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我打電話問問什么時候有空房, 今天節(jié)假日去不了,你這幾天都有空的吧?等我問好了給你發(fā)消息!”
程譽有很多話想說,最后只“嗯”了一聲。他不是不想跟薛宥卡講話, 是覺得現(xiàn)下這種境況, 疏遠(yuǎn)一點、回到普通朋友關(guān)系, 對他對自己都好。
搞不好不聯(lián)系了,過幾天自己就正常了。
沒說幾句, 電話掛了。
程譽丟開手機, 靜音模式, 關(guān)上琴房的門, 戴上隔音耳罩。
薛宥卡打電話去問了酒店, 然后聯(lián)系上團購的商家, 訂了下周二的房。
哇卡卡卡:“我訂了下周二, 行不行?”
不久前才打了電話,現(xiàn)在又發(fā)消息, 他又不理人了。
誰都不喜歡和不回消息的人打交道,薛宥卡也不例外,但跟程譽出去的時候,薛宥卡知道他的確不愛玩手機, 對網(wǎng)絡(luò)和社交沒有依賴——這種人在現(xiàn)代屬于稀有物種。
不會真的發(fā)生了什么嚴(yán)重的事吧?
越想越覺得不對,剛剛打電話也是,程譽的聲音仿佛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因為換過手機,他沒法從聊天記錄里找到之前turbo發(fā)給自己的地址, 只好給林時茂打了一通語音電話。
“茂哥?”
“嗯?怎么了?”林時茂平日溫柔的聲音有點啞:“不是,是turbo的那個學(xué)弟,卡卡。”
薛宥卡聽見他在跟人講話。
“茂哥你在忙嗎?”
“不忙,你說。”
“能不能給我一個turbo的地址啊, 之前的地址換手機的時候弄丟了,我去看看他。”
上午的時候,薛宥卡就問過他有關(guān)turbo的事,林時茂思索了一下:“等下我發(fā)給你。”
程譽住的地方,也就是他們樂隊的工作室,也是從不讓外人來的,是他們最私密的一個排練地點。
不過林時茂覺得,這個學(xué)弟和turbo關(guān)系不一般,畢竟上次的音樂節(jié),還帶著薛宥卡去了后臺,聽老k說在上海那幾天他們還是一起住的。
“好的,”薛宥卡多嘴問了句,“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下周就回來,想我了啊?”
“嗯……想看你們演出了。”
“好的,等我們回來,第一時間給你發(fā)消息,送你演出票。”
難怪林時茂在網(wǎng)上人氣那么高,喜歡他的人不比喜歡turbo的少,跟這種溫柔脾氣的人講話,薛宥卡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輕了。
也只有林時茂這種性格的人,才忍得了turbo那狗脾氣了。
拿著地址,薛宥卡打車過去,順著導(dǎo)航卻不小心走錯了路,繞了一大圈,下午六點左右,薛宥卡找到了林時茂發(fā)來的照片上的四合院大門。
臥佛寺附近的獨立四合院……
他對程譽的有錢程度有了新的認(rèn)知。
站在門外,隱約能聽見里面的鼓聲,不算大聲,但鼓點很強烈,似乎鼓手正處于極端的憤怒當(dāng)中。
鼓點的情緒感染力很強,薛宥卡敲了敲門:“程譽!”
喊了有幾聲,大概是沒聽見,薛宥卡等了一會兒,等里面沒有鼓聲了,又喊了幾聲。
程譽發(fā)現(xiàn)手流血了也沒停,他完全處于一種忘我的境界,呼吸和鼓點融為一體,節(jié)奏律動和是看見軍鼓上鮮血四濺才突然一驚,停下發(fā)麻的手。
他平時練習(xí)量大,通常要纏繃帶再練,免得受傷,這幾天是心如死灰,有點故意的意思,鼓皮爛了不說,鼓棒都在他手里折了一根。
推開琴房隔音門,聽見有人在外面敲門,喊他。
那聲音最近總是出現(xiàn)在腦海里,忘都忘不掉,程譽一時以為是幻聽,愣了有一會兒,薛宥卡的聲音越來越真切,他打開門。
薛宥卡站在門外,穿得很厚,鼻尖凍得發(fā)紅:“你終于開門了,我能進去嗎?”
程譽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半晌錯身,讓他進來了。
“我給你帶了元宵,你這兒有廚房嗎?”薛宥卡進了院子,心里驚嘆,這院子太大了吧,起碼有一兩百平。
“我不吃。”
“今天是元宵節(jié)啊。”薛宥卡回過頭,才注意到程譽的手,“你的手……流血了嗎?”
“沒事。”他態(tài)度看起來和平常差不多,只是氣壓要更低一些,“你來干什么?”
“給你送元宵啊。”薛宥卡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程譽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放心,得來看看他。
“不說元宵了,你的手,我看看。”薛宥卡不由分說抓起他的手腕,看見傷口在虎口處,而程譽的手臂還在微微顫抖,像是用力過度,被他突然這么抓住手,程譽不由蜷縮五根手指,身體僵硬。
薛宥卡不可思議,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是打鼓打成這樣的嗎??有醫(yī)藥箱嗎!”
“不用管它。”是他太用力,而鼓棒反彈過度造成的。
薛宥卡沒想到現(xiàn)實世界里真有《爆裂鼓手》里那樣的劇情:“什么不用管它,我手受傷你還要給我貼創(chuàng)口貼,自己受傷就不用管,你們鼓手練鼓都這樣嗎,不做點保護措施嗎??”
程譽定定地低頭看著他,然后說:“有醫(yī)藥箱。”
他受傷不是第一次,程譽非常喜歡那種和樂器融為一體的感受,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也無需思考現(xiàn)實里的事,完全脫離這個世界了。
薛宥卡放下元宵,找到醫(yī)藥箱,像上次程譽做的那樣,拉著他的手用碘伏棉簽消毒,擦干血后能看見,他只是虎口流血,手掌其他部位有血泡,觸目驚心。
“你這么多血泡,還練啊?這么瘋的?”
他手心并不細(xì)膩,手掌大,有一層繭子。當(dāng)薛宥卡的指尖從他手心上輕輕地劃過時,像一群螞蟻出門覓食后再次回到了他的心巢。
“這幾個血泡?我給你擠了吧……”
這是一種強迫癥,看見有泡的東西就想擠破,他自己不長痘,但室友汪劍臉上有一些青春痘,每次薛宥卡看見都想問他一句:“要不我?guī)湍銛D痘痘吧?”
感覺是一件很爽的事。
“血泡要擠了才能好得快,我保證不會讓你疼的。”薛宥卡抬頭看著他,“你怕不怕?”
程譽:“……”
“……你擠吧。”
小心地為他處理好手上的血泡,貼上創(chuàng)口貼,薛宥卡進廚房:“我煮元宵了。你要吃紅豆沙的,還是蜜棗的,還是黑芝麻,或者火腿的?”
“都不想吃。”他家這個廚房,也只有林時茂才會用,程譽不會做飯,都是點餐,包括衣服,都是酒店洗衣服務(wù)中心過來收走。
“怎么這么挑食啊……這個好吃的,要是手不方便,我喂你你吃嗎?”薛宥卡燒開了一鍋水,把各個口味的元宵各自丟下去一些。
“不要。”程譽聞到了糯米的香氣。
“那我都煮了,我自己吃吧,你這兒還有別的嗎?”薛宥卡打開他們家冰箱,里面只有酒和礦泉水。
薛宥卡點開外賣:“你平時都吃什么,這里定位不了啊。”
“酒店外送。”
“酒店還可以外送嗎?”
“林時茂開的。”
“哦……”
霧氣從沸水鍋中冒出,白霧籠罩下,薛宥卡的側(cè)臉模糊得看不清,像幻覺。
程譽看出了神,心里鈍痛。薛宥卡關(guān)火,用勺子撈出元宵。
“真不吃?”
“不。”白生生的糯米圓子,在碗里顯得很可愛。
“哦,那你叫酒店外賣吧,你這兒定位不了,沒騎手接單。”薛宥卡端著碗筷,到外面餐廳坐下。
餐廳有半面墻的窗,能看見外面青灰色磚墻上堆積的雪。
剛煮好的元宵燙嘴,他的吃相齜牙咧嘴。
“你吃慢點。”
程譽忍不住說。
“嗚嗚,好吃啊。”他燙得話都說不清楚,舀了一勺,遞到程譽面前,“你嘗嘗。”
這勺子他剛用過。
程譽抿緊唇。
薛宥卡:“黑芝麻餡的。”
程譽望著那張認(rèn)真的臉,低頭含住滾燙的瓷勺那一刻,覺得自己好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