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交代后事
天氣漸漸暖和,萬物復(fù)蘇,嬌嫩的小草的開始鉆出地面,不知名的野花開始綻放,百鳥鳴囀。
城里的人們紛紛出城踏青、游玩,或去爬山,或去游水。
有的人家?guī)е⒆右黄鹑ベp花、挖野菜、釣魚,或者摘一些不知名的野果,順便呼吸新鮮空氣,放松身心;有的人家?guī)е⒆忧巴烙^,禮拜一番之后,聽聽早晚兩課誦經(jīng),品嘗齋飯,洗滌心靈;有的人家?guī)е⒆釉诔峭獾暮舆呉按叮瑤е魇近c(diǎn)心以及各種酒菜,約上三兩好友,怡情樂水;有的人家?guī)е⒆釉诮纪庵矘洌环燎趧谧鳎N下一顆小樹苗,也是一份新的希望。
平坦、空曠的草地上,人們歡聲笑語、追逐打鬧。數(shù)不清的紙鳶在空中飛舞,恰逢陽光正好,云淡風(fēng)輕,飛得極高的紙鳶也能看得清楚。
此時(shí)的孟府,卻是一片悲戚。
孟浩的身體每況日下,咳嗽了兩三個(gè)月,胸腔似乎都咳空了,整個(gè)胸部都凹下去了,人也瘦的不成樣子了。
每日里,孟夫人在人前總是一副積極樂觀樣子,人后卻是以淚洗面。
孟然的課程也停了,只是在父親身前盡孝。孟浩夫婦每次勸他要好好讀書、不可分心,總被他搪塞而過。
眼看著一天天過去,孟浩的身子愈發(fā)沒了神采,整個(gè)人似乎成了一具臭皮囊。
這一日,孟浩把孟夫人叫到身前,打算交代后事。
“夫人,你我成親已經(jīng)有十幾年了,而今然兒已經(jīng)八歲,對他已經(jīng)無需太多管教,日后你若遇到合適的男子,自可嫁入他門......”
孟夫人的眼淚如潰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她哽咽著說:“妾身既然已經(jīng)嫁了你,自然不會再把世間其他男子放到眼里,我生是孟氏的人,死是孟氏的鬼。類似的話,你休要再說。”
“好...好...我不說就是。只是以后的日子就辛苦你了,然兒是個(gè)男子,難免在日常上粗心大意,再往后,他娶妻生子,自是不會再把重心放在你的身上......”
孟浩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孟夫人只是眼含淚水,默默地為丈夫撫背。
咳嗽聲停止,孟浩繼續(xù)說道:“從前一直沒有想過我們會這么早就分離,一直覺得日子還很長,也就沒有格外珍惜往日的時(shí)光,對你總是關(guān)心不夠,總是忙著處理衙門的事情,總是冷落你。如今想要好好地愛護(hù)你、想著你,也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shí)間了。
如果上天能夠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jī)會,我一定拋開那些凡塵俗事,只是好好地對你,與你廝守,從清晨到黃昏,從春天到冬天。”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孟夫人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孟浩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張因?yàn)樯狭四昙o(jì)而略顯富態(tài)的臉,一動不動。
過了良久,孟夫人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嘶啞,“老爺,在過去的這么多年里,雖然你陪伴我的時(shí)候并不多,但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你忙碌,也是因?yàn)槟銗圩o(hù)百姓,為黎民謀福祉,我打心底里感到自豪......”
孟浩伸出瘦弱的手,顫巍巍地?fù)?摸著孟夫人的頭發(fā),輕聲說道:“人都說恨別離,我以前從來都不信,如今啊,不信不行。我年輕的時(shí)候,總覺得我們會一起走,不曾想,如今倒是我要先走一步了。
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你先走,這樣我就不用擔(dān)心我不在你身邊,你會不會孤單怕冷,會不會受傷被人欺負(fù),會不會想我......
家里那么一大堆事,你怎么處理?等你老了病了走不動了,誰來陪你?我實(shí)在是舍不得走啊......
等我到了那邊,我一定不喝孟婆湯,我就在那奈何橋邊等你,一直等到你為止......”
孟浩夫婦相擁而泣。
過了許久,兩人的眼眶都有些紅腫,嗓音嘶啞。
孟浩輕輕咳了一下,“夫人,給我端杯茶潤潤嗓子。然后你去把然兒喊進(jìn)來,我有些話要跟他交代一下。”
“好。”
孟浩接過茶杯抿了幾口,也就遞還給孟夫人。
孟夫人放好茶杯后,出門去喊兒子孟然。
孟然到了以后,先是對著父親孟浩行禮問安,然后問道:“父親,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自己找個(gè)凳子坐吧。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說清楚。”孟浩示意孟然坐好。
孟然搬了凳子坐在床頭,定定地看著父親孟浩。
孟浩輕啟嘴唇,低聲道:“很多事情或許之前有跟你零碎講過,但今日還是要跟你重新講一遍,免得日后吃了大虧。”
孟然只是靜靜地聽著。
“先說說齊先生給你留的兩封信以及那個(gè)木匣,那兩封信是我親眼看著他寫的,如今就放在我的書房里,書架第三層最右側(cè),你去了就能找到。至于那個(gè)木匣,說實(shí)話,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據(jù)說那是齊先生的師尊留給他的,他又留給你了。那是好多年前齊先生放在咱們家的,如今就藏在我書房的書桌下面,如果你哪天想要了,就把地磚撬開,挖地一尺,就能找到一個(gè)箱子,那箱子里放著的就是木匣了。
再跟你說說齊先生的過往吧。我們初識的地方是在京城,那時(shí)候我去參加科舉考試,他去游歷,兩人一見如故,一頓老酒之后,也就熟稔起來。后來我得知他在道宗學(xué)藝,這個(gè)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就說說你不知道的。他是道宗的天才弟子,很有天分的那種,任何道法在他手里都被運(yùn)用的爐火純青,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修煉到了人仙境界。
只可惜,他的師尊在宗門內(nèi)地位不高,為人卻又性格孤高冷傲,得罪了一個(gè)位高權(quán)重的長老。后來他師傅被那位長老故意挑釁,上了生死臺,被重創(chuàng),不久就含恨而終。齊先生年輕好勝又報(bào)仇心切,就約了那位長老的關(guān)門弟子在生死臺決斗。他沒能控制好出手的輕重,誤殺了對手,讓那位長老懷恨在心。
在那之后,那位長老一直處心積慮想要對付齊先生。在五年一次的宗門論道中,他故意出手重傷齊先生,致使齊先生的根基受損,修為倒退,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修為精進(jìn)、一日千里了。
被齊先生誤殺的那個(gè)對手有一個(gè)天資卓越的弟弟,后來也就拜在了那位長老的門下。從此,那位年輕人就成了齊先生的宿敵,那位宿敵如今已是道宗的擎天巨擘。具體是誰,齊先生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書信里提及了,我也就不多說了。
后來齊先生在宗內(nèi)的日子過得十分艱難,日子久了也就被人逼著下了山,四處漂泊,后來也就遇到了我。
齊先生于我,亦師亦友,教了我很多事情,也讓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所以,我一直很尊敬他,這也是我對他很客氣的原因之一。
另外,你還記得他讓你幫忙的事情嗎?”
孟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記得。”
孟浩頷了頷首,繼續(xù)說道:“齊先生想讓你去看望的人是一位女子,是他的一生摯愛。年輕的時(shí)候,他們因?yàn)橐淮螤巿?zhí)而分道揚(yáng)鑣,后來也就天各一方,再無相見。我希望,在你有能力的時(shí)候,一定要幫齊先生完成他的夙愿。
他曾跟我說,他不希望你成為一個(gè)什么什么樣的人,他不希望你活成別人希望的樣子,他不希望你成為一個(gè)被條條框框束縛的人,他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簡簡單單就好。
只是,這世間從沒有逍遙人,有很多事情是需要你去承擔(dān)責(zé)任的,譬如父母,譬如親人,譬如齊先生。
所以,為父就自私一回,你不論如何、不論何時(shí),一定要完成齊先生的夙愿。
好嗎?”
孟然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孟浩嘆了口氣,“至于齊先生的仇怨,你無需去管。當(dāng)然,你能遇到那些人的幾率也不是很大,就算遇到了,也無需惹事,就當(dāng)不知道就好。”
聽到這里,孟然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要開口,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孟浩看著欲言又止的兒子,解釋道:“這都是齊先生的想法,當(dāng)然,也是我的想法。那些人如今皆已站在這片世界的巔峰,我等凡人,又如何撼動得了?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放下仇怨。”
孟然滿臉憤憤,卻不曾開口反駁,只是輕聲問道:“那我五歲那年的冬天,先生去了哪里?又被誰所傷?”
孟浩沉吟片刻,終是決定說出實(shí)情,“你五歲的那年冬天,齊先生是回了宗門,去祭拜他的師傅。只是不知怎地,被那個(gè)宿敵遇到了,一番斗法之后,齊先生受了重傷,所以他過了很久才返回臨安、返回我們家。”
“恩,我知道了。”孟然的反應(yīng)有些過于平淡。
孟浩想要安慰兒子,只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唔...還有別的事情跟你說。”
“父親請說。”
“我的身體情況,你也應(yīng)該知道了。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顧你母親,吾要讓她受了委屈,也不要讓她過得不開心。”孟浩慈祥地看著兒子孟然。
孟然淚水盈眶,哽咽著說:“父親放心,我會照顧好母親的,一定不會讓她不開心的。”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日后你若遇到一個(gè)叫海棠的且曾經(jīng)在臨安城待過的女子,要盡可能地幫助她......”
孟然只是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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