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死里逃生的慶幸
“洪斌家。”
“嗯。”
我應(yīng)了一聲,沒再多問。
王鵬帶我去洪斌家,就證明,他準備在那里,將事情跟我講述。
人在我面前,在急也不急于這一時。
縣北就那么大點小地方,又沒有紅綠燈,不到五分鐘,車子就停在了一個大院門前。
目光透過隔斷式的圍欄,我看見里院內(nèi)的狀況。
院內(nèi),碎石,木塊,散落一地,還有很多不明的物體,堆積在院內(nèi)。
因為昨天下過一場雪的緣故,這些東西都被蓋上了一層白色的‘外衣’,讓我看不清具體。
而最吸引我目光,讓我震撼的,還是那原本洋氣,宏偉的二層小樓,竟然被砸出一個大坑。
就好像被一張深淵大口從地下朝上咬了一口,目測足有四五米寬,三四米高,參差不齊的炸口,從一樓一直延續(xù)到二樓。
從那個炸口往里看,一樓和二樓的景象,包括兩層樓之間的墻體都清晰可見。
“下去瞧瞧?”
“嗯。”
打開車門,我和王鵬兩個人,走進了昔日輝煌無限的橫河江湖大哥的家中。
我從沒想過,第一次去洪斌的家里,是以這種方式。
這間院落作為案發(fā)現(xiàn)場,早已經(jīng)被清掃過,殘留下來的,都是無意義的垃圾。
進入院子,腳印踏過雪,還隱隱能看到被雪覆蓋下的絲絲血跡。
我們沒有走進那個危房之中,站在門口兩米風(fēng)天雪地,我清晰的看見了里面的景象。
即便是被打掃過,爆炸后的黑乎乎灼燒印記,墻面,地面的血跡,被破壞掉的家具殘害,以及墻體家具上一個個清晰可見的彈孔,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象征著這里曾發(fā)生過一起驚天大案。
不由自主的禁了禁鼻子,一股極為濃烈的血腥味,焦糊味,仿佛傳入鼻腔中。
但我知道,這是錯覺,幾天的寒風(fēng)呼嘯,早已將所有余味都吹散。
“看看吧,這些都是胡少卿的杰作,三十多條人命,跑社會的混子,政界的官員,以及普通的百姓,都死在了這座大院之中!”
王鵬陰沉的聲音,在這種特定環(huán)境下,仿若惡鬼的召喚。
凄厲,恐懼,震驚,感慨,憂傷等等,各式各樣的情緒在我心頭翻滾。
如同海浪一般,將我冷靜的心智,一次次淹沒。
不知不覺中,額頭,手心已經(jīng)滲出了冷汗,包括棉襖下的襯衫,都緊緊的貼合在后背,被冷汗粘連,瘙癢難耐。
心悸的感覺,讓我在這十幾秒內(nèi),開始喘不上氣來,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樣難受。
三十多條人命啊!
什么概念!
這不是解放前,也不是古代的軍隊戰(zhàn)場,這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是人命大于天的和平年代!
而且,這些人不只是江湖混混,還有普通人,和體制內(nèi)的官員。
炸彈,槍械,殺人如麻。
胡少卿他嗎的壓根就沒打算活著走出去橫河!他這是要殺光所有敵人,也要害死所有同伴!
惡魔,真正的惡魔!
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冬天的寒冷空氣,插在口袋中的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
心有余悸四個大字,已經(jīng)完全不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
死里逃生才更為貼切。
若是我參合進來,無論是加入胡少卿,還是洪斌,這場風(fēng)暴我都躲不過。
這場葬禮我也肯定要參加,那么我的結(jié)果只有死、傷,或坐牢、槍斃。
愣愣的站立了足足有幾分鐘的時間,這期間,王鵬一直沒開口,他就站在我的身邊,陪著我。
努力的從混沌中掙扎出來,我猛的看向了王鵬,克制自己的情緒,我開口問道:“都誰死了?”
四個字,艱難的從我的嗓子中擠出。
這聲音很陌生,仿佛是陌生人的,而不是我的。
沙啞,低沉,還帶著顫音。
“好多人,齙牙,金勇,洪斌的父親,還有一個姓馬的副縣長,這些你應(yīng)該都認識,剩下的,就是些叫不上名號的混混,還有他家?guī)讉€親戚。”
王鵬聲音淡漠,悠然飄來。
齙牙我的敵人,金勇,前幾天剛剛跟我喝過酒,至今我還記得與他推杯換盞時,他臉上的笑容,和擠出笑容時,眼角翹起的魚尾紋。
馬副縣,我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他幫了我很多忙。
手中還握著他豪賭的證據(jù),想著等到關(guān)鍵時刻作為救命稻草來威脅馬副縣呢,看來那膠卷,如今也成了一塊廢料。
這些人,無論生前與我關(guān)系如何,當聽到他們死亡的噩耗時,所有的恩怨煙消云散,在我心間,只剩下一抹悲涼。
“可惜了馬副縣,馬上要熬出頭了,再有兩年劉景君就退休了,哎。”王鵬極為惋惜的隨口說道。
馬副縣幫我辦過事,雖然是被我威脅的,可我李彥秋從來不是拿人把柄,使勁欺負的人。
跟場面上的人,我打過不少交道,逢年過節(jié)時,我會備份厚禮,送給馬副縣,拉近我與他之間的關(guān)系。
他也曾跟我提過一嘴,他說還有兩年現(xiàn)任一把手就要退休,他的機會很大。
可惜,可悲。
他只是被殃及池魚,他原本有機會成為我的最大助力。
哎。
王鵬的這句話,將我從悲涼中喚醒,我注意到了幾個關(guān)鍵性的問題,在這些人的名字中,我沒聽到洪斌的名字。
“洪斌呢?他沒事嗎?”我驚疑道。
胡少卿的主要目標就是洪斌,他手底下的頭馬除了戴山河之外,都死了,包括他的父親。
他居然沒死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因為我認為,洪斌才是必死無疑的,胡少卿連洪斌的父親都殺了,怎么可能放過洪斌!
“他命挺大,當時炸彈爆炸的時候,他就在附近,人當場被炸飛了,整個后面,從小腿到后背,炸到血肉模糊。
當胡少卿他們殺進來,準備補刀的時候,洪斌的父親將他死死的護在身下,聽馬隆說,當時他們都以為洪斌必死無疑,補了幾槍,都打在了老頭身上,也沒再補槍。
確實,當我們抵達現(xiàn)場的時候,我看見了洪斌,整個背部都被炸爛了,我也以為他死定了,誰能想到,人都那樣了,居然搶救活了,呵呵,這就是命啊。”
王鵬吸了一口煙,拉著我朝車里走去,在路上,他邊走,邊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我見過洪斌的父親,他父親胖胖的,個子也不矮,有一個標志性的大肚子,相比于瘦小的洪斌,可謂是鮮明的對比。
洪斌的父親趴在身上為他擋槍,除非馬隆他們將老頭拉開,否則很難補刀。
那種情況下,局勢已經(jīng)混亂的,而且洪斌一方,又不是待宰的羔羊,沒有被爆炸波及的,同樣有反抗能力。
洪斌是江湖大哥,參加他母親的混混,肯定堆滿了整個院落。
混亂的爭斗中,最忌諱的就是分神,彎腰,和倒下。
而馬隆他們想要拉開老頭,就勢必要分神和彎腰,將后背暴露給敵人,那樣只有挨刀的命。
胡少卿一方有槍,洪斌的家里一定也有!
所以,即便馬隆有補刀的心,也沒辦法再去補刀了。
“洪斌命大啊。”
心緒復(fù)雜萬分,我隨意的脫口而出。
坐進車里時,我的神經(jīng),還有些許的恍惚,腦子雖然亂,可是,還有很多消息,是我想問的。
“胡少卿,劉野他們都抓起來了吧,都是死刑嗎?”我問道。
其實在這一刻,我多少有一點慶幸,慶幸我自己的同時,也為陸凱感到慶幸。
甚至是感謝左軍。
若不是他,我或許要永遠的失去一個兄弟。
身負重傷的陸凱,因禍得福的撿了一條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都抓到了,但是劉野已經(jīng)放了。”
王鵬苦澀的抿了抿嘴:“劉野,這個人機靈的很啊。”
眉頭緊緊皺起,我不可置信的望著王鵬,想確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劉野被抓了,就證明他肯定和這件事有關(guān),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他竟然被放了,簡直不可思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