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肖煥,你最近晚上還練劍嗎?”黎墨夕坐在桌邊,一手托腮問道。
肖無灼道:“嗯?!?br /> 他一年四季不分時節(jié),皆會去山崖練劍。
黎墨夕嘆道:“怪不得你劍法這么好,我就沒這種毅力?!?br />
自從進入臘月后,塘里的荷葉不止結(jié)霜,還偶有落雪堆積,宛如白色的羽毛輕絮綴在翠綠荷面,到了午后都不會融去,原本茂密的樹林繁葉也早已掉光,枝頭一片光裸,灑上層層白色,地面更是積雪厚重,行徑時總會留下一連串的腳印,久久未散,若是衣擺過長的話,走沒幾尺路便全沾上水氣。
顧子深時常說仙尊們肯定是一回寢殿就換一套服飾,畢竟?jié)皲蹁醯囊聰[并非常人能忍。
總歸,整個百仙峰皆被點綴得一片銀白,景色確實是別致高雅。
可練劍時便辛苦多了。
況且這時節(jié)一旦過了申時,山上氣溫便會驟降,有時弟子們練劍練的晚,山崖處的冷空氣能把人凍的面頰發(fā)紅、手腳發(fā)顫,連劍都握不穩(wěn),從崖上飛躍而下時,還會因地面的一層厚雪,導致打滑不穩(wěn)。
弟子們衣服又是層層疊穿,身上重量增加后,使劍起來也沒以往敏捷。
總總因素結(jié)合起來,就習劍而言,這季節(jié)比起其他時節(jié)來的困難許多。
黎墨夕一項不喜天寒,總是羨慕于冬季長眠的動物,吃飽就窩著睡,不用睜眼也不必移動,多么愜意?。?br /> 他朝眼前人問道:“你不怕冷是從小訓練的嗎?”
肖無灼入冬以來穿著未改,只偶爾會套上外罩,還不是特別厚的那種。
肖無灼回道:“住久,習慣了?!?br /> 黎墨夕綻開笑靨:“我怎么不見楚師兄習慣呢?!?br />
他前幾天在石崖那兒遇見楚瑟,覺得對方穿的和他差不多厚,外罩還是毛料的,看起來非常保暖。
“楚師兄和其他大弟子穿的也沒比較少阿,是你體質(zhì)本身不怕寒吧?!崩枘φf著說著便打了個呵欠。
不過半晌又連打了三個。
臘月的傍晚總讓人不由自主發(fā)困,有時他沒來小橋落院,便是在寢房里睡著了。
他揉了揉眼窩,說道:“那我先回去了,怕待會兒在你這桌上趴了睡著。”
“嗯?!毙o灼看著對方發(fā)紅的眼尾,淡淡頷首。
黎墨夕起身后即使力拉直身軀,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即步至門口。
當他打開落院門扉之際,一陣冷風呼嘯,伴隨著飄雪吹進,黎墨夕瞬間打了個寒顫,然后反射性的把門掩上,驚道:“天阿,這也太冷了…”
再多倦意都被凍醒了!
雖說今日是冬至,可這天氣降溫降的著實太快,方才他來時還無落雪,這才上半個時辰,又開始飄雪了。
接著他又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端碗過來時并未穿著外罩,因灶房煮湯圓的炭火太過炎熱,他便將外罩脫下隨手放在桌臺邊,煮完后又一心想著來落院找人。
而當時身上留著小灶燒炭煮食的熱度,故沒覺得多冷。
黎墨夕透過半掩的門,愣愣望著外頭飄雪。
不遠處的小橋橋面上已堆積了一些,看來這場雪是從他倆進屋后便降下的。
驀地,肖無灼走至他身側(cè),手里拿著一件深色的毛邊外罩,淡道:“穿上吧?!?br />
黎墨夕看著那外罩上頭的毛料,詫異問道:“你的?”
這看起來很保暖,可對這人來說應(yīng)是很熱。
肖無灼道:“嗯,師父讓人做的?!?br /> 前兩年,山上弟子重新做了一批較厚的帶毛外罩,雖然他不畏寒,可潭云還是堅持也給他做了一件。
黎墨夕隨即將外罩披上,彎起的唇角襯著毛絨滾邊愈發(fā)俊俏,他發(fā)現(xiàn)這外罩下擺還不至于拖地,可肩寬就明顯大了好些。
對方體格大概從以前就一直比同齡人的還突出。
他再次拉開門,果然迎面而來的冷風已被擋在外罩外頭,黎墨夕唇角自然的揚起,側(cè)頭對肖無灼說道:“那我回去了?!?br />
話落,他便緩步走了出去,肖無灼靠在半開的門扇邊,飄下的雪花不停被吹至屋內(nèi),一直到對方走過了小橋,漸漸消失在銀白雪景里,他才將門扉闔上。
冬至后第一天,清晨的天氣仍是讓人昏昏欲睡。
空氣中的冷冽著實讓人無法從被窩里爬起,腳一伸出便又想縮回去。
無奈百仙峰的鐘聲如雷貫耳,在本月份還會多敲個十來下,深怕喚不醒弟子般,宛如魔音傳腦,眾人想不清醒也難。
今日上講堂前,黎墨夕在膳堂外頭遇到了楚瑟。
黎墨夕展笑道:“楚師兄早?!?br /> 對方看來是剛用完餐,正準備去仙尊那報告事情。
楚瑟吸了吸鼻子,他鼻頭冷空氣凍的通紅,有一邊還阻塞不通,他說道:“早啊墨夕,這陣子辛苦大家早起了。”
百仙峰位處高端,他知道許多原本住平地的弟子無法習慣這兒凍寒,有些人還因而得到風寒,時常出入醫(yī)堂。
其實他前日也去領(lǐng)了藥包,已經(jīng)熬過兩帖子。
楚瑟叮嚀道:“最近溫度很冷,你們清晨起床時記得多穿點?!?br /> 驀然間,他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便定睛往黎墨夕身上一看,然后道:“墨夕你這衣服…”
這不是無灼的外罩嗎?
這外罩的模樣和他現(xiàn)下身上穿的相同,只是大家的外罩皆是淺色,潭云仙尊卻要求多做一件深色的,故他多看了兩眼才認出。
且約莫是因為質(zhì)地較厚,他從未見外罩主人穿過。
也不知為何,從肖無灼小時候起,潭云準備給他的衣服便都是深色。
好幾年前楚瑟還問過為何如此。
只見仙尊擼了擼胡子,認真無比的說道:“因為好看?!?br />
楚瑟:“……”
好吧,他認同肖無灼是比較適合穿深色,淺色的確與他的氣質(zhì)不太相符,于是又追問:“那為何其余人的都是淺色?”
潭云理所當然的回道:“我們叫百仙峰,有個仙字,顏色當然要仙!”
楚瑟:“……”
真是專業(yè),且悠閑。
…
膳堂門口。
“楚師兄?”因楚瑟話講了一半便沒有下文,故黎墨夕便出聲叫喚。
楚瑟回過神后即搖了搖頭:“沒事,你穿著挺好,很襯你?!?br /> 對方原本就生的俊俏,襯上毛邊后五官顯得更有朝氣。
黎墨夕道:“謝謝師兄?!?br /> 楚瑟朝他微笑后便先行離去。
今日早晨起床,黎墨夕就直接套上昨晚穿回的外罩,因他原本那件遺留在灶房中,且在小灶邊放了一個晚上應(yīng)是早已沾滿灰屑,待會兒聽完課還得拿去洗,而這天氣也不知得等多久才會干。
他身側(cè)的顧子深聽見兩人對話,滿頭疑惑道:“你每天穿啥不都一樣嗎?怎么楚師兄就不夸夸我呢?”
語氣還特別忿忿不平。
黎墨夕微聳肩,隨意說道:“我夸我夸,走吧,先進去用早膳?!?br />
膳堂里只坐了大半位置,看來還有一半的弟子在與被窩奮斗。
不一會兒,穆洵與裴若城也進來了。
“今早敲鐘后,我可是在被子里默數(shù)到一百才下床?!迸崛舫亲院赖馈?br />
顧子深不解:“這有什么好驕傲的?”
裴若城道:“原本我要數(shù)到兩百的!沒想到自制力這么堅強,一百就醒!”
穆洵訕笑道:“明明是因為玖嵐進來拿東西,你書又沒放好,扔的滿床?!?br /> 裴若城向?qū)Ψ浇枇藭蛱焱砩嫌滞诉€去五寢,早晨時他與陸玖嵐站在桌邊說話,高淵便到對方床上一本一本幫忙撿回,其中一冊不小心落在裴若城臉上,這人才痛呼著跳起來。
黎墨夕見裴若城頰面紅了一塊,便說道:“有沒有挫傷?去醫(yī)堂擦個藥吧。”
裴若城道:“這小傷,沒破皮?!?br />
顧子深道:“看著是挺嚴重的,大概下午的課得告假了。”
裴若城隨即說道:“其實我里面骨頭斷了,待會就讓玖嵐幫我向爻寧仙尊請假?!?br />
穆洵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然后喝著熱豆?jié){一邊說道:“墨夕,你身上這外罩不是你的吧?”
顧子深聞言便放下手中湯碗,再度認真打量起室友的穿著。
一個早上有兩個人關(guān)系黎墨夕的穿著,到底是哪兒不一樣?
他上下看了半天,依舊是無法體會半分。
最后連裴若城也好奇的跟著觀察起來。
黎墨夕放下筷子,朝穆洵使了個眼色,接著向顧子深說道:“就是原本的那件臟了,換一套罷了,倒是你床邊積了好幾件衣服,再不拿去洗就沒得替換?!?br />
顧子深大驚失色,急著反駁道:“明明才兩三件,沄瀾你別聽他亂講,我衣服很干凈的!”
裴若城懶散的說道:“你急什么,我寢里也一堆衣服沒洗,穆洵不也沒嫌棄我。”
畢竟冬天水很冷,能堆便堆,能不洗便不洗。
穆洵朝室友發(fā)出冷笑:“我是打算在你堆到走不過路時,直接整堆幫你拿去丟棄。”
洗什么,不用洗!
裴若城倏地被豆?jié){噎了一下:“子深,我看咱倆今天下午還是一起去把衣服洗了吧?!?br /> 穆洵白了他倆一眼后,又將眼神轉(zhuǎn)回黎墨夕身上,無言的挑眉詢問。
黎墨夕朝門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待會兒出了膳堂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