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妖
我看著盧雯的尸體,很久也不相信這是真的。我想過她會死,但沒想到她會死得這么慘烈。
此時的場景非常恐怖,看了以后就感覺像有萬把鋼針一起去***的心臟,非常不舒服,全身籠罩了一層陰沉的霧霾。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怎么也邁不動腳步,僵硬地呆立在這里。
我走到尸體前,看到了她的臉,那一瞬間的震撼無法形容。盧雯的雙眼居然被人挖去!兩個眼睛成了血洞,兩行類似淚水的血痕從眼窩一直流到下巴,觸目驚心至極。
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這是一間密閉的地下室,唯一的出口就是身后的大門,很顯然那個老太太并不在這里。她到底是誰?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而且這里有一個非常難解釋的現(xiàn)象,那老太太就算能夠殺死盧雯,可她年老體弱,怎么能把一百多斤的盧雯給掛到這么高的鉤子上呢?情理上完全解釋不通。
我用雙手抹了一下臉,把臉深深埋在手掌里,全身無力,幾乎要癱軟在地上。
屋子里光線幽暗,盧雯的尸體掛在空中,慢慢轉(zhuǎn)悠著,地上投出一個淡淡的影子。整個地下室里寂靜無聲,非常壓抑。
我蹲在地上,幾乎要崩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下個會是誰?現(xiàn)在只剩下我和啞巴女孩,必死的命運(yùn)難道就要降臨到我們身上了?
我緩緩抬起頭,忽然看到墻上一個不容易察覺的角落,用黑漆寫著幾行小字。我馬上奔過去查看,這些黑漆字應(yīng)該是剛寫上去的,汁液順著筆劃緩緩流淌下來,還沒干透。這行字寫著:盧雯死于2014年X月X日,被人推下懸崖。此人生前不敬父母,忤逆尊長,為不孝子孫。死后當(dāng)受天秤挖眼之刑。
我簡直憤怒了,這是誰搞的惡作劇?給盧雯胡亂按個罪名,就這么把人給殺了。我看過一些變態(tài)殺手的資料和傳記,他們都喜歡把自己當(dāng)成懲罰者,替天行道,覺得自己維護(hù)了正義。那個老太太肯定就是這樣的人。
一想到老太太,我忽然有點(diǎn)不寒而栗,周身發(fā)寒。她會不會再回來?腦海里盡是她的詭異形象,黑棉襖、佝僂身體、嘎嘎陰笑,眼神里全是暴戾之氣。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毛。
盧雯僵硬的尸體吊在空中,忽然我產(chǎn)生一種錯覺,她似乎沒有死,想要從鉤子上掙脫下來。
一股涼氣傳遍全身,我再也呆不住了,簡直要被折磨瘋了。我從地下室跑出來,越跑越快,可能是疑心生暗鬼,總覺得樓梯后面的黑暗里,有什么東西在看著我。
我真佩服自己,剛才怎么那么有勇氣,居然和一具尸體在一個房間呆那么長時間。
我跑到上面,這里還是靜悄悄的,老太太就像是憑空蒸發(fā),根本沒有她的人影。我意識到一個很可怕的問題,她會不會去殺啞巴女孩了?
沖到門外,一股冷冷夜風(fēng)吹來,讓我清醒了不少,也讓我更加清晰地體會到痛苦和難受。心里就像是有只小貓又抓又撓,這個鬧心勁就別提了。
我快速跑到住所,推門進(jìn)去,看到啞巴女孩還躺在那里睡覺,睡得很沉很香。
這里實(shí)在是不祥之地,不宜久留,我叫醒啞巴女孩,她擦擦眼睛,睡眼朦朧地看著我。我無法給她解釋什么,只是做著手勢讓她跟我走。
啞巴女孩很懂事,從床上下來,乖巧地拉著我的手。我們兩個人沖出房門,逃進(jìn)了深深的黑夜里。
走著走著,我突然就哭了。這一路走來,隊(duì)伍里有好人有壞人,可現(xiàn)在接二連三的死去,最后只剩下我們兩個。
無助和孤獨(dú),像緊箍咒一樣緊緊罩在我的頭上,喘不上氣。
東一腳西一腳,也不知怎么走的,我們進(jìn)了一座山。這山不高,海拔也就一二百米吧。啞巴女孩忽然拉住我的手,指了指前面。
因?yàn)橐恢钡皖^趕夜路,我也沒太注意周圍景物,讓她這么提醒,我一看,頓時嚇蒙了。只見滿山遍野都是墳包,大大小小,遍布在山坡荒草之中,密密麻麻不下幾百個。
這座山就是個亂墳崗子啊。
這些墳都相當(dāng)有年頭了,有墳塋有墓碑,因?yàn)轱L(fēng)吹雨打,很多碑文都看不清了,殘缺很厲害,有的墓碑甚至倒塌在地上。夜風(fēng)一吹,亂草搖晃,氣氛陰森荒涼至于極點(diǎn)。
我真是有點(diǎn)害怕了,拉著啞巴女孩轉(zhuǎn)身要回走,可來時的山路卻消失了,眼前是高高的雜草和灌木,回頭路居然沒有了!
完了,我腦子大三圈,遇到鬼打墻了。難怪老人們都說,看到亂墳崗子別亂闖,陰氣太重。
此時夜色朦朧,山中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視線也就能看個兩三米,再遠(yuǎn)就是黑黑的一片。我拉著啞巴女孩完全瞎走,根本沒個方向。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冷不丁就看到不遠(yuǎn)處有堵水泥墻,墻根下跪著一個人,這人雙手合十,似乎在念念有詞,還磕了兩個頭。
我心怦怦狂跳,這大晚上的,你丫不好好睡覺,跑到這荒山野地上墳來了?
我拉著啞巴女孩往前走了一段,這身形越看越熟悉,等到了近前更清楚了,這不是粉強(qiáng)嗎。我走到他身后,粉強(qiáng)注意力非常集中,根本沒想到大半夜還能碰到熟人。
粉強(qiáng)身前的水泥墻上,摳出一排幾個水泥洞。洞不高,也很淺,每個洞里都存著一口黑甕。這些黑甕大概一米多高,又粗又笨,甕口壓著碟子,碟子上還封著黃色符箓。這大晚上的,看到這一幕,覺得非常邪。
粉強(qiáng)正跪在一口黑甕前,表情專注,嘴里不知叨咕什么。我也是惡作劇心態(tài),湊在他耳邊,大吼了一聲。
粉強(qiáng)冷不丁被這一吼,嚇得慘叫一聲,癱軟在地上。他臉色煞白,捂著胸口,瞪著眼睛看我。好半天才緩過來,他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站起來就對我拳打腳踢。我本來就理虧,挨幾下就挨幾下吧,誰知這小子手底下沒數(shù),越打越狠,我也有點(diǎn)火了。
我激出一股火,和他對掐。我們兩個也沒個套路,在地上滾來滾去,你上我下,就是揪頭發(fā)扇嘴巴。折騰了好半天,他本來騎在我身上,忽然全身像泄了氣,雙手?jǐn)傞_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嘴里喃喃:“你可害死我了。”
我坐起來瞪他:“你是不是屬瘋狗的,能不能好好說話?”
粉強(qiáng)也坐起來,用手指著我,聲音里甚至帶著哭腔:“你可害死我了!”
“怎么了?”
粉強(qiáng)從兜里掏出一包煙和打火機(jī),我一看這煙,眉角跳了一下。這可是寧哥的煙。那天在五官殿,寧哥脫光衣服光著屁股追殺我,衣服就扔在大殿里。當(dāng)時我也是暈了頭,忘了這碼事。沒想到粉強(qiáng)這小子賊精,居然把寧哥的東西搜刮一空。
我伸手:“給我來一根。”
粉強(qiáng)瞪了我一眼,嘆口氣,抽出一根遞給我。我接過打火機(jī)點(diǎn)上,美美抽了一口,媽的,真舒坦。
我問這是怎么回事。粉強(qiáng)看看我,又看看啞巴女孩,問道:“其他人呢?”
“都死了。”我簡單把寧哥和盧雯的事說了一遍。
粉強(qiáng)垂頭喪氣:“劉洋,我告訴你發(fā)生的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
我頓時來了情緒:“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們會接連死人?”
粉強(qiáng)坐在地上,單手抱膝,另一只手掐著煙,幽幽說道:“我被人下了降頭。”
“什么玩意?下降頭?”我聽得啼笑皆非,這不是封建迷信嗎。
粉強(qiáng)看我不屑的神情,有點(diǎn)惱火:“你們大陸不信這個,可在我們那里非常講究這些東西。不信和不知道,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他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看樣子,粉強(qiáng)也是壓抑很久了,現(xiàn)在我們生死未知,又在荒郊野外,粉強(qiáng)把我當(dāng)成傾訴對象,說起他這段孽緣。
粉強(qiáng)說他嗑的藥都屬于軟性毒品,根本不像外面?zhèn)鞯哪敲葱昂酢Kf就是一堆朋友湊在一起,喝喝酒啊唱唱歌啊嗑嗑藥啊,都屬于正常社交范疇。那次他一個好朋友從德國訂購了一套名牌大音響,這好朋友便把所有朋友都召到別墅,開趴體。趴體嘛,大家就是圖個樂,喝了完酒抽兩袋煙。人家抽的那煙可不是農(nóng)村旱煙鍋?zhàn)樱鞘前⒗涞厮疅煛3橥炅藷熰就炅怂帲繇懸婚_,哐哐的,就跳吧。
上面鐳射燈晃著,還請了專業(yè)的DJ,那種嗨勁,堪稱人間極樂。就在這次趴體上,粉強(qiáng)認(rèn)識了一個云南少數(shù)民族女孩,名字叫小妖。苗家女孩漂亮,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更兼性情直爽,敢愛敢恨。粉強(qiáng)從來沒和這樣的女孩相處過,覺得特別新鮮,兩人就好上了,如膠似漆。粉強(qiáng)說到這,眼睛瞇縫起來,說這小妖平時在家不愛穿衣服,就光著屁股收拾家,彎腰擦地翹胸烹飪,粉強(qiáng)一看她就摟不住火。
時間一長吧,粉強(qiáng)無意中照鏡子嚇了一跳,鏡子里的自己形若枯槁,像是老了好幾歲。而且動不動腰酸腿疼,渾身無力,提不起精神,干什么都懶洋洋的。演出、唱歌這樣的本職工作都懈怠了,生活里就兩件事,嗑藥和干小妖。
經(jīng)紀(jì)人一看這不行,趕緊找了個師傅。這師傅挺厲害,看到粉強(qiáng)說,你滿臉黑氣,沉迷女色,你現(xiàn)在交往的這個女人是只白虎,如果你再這么下去,不但將來氣運(yùn)極差有牢獄之災(zāi),而且很可能英年早逝,這條命就搭進(jìn)去了。
粉強(qiáng)聽了一身汗,趕緊和小妖分手。小妖這女人可怕就可怕在這,把老娘玩了,想這么分手?真是美得你了。先是圍追堵截,電話騷擾,粉強(qiáng)不堪其擾,換了電話改變行蹤。小妖找到朋友通知粉強(qiáng),如果你和我分手,我就找個人多的地方,帶著對你控訴的遺書,跳樓給你看。
粉強(qiáng)根本沒搭理。這樣的女人對他來說新鮮勁一過,也就完事了。
真沒想到,小妖真有股狠勁,在早上上班高峰,真就從寫字樓上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粉強(qiáng)聽到這個消息,長舒一口氣,可算擺脫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