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逢如初見(下)
聽到門外的聲音,香見本能的靠向??蛋玻捎窒肫鹚缃袷菃萄b的身份,又猶豫著向后退了退。
??蛋驳难凵褚恢本o跟著她,見她皺眉緊張左右為難的樣子,忍不住伸臂將她攬入懷中,然后回身看向大門外,已然換上一副溫香軟玉抱滿懷的風(fēng)流形容。
“右護(hù)法說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說得不錯,胡某人既收了美人,自然要去春宵一度了?!?br/>
妙音一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看到人事不省的慧心和慧靈,就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好個張文慶,明明答應(yīng)的好好的,卻唱了一出暗渡陳倉。她氣極了,問過六堂主帶著胡正彪去了哪里,就一路追了過來。
姓胡的也的確不負(fù)好色的名聲,這么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口。
她眼風(fēng)陰冷,直射向胡正彪,“姓胡的,你把人放下,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br/>
胡正彪微微一笑,摟著香見的胳膊更緊了幾分,“這就怪了,我與右護(hù)法本就沒有瓜葛,你怕是想多了吧?!?br/>
對面男子明明是一臉的譏笑,可妙音心里卻忽然覺得那副樣貌格外英俊,她使勁咬了下嘴唇,把這荒唐的念頭壓了下去,厲聲道:“你把嘴巴和心思都放干凈了,我再說一遍,放開那女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別動怒,別動怒!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瘪R三童沒料到妙音娘子竟然這么快就發(fā)覺了,還尾隨至此,不覺有些心虛。
妙音斜乜了他一眼,“先把人還給我,你的帳回頭再算!”
胡正彪倒是不生氣,不緊不慢的煽風(fēng)點火,“右護(hù)法,這人可是張掌教送的,我若是還給你,豈不對辜負(fù)掌教一片心意?索性勸你一句,有話還是回去跟你掌教師叔說,讓他開導(dǎo)開導(dǎo)你?!?br/>
“姓胡的,你找打!”妙音怒喝一聲,舉拳直奔胡正彪的面門。
只是她還沒踏上臺階,肩膀就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牟足了力氣一掙,那只手卻如鐵鉗般紋絲未動。妙音無奈轉(zhuǎn)頭望過去,卻是個清瘦少年,圓圓一張臉,身高比自己還矮了半頭。
“你是誰?把手拿開!”妙音吃痛,聲音已是氣急敗壞。
那人只冷冷看著她,手指漸漸收緊,仿佛要捏碎了骨頭。
“小齡子,把人攔在門外就行了,也別傷了和氣?!闭驹陂T內(nèi)的胡正彪忽然搭腔。
“屬下明白,請大龍頭放心去春宵?!秉S九齡牢牢按住妙音,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
福康安心中暗笑,這小子竟然揣度著自己心情好,也敢打趣自己了。不過呢,他的確猜的不錯,方才席上半壇子燒酒下肚,此刻才覺出酒意上涌,低頭再看看懷中的晶燦明眸,覺得小齡子提醒的很是及時。
香見一直緊盯著妙音娘子,心里還在盤算著如果她真過來明搶,自己又該如何表態(tài),跟她走肯定是不能的,可開口留下又怕她起疑。直到看見那個少年單手就制住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喘勻,就忽的天旋地轉(zhuǎn),等她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發(fā)現(xiàn)是被??蛋部冈诩缟险T里走。
她氣得在他背上砸了兩拳,“你干什么?快放我下來!”
“娘子可不能出爾反爾,剛才明明是你說愿意的。”??蛋驳统恋穆曇衾飵е鴳蛑o,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
“你配合點兒,我明明是虛與委蛇,耐心與黑惡勢力周旋?!毕阋娫谒成嫌执妨藥紫?,直到拐進(jìn)內(nèi)院,再也看不見大門,才伸臂抱住了他。
福康安感覺到她冰涼的一雙手緊貼著自己,還在不住的顫抖著,停下腳步把她打橫抱進(jìn)懷中,忽然覺得她的身量比離京事輕了不少,皺眉問道:“你怎么會在此處?那女人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見終于放松的縮進(jìn)他懷中,搖了搖頭,“什么都別問,讓我抱一會兒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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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過中天,??蛋草p撫著懷中睡熟的人兒,愛憐的吻了下她的額角。
素來知道她膽子大,卻不成想大到了這個地步,騙過重重守衛(wèi)溜出園子不說,竟然還把秦川甩在了半路。一千多里路,山川溝壑,兵匪遍地,她竟然執(zhí)拗的想獨個來尋自己,心中感慨莫名,是感動,亦是后怕。
她仿佛不在意的埋怨著運氣不好,說是走錯了路才誤入白蓮教的客棧,著了母夜叉的蒙汗藥,又被妙音娘子搶了自己的玉佩地圖和□□。??蛋踩讨闹畜@濤駭浪,只是把她摟在懷里柔聲撫慰。
西北各處黑店的花樣他聽說得多了,女子著了他們的道,多半被賣到山里給老光棍當(dāng)媳婦,脖子上栓了鐵鏈防著逃跑,若是有幾分姿色的就賣到準(zhǔn)噶爾或者喀爾喀蒙古的臺吉王爺府里,專供主子們消遣取樂,比個貓狗還不如。
她若是,若是真的被……
??蛋膊桓以傧胂氯?,只沉著臉與她對視。
在京城里,她是著意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寶貝,眉梢眼角皆是天真的驕矜無畏。即便八年分別,也未搓磨掉她半分銳氣。但此刻她也知道怕了,縮在自己懷里說不怕死,直怕再也見不到自己。
他還能怎么辦?
懷中的人覷著自己的臉色,忽然念起自己捎回京的那首詩,說什么明明是自己藏了魚鉤在字里行間,引著她一步一步從京城來到此處。她滿眼討好又無賴的神色,跟元寶如此相像,明明錯的離譜,自己卻無論如何狠不下心去揭穿。
手指無意的摩挲著她的小臂,睡夢中的人仿佛嗚咽了一聲。??蛋策@才想起剛剛問起她手腕上的傷,她支支吾吾說是剛學(xué)會騎馬,被韁繩勒的??傻拖骂^仔細(xì)再看,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那顯然是被繩子綁過的痕跡。
心中惶然,他趕忙把她平放在床上躺好,然后輕手輕腳解開她的中衣,褪去了長褲和布襪。果不出所料,腳踝處和手腕一樣,全是被繩子捆住留下的擦傷和淤青,大腿內(nèi)側(cè)瓷白的肌膚上也是一片青紫,小臂上還有一處燙傷。
??蛋卜路鹩X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眼中幾乎冒出火來,恨不得馬上去把妙音掐死。他圍著床轉(zhuǎn)了兩圈,回到榻上又仔細(xì)查看一遍那些傷口,右腳踝破皮最嚴(yán)重的地方有些化膿,還有手臂的燙傷,顯然是掉了一層皮,已經(jīng)結(jié)痂。
她竟然還瞞著自己……
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把香見剛才的話重新過了一遍。從黃河岸邊偶遇,這妙音娘子就盯上了香兒,在甘泉縣抓了她,僅憑著她帶的玉墜地圖就燒了岐山驛站,還劫了軍餉,也許順帶還能潑點臟水給自己。
這女人倒是個人物,如此一箭三雕的好計謀,報到西安大營李侍堯那里,估計著一時半刻也察不出頭緒。就算是自己,也是之前聽蕭琦提過,又聽香兒述說,才能將她的思路摸清楚。
她雖是個女流,狠辣詭詐竟不在張文慶之下。??蛋草p撫著香兒手腕上的勒痕,心中已然動了殺意。
今天也是慶幸,這妙音之前從未見過自己,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沒想到天津擒賊之事,竟然還留下了這個禍根。覺性,聽奎林說也是個硬骨頭,重刑只下也沒有一句口供,原來是還惦記著同命鴛鴦。
也罷,今天的事,妙音必然要去找張文慶要個說法,如今知己知彼,倒可以利用這個機(jī)會做些文章。
覺性,這根刺一半已經(jīng)扎進(jìn)妙音心里,另一半要掰碎了種進(jìn)張文慶心里才行。
他展開被子給香見蓋好,起身走到門外,吉祥一激靈站起來,睡眼惺忪的問了句,“主子怎么還沒睡?”
“該走的都走了?”福康安低沉的問了一句。
“是,那婆娘跟小齡子對峙了一會兒,氣走了,說是要找掌教評理。那個姓馬的連帶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也都被轟出去了,奴才怕他安插了眼線進(jìn)來?!奔辄c點頭。
“做的好。”??蛋驳穆曇粲行┬牟辉谘?,頓了頓又問,“他們?nèi)齻€呢?”
“小齡子說怕再有人來,就守在大門口了,兩位當(dāng)家說陪他一起,都沒進(jìn)內(nèi)院?!?br/>
??蛋颤c點頭,忽然想到了什么,“對了,你背上的傷可好些了?”
主子還一直墊著自己,吉祥心中感動,扣了千兒答道:“主子不用費心惦記,蕭三爺給請的郎中很好,那點小傷也不礙事?!?br/>
“那就好,把你用的棒瘡藥拿來?!?br/>
吉祥一邊掏出藥瓶放在福康安手里,一邊疑惑,這一晚上夠精彩的了,先是夫人從天上掉了下來,又來個什么護(hù)法跟主子搶人,好不容易兩個人進(jìn)屋消停了,爺怎么又出來找藥?
難道……
“主子,你是不是受傷了?難道屋里是冒充的女刺客!”吉祥領(lǐng)悟了一番,然后緊張的抬頭問道。
“滾你媽的!”福康安正要回屋,忍不住報了句粗話,順勢在他屁股上輕踢了一腳,“去火房燒些熱水來,要夠沐浴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