一推，悶悶的聲音從極近的地方傳來：“喂，剛才那個人……真的是你的老師么？”
　　我轉過頭去。
　　林捷彎著身體，雙手環(huán)抱著伏在膝蓋上，臉悶在臂彎里，只留了個黑漆的后腦勺對著我。
　　我一伸手拉起他，“是，怎么了？”
　　他的雙眸被洗刷得黑亮，臉上神情莫測，卻莫名地讓我覺得憋悶。
　　如此對視了會，林捷猛地扭過頭去，耳尖再次呈現了幾乎是熟悉的粉紅，他吐出口的話有些斷續(xù)且模糊：“你們……倒一點都不像師生的關系……”
　　“你和林瑞對我的態(tài)度又幾時像過師生？”
　　這句話一出，林捷發(fā)起怒來，也不躲避了，直接瞪著我，“這根本就不同，你和他就像是……你！”說著不知為何漸漸低下頭去，“更何況，我……”
　　“你怎樣？”我拼命壓抑住不笑出聲來。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小豹子突然發(fā)飆了，“這是我的私事！你還不是什么也不肯說！”
　　“我不肯告訴你什么？”我湊前去，“或者說你想從我這里知道些什么？林捷你……對老師我這么感興趣？”
　　他氣勢突的降下來，人后退了幾步，結結巴巴地道：“誰……誰誰對你感興趣了！”
　　我笑，“那你怎么還那么想知道關于我的事？”
　　“我才不想知道呢！”他哼了聲。
　　“是么？”我微微笑著，“可是老師不相信呢。”
　　林捷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自顧笑著，卻突然想起件事來，“林瑞說你找我有事，到底什么事嚴重到了要到我家詳談的地步？”
　　他一怔后不自然地眼神四處游移起來，唯獨不將視線落在我身上，“……沒什么。”
　　我追問：“你們只是在開玩笑？”
　　他依舊游離著不回答。
　　“這種玩笑以后還是少開的好，”我嘆氣，“既然沒事，你還是回家去吧，外宿會讓家里人擔心的。”
　　“不是開玩笑！”他瞪著眼辯駁。
　　“那是什么？”我看回去。
　　他抿著唇不說話。
　　“有難言之隱？身體不舒服還是學習吃力？”我猜測著小孩的心思，“又或者有了女朋友被家里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會有女朋友！”他炸了毛。
　　“還是說林捷同學只是想制造一個機會和老師單獨相處？”我調笑。
　　“你你你你你……”林捷扭捏了片刻，面上表情很是掙扎，最后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來，一個深呼吸后，竟然趴了下去，鴕鳥一般避開我的視線，“沈翰，我……唔嗯……你……”
　　“什么？”我逼問，心底似乎知道些答案，“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沒聽到就算了！”他生起氣來，悶聲悶氣地說話。
　　“既然沒什么，那就回家……”我故意說道。
　　“你就那么不愿意我呆在這里？”林捷猛地抬起頭來，咬著牙，臉上的表情像是我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算了，你愛呆就呆著吧。但是必須打電話向家里報平安，”我撫額作無力狀妥協(xié)，心里卻忍不住發(fā)笑，“萬一家里找不到人報了警，老師可承擔不起后果。”
　　“還有林瑞呢。”他小聲道。
　　我轉身繼續(xù)看電視，一邊卻在他視線的死角捂著嘴憋笑。
　　卻不想林捷又不安分起來，手臂第二次被推動，“喂……今天那首歌……是怎么回事？”
　　我心下一動，卻只是頭也不回地道：“你該稱呼我為沈老師或者老師。”
　　“……”那邊滯了滯，指明，“你顧左右而言他！”
　　電視里正播到一起利用電話而進行詐騙的犯罪團伙被抓捕，驀地有只手伸過來搶我手上的遙控，我手一側躲過。
　　終于還是將視線放到了他身上，“你很好奇？”
　　他的眼里一片澄澈，又隱隱有著羞赧，“……也沒什么好奇，只是單純想知道而已。”
　　“是么。”我淡淡地回了句，便不打算再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你……”他遲疑地道，“不打算告訴我？”
　　像是禁區(qū)被觸犯，心底接連閃過奇異的不適，我望著他的眼，道：“我想那只是我的私事，作為老師的我，似乎并沒有必要向你說明。”
　　他一愣，面上漸漸現了羞憤的表情來，眼神里竟俱是委屈，直直站了起來，俯視我，大喊：“你當我樂意管你的閑事？！若不是……若不是……若不是……”
　　我半仰著望他，首次收了笑容。
　　“若不是什么？”
　　“若不是……若不是……”
　　“林捷。”我喚，“你不是對我沒興趣么？”
　　他咬了咬牙，唇緊抿著，牙齒在下唇咬出了淡淡的齒印，“沈翰，你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我頓了頓，“我只是單純想不通，對我沒興趣的你，為什么……對這件事這么好奇而已。”
　　他惱怒：“私人的好奇心不行嗎！”
　　我聳肩，“學生就該有學生的樣子，何必多去管老師的閑事呢。”
　　“……你！！”
　　“我。”我將吵人的電視關掉，站了起來，緩緩靠近他，“還是說，林同學你剛才是在說謊，你對老師我其實……”
　　林捷猛地退開幾步，神色狼狽，“鬼……鬼才對你……”
　　我笑，“既然如此，那件事還是不用告訴你了。畢竟……那只是老師我的私事，不是么？”
　　“沈翰你這個混蛋……”他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你果然就是個混蛋！”
　　“承蒙夸獎。只是，林同學……”我湊前去，整個人幾乎貼了上去，輕輕呵氣，“你真的對老師我沒有……么？”
　　笑意抑制不住，我自己都說不清為什么如此緊逼他，只知道，他越躲避，我便越想逗弄他，越想看他倉皇失措的模樣……
　　“沈翰！”他慌亂地喊著，步步退走。
　　我步步緊逼，終于把他困在了墻角與我之間，手指不由撫上他的眉眼。這幅稍加撩撥就炸毛的可愛模樣，當真是害我陷得不淺。
　　我捂著臉輕笑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我，“喂……你還好吧？”
　　“唔，”我悶著應了聲，松開手時還是忍不住調笑，“如果你能回答我的問題，那么老師肯定更好了。”
　　“什……什么問題……”他想扭過頭，可是卻因為墻壁的阻擋動作只能完成一半。一邊臉貼著墻，一邊眼睛不住游動。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真乖。”
　　或許是我的動作和語氣里的笑意激怒了他，林捷瞬間便再次回歸了豹子模樣，拂開我的手，“不要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
　　“怎么會？”我笑，“你不是馬上就要成年了么？”
　　“還說不是？！不是你提我未成年做什么？！”
　　我緩緩貼近他，直到口鼻相對，似乎只要唇開合就能粘在一起。
　　似是親昵的對視，林捷緩緩合上了眼，表情很是壯烈。
　　我輕笑了聲，忍住貼上他唇的欲|望，只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他豁地睜開眼，眸子里暗光流轉，神色復雜起來。
　　我拍拍他的頭，扯了他回位置上，只最后附在了他耳邊呢喃：“老師等著你的答案。”
　　他騰地紅了臉，別扭地不看我。
　　雖然他沒說出來，可我不會自己推斷么，再逼下去……可指不定他會真的發(fā)飆。
　　我愉快地開了電視，愉快地詢問他的意見：“你喜歡看什么節(jié)目？”
　　“……隨便。”林捷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一笑，只摁了大概他這個年齡會喜歡的籃球比賽給他看。
　　——到底還是沒有再提起那首歌的秘密。

　　☆☆☆

　　時間唰地飛到了九點半。我將遙控扔給他自己進了臥室拿了套睡衣遞給他：“衣服有些大，你先將就著穿，如果穿著不舒服的話，裸睡我也不介意。”
　　他瞪著眼接過，“我才不會裸……”像是說不下去般地咬了咬唇。
　　我拉他起來，“浴室就在那邊，要淋浴還是泡澡你自己選著來。”
　　“哦。”他難得乖巧地抱著衣服進去。
　　我遙遙地喊了聲：“要我給你搓背嗎？”
　　他極快地閃了進去，透著門流縫出來的聲調慌亂得微微上揚：“不用了！”
　　我勾了勾唇角，滿心輕松地回臥室稍微整理床鋪。
　　想象著他方才大概會有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笑得連身體都顫抖起來。
　　林捷擦著頭發(fā)進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微微失神。
　　“喂，”林捷踢了踢我半垂在床外的腳，“我洗完了。”
　　我手肘一撐床坐了起來，搶過他手上的毛巾，在他頭上很是蹂躪了幾把，直到他手胡亂揮舞著反抗才罷手，拍拍手拿了衣服洗澡：“電腦在那邊，你也可以先睡——不過得先把頭發(fā)擦干。”
　　“我說了我不是小孩！”他惱怒地駁斥。
　　“是是。”

　　☆☆☆

　　回來時，林捷已經趴在電腦桌上睡著了。電腦開著，且畫面指著某個百度貼吧，我一時未去細看，直接關機拔電源。
　　輕柔地幫他把頭發(fā)擦得半干，才把人抱上了床。
　　上次就覺得，林捷的睡臉，當真純潔美好得誘人。
　　一如現在。
　　我半壓了上去，漸漸靠近。
　　“哇啊啊啊——”突來的尖叫打破了美好的氣氛。
　　我挑了挑眉，摁住想從床上跳起來的林捷。
　　林捷從雙頰到耳尖都紅了起來，說出口的話斷斷續(xù)續(xù)：“你你你……我我……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長手一伸關了臺燈，也不管尚在混亂中的林捷因為突然的黑暗再次折騰起來，直接壓倒了事，“睡覺。”
　　被我壓在下面的林捷拼命捶打我，“睡什么啊睡！我……我為什么會在你……床上！”
　　林捷身上的味道很好聞，熏得我昏昏欲睡，“我家里只有這一張床。”
　　“那放開我！”
　　“不……”我用了幾分力，緊緊壓制住他不放，意識里愈發(fā)迷糊。
　　…………
　　……
　　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