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心下猛然一跳,陸季遲忙低頭道:“皇兄說笑了,臣弟,臣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好意思??!
平時那么驕傲要強(qiáng)的一個人,就算想明白了決定求和了,可因為一場意外落水和幾個虛幻的夢境就嚇得在你面前又是發(fā)慫又是哭的,這會兒反應(yīng)過來了,能不覺得丟臉么!
陸季遲心里累累的,面上努力做出尷尬但又不愿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
正琢磨著該怎么繼續(xù)往下演,昭寧帝忽然笑了起來:“你啊,莫非還難為情了不成?”
陸季遲一愣,想說什么,又聽這笑面虎一樣兒的青年說,“不就是在朕面前哭……”
“皇兄!”猛地一掐大腿,臉就漲紅了,陸季遲心下齜牙咧嘴,面上卻只再也繃不住了似的抬起頭,“那日的事情,還請皇兄全忘了吧!”
昭寧帝眉尾一揚(yáng),意味深長地說:“全忘了?你確定?”
陸季遲倍感羞恥地點(diǎn)點(diǎn)頭,半晌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似的,身子微微一僵。
“說……說的話不算!就我當(dāng)時的樣子……”他艱難地擠出半句話,片刻頓了頓,徹底泄了氣似的往椅子上一坐,“太損形象了,皇兄忘了吧!”
和那天突然出現(xiàn)在御書房,在他面前又是軟弱示好,又是抱大腿哭泣的樣子不同,今天這熊弟弟的反應(yīng)雖然也叫他意外,卻并沒有太多裝瘋賣傻的嫌疑,所以……那天他真的只是因為落水受了驚,又受到夢里舊事的影響,才會那般失態(tài)?
昭寧帝目光微轉(zhuǎn),語氣調(diào)侃道:“不想忘,難得阿遲有那樣有趣的時候呢。”
“皇兄!”陸季遲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又窘又惱的樣子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
昭寧帝覺得有趣,忍不住說:“想讓朕忘了也不是不行,說兩句好話聽聽?!?br />
陸季遲:“……”
“看來阿遲并沒有……”
“皇兄英明神武英俊瀟灑英雄蓋世!”
看著叫這話擠得面紅耳赤,卻還努力想要保持自己形象的少年,昭寧帝愣了愣,切切實(shí)實(shí)笑出了聲。
這樣的熊弟弟甚是可愛啊。
只是……一個心中裝滿了野望的人,真的會因為一場意外落水,幾個虛幻的夢境就改變自己的志向嗎?
他目光微閃地笑了好一會兒,見陸季遲臉色由紅轉(zhuǎn)黑,最后破罐子破摔,一副“你愛笑就笑吧,我什么聽不見”的樣子癱在了椅子上,這才終于停下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這有什么好難為情的,你小時候的糗樣朕也沒少看不是?”
陸季遲給了他一個“謝謝哦,并沒有被安慰到”的眼神。
昭寧帝又想笑了。
***
又這般你來我往地對了幾招,兄弟倆便不再言語,專心陪方珍珠吃起了飯。
吃完飯后,陸季遲準(zhǔn)備告辭,昭寧帝卻叫住了他:“等等,朕忽然想起來,昨兒你皇嫂按照你的要求挑出了好些張京中閨秀的畫像,你走的時候一并帶回去吧。”
陸季遲一愣,方珍珠也是一愣。
“好好看看,若是有看上的就來告訴朕,朕給你們賜婚?!?br />
……這動作也忒快了!
陸季遲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卻沒所謂地應(yīng)下了。
倒是方珍珠吃驚之余忍不住道:“賜婚?十一這是打算成家了?”
昭寧帝點(diǎn)頭,想說什么,外頭忽然有人來稟報,說是左相在御書房門口跪暈過去了。
“暈了?”昭寧帝挑眉,面上波瀾不驚,心里卻是冷冷一笑。
其實(shí)來壽寧宮之前,陛下的心情是非常不美麗的——以左相為首的幾個老臣為了勸他收回與西邊小國互市的命令,已經(jīng)在御書房跟他磨了一早上了。
連年的大戰(zhàn)掏空了國庫,可重建朝廷需要錢,安國定邦也需要錢,昭寧帝剛登基那會兒窮得差點(diǎn)當(dāng)龍袍,這些年也一直勒緊褲帶,想方設(shè)法地省錢賺錢。
與西邊小國互市這個主意是他深思熟慮后定下的,偏偏那些個迂腐的老臣認(rèn)定了蠻夷兇殘,不守信用,與他們做買賣不利于邊關(guān)穩(wěn)定,也有損自己大國的身份,整日上躥下跳地要他收回成命。
昭寧帝再好的脾氣也叫他們磨銳了,冷笑著丟下一句“眾卿愛跪就跪吧”,便來找熊弟弟的麻煩了。沒想到熊弟弟不知是真的想通了還是道行加深了,竟一點(diǎn)兒尾巴都沒有露出來……
陛下覺得很沒勁,決定回御書房繼續(xù)折騰那幾個沒眼色的老頑固。
只是剛要起身,一向木訥,不愛說話的親娘又開口了:“左相?他又為難陛下了?”
左相是個脾氣固執(zhí),清高自傲的倔老頭,仗著自己是三朝元老,沒少與昭寧帝作對。要不是看在他雖然煩人,但對大周忠心耿耿,對他也有相助之恩,且在朝中影響力甚廣的份兒上,昭寧帝早就叫他卷鋪蓋滾蛋了。
佘太后關(guān)心兒子,自然也知道這些,只是她過去是不會問的,如今……
雖然這個便宜兒子總是皮笑肉不笑的看起來很可怕,但既然占了人家母親的身子,就該擔(dān)起人家母親的責(zé)任,何況佘太后殘留的記憶告訴她,她是很想將這些關(guān)心訴之于口的,只是嘴笨,總是不知怎么表達(dá)才好——都是做母親的人,方珍珠明白佘太后的感受,也不愿叫她留下遺憾,所以想了想,又?jǐn)Q眉道,“他怎么總是這樣?太不像話了!”
昭寧帝敏銳地感到了一點(diǎn)兒怪異,但打死陛下他也想不到自家親媽已經(jīng)換了個芯啊,所以這點(diǎn)小小的怪異感并沒有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跡。
“母后別擔(dān)心,他難不倒兒臣?!?br />
那倒是,畢竟他才是皇帝??蛇@打不得又趕不得的,也著實(shí)非常煩人。
方珍珠想說什么,陸季遲忽然開口:“聽君之言忠君之意,這都是為人臣子的本分,若真有人仗著自己年紀(jì)大,倚老賣老地給皇兄添堵,皇兄只管大耳光子抽他就是!”
近來朝堂上為這事兒鬧得不可開交,陸季遲自然也知道,忙抓緊機(jī)會表了一發(fā)忠心,“若是不方便親自動手,那就讓臣弟來,正好我也看那破老頭兒不爽很久了!”
當(dāng)然,話是這么說,拽拽的表情卻不能崩,畢竟眼下還不是可以無所顧忌地拍馬屁,抱大腿的時候。
“聽君之言忠君之意是為人臣子的本分?”昭寧帝有一瞬訝異,隨即就玩味地笑了起來,“這話聽著有些意思。”
你要是喜歡聽,以后我每天跟你說一百遍啊!就是拜托能不能別再笑了,怪嚇人的!
陸季遲默默吐槽的同時心下微松。雖然想也知道昭寧帝不可能這么快就打消弄死他的念頭,但目前的發(fā)展看起來還算樂觀——至少,他看他的眼神里沒有上回那種叫人膽寒的東西了。
其他的……慢慢來吧,看誰演技壓得過誰!
***
雖然心里煩死了左相,但他畢竟是個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家,昭寧帝不可能真的讓陸季遲去抽他,便只擺擺手走了。
陸季遲不好多留,也跟著走了,走之前方珍珠悄悄問他:“聽說我很快就要做婆婆了?”
陸季遲嘴角一抽:“你想說什么?”
方珍珠飛快地看了他兩眼,小聲叮囑:“要長的好看身材好的?!?br />
陸季遲:“……穿越都改不掉您這顏控的毛?。俊?br />
方珍珠斜了他一眼:“穿越能改掉你餓了就想吃東西的毛病不?”
陸季遲:“……餓了想吃東西那是本能,不是毛病?!?br />
“我這也是本能?!狈秸渲槔淠?,“行了跪安吧,記住我說的話!”
“……哦?!?br />
陸季遲無語地抱著一堆閨秀的畫像出了宮。
魏一刀聽說昭寧帝準(zhǔn)備給他賜個媳婦兒,頓時就陰謀論了:“這里頭肯定都是些丑八怪!要么就是出身卑微,配不上殿下!”
陸季遲隨手打開一幅,看見了一個亭亭玉立,巧笑倩兮的美人兒,美人兒旁邊寫著幾個大字:左相嫡幼女,孟氏婉妍。
慘遭打臉的魏一刀:“這……一定是拿錯了!”
陸季遲又隨手打開一幅,依然是個花容月貌,出身勛貴的大美人。
魏一刀沉默片刻,嫌棄搖頭:“竟連著拿錯了兩張,這干活兒的宮女也太粗心了!”
陸季遲:“……?!”
“殿下再拿一幅,這回肯定是個麻子臉?biāo)堑拇蟪笈 泵婺績瓷返那嗄陻蒯斀罔F地說。
陸季遲:“……”
對方不想說話并向你扔了一堆畫卷。
魏一刀趕忙接過,抽出一幅打開……再次慘遭打臉。
他不死心,又接連打開了幾張,然而上頭無一不是出身好長相好名聲也好的世家貴女。
“……”魏一刀瞪著那堆畫陷入了迷茫,狗皇帝怎么突然對他們家殿下這么好?吃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