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斬
“跟著他們和我們能不能出去有什么關(guān)系?”我疑問。
譚局長說:“關(guān)系大了。我們現(xiàn)在連點頭緒都沒有,還困在這么個鬼地方,這些人雖然古怪,但至少可以找機會聯(lián)系詢問一下。一旦遇到個好人幫助,我們就能走出去了,總比自己瞎闖迷路強。”
何勤也說:“劉洋,譚老師說得對,我們不能再這樣沒頭蒼蠅亂闖了,應(yīng)該找人打聽打聽。”
雖然我不喜歡何勤,但這里能讓我信任的只有他了,我點點頭:“好吧,大家都小心點,咱們見機行事。”
“你們就聽我安排吧,沒錯。”譚局長又強調(diào)一遍。
我們小心翼翼從院門里出來,東張西望,大街上確實沒有人了。只見滿街滿地都是黃色紙錢,厚厚實實,也不知多少張,看起來就像鋪了一層雪。譚局長嘖嘖稱奇:“死的肯定是個財主,這派頭也太大了。”
雖說沒有人,我們也不敢明目張膽走大街正中,大家順著喇叭傳來的方向沿著墻根陰影小心翼翼往前走。正走著,路過一個黑巷子,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突然從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這人力氣極大,來的又突然,我根本無從反抗,被他拖進巷子里。
我嚇的心都快跳出去了,完了,被那些怪人發(fā)現(xiàn)了。這時一束光射過來,那人居然有手電,朦朦朧朧中我看到這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長得普普通通,可是一看到他,卻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那人看樣子比我都驚恐,壓低嗓子問:“劉洋?!你他媽怎么在這里?”
“你是?”我問。
“你不認識我了?也對,你都走到這里了。”那人似乎猶豫很長時間,這才低聲說:“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但是你在這里不能和任何人提!自己聽完就完,記住了沒有?”
這人到底是誰?神神秘秘的。我掙脫開他,坐起來:“你愛說不說。”
“我是馬丹龍。”那人說。
這話一出,我腦子“嗡”一下,這個名字就像炸雷一樣在我腦海里炸響。我似乎想起了很多事,可亂七八糟又沒有頭緒。我看著他,疑惑地說:“你的名字,我很熟悉,馬……師傅?”
“劉洋……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你是死了,還是走陰?”馬丹龍問。
我一下火了,這人怎么出口不遜呢,還咒人家死。我惦記何勤他們,沒工夫和他扯淡,我站起來說:“我還有事,要走了。”
馬丹龍看我要去的方向,一把拉住我,語氣十分焦急:“你不能去!如果你是走陰,那別玩了,趕緊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怎么走?”我趕緊問。
馬丹龍用手掐了掐手指指節(jié),明顯在那算時辰:“你在這里等四個時辰,然后往回走,走過奈何橋。對了,你來的時候經(jīng)沒經(jīng)過一條寫著‘回去’的岔路?”
“經(jīng)過了。有人看到那里是懸崖。”
馬丹龍點點頭:“你就走那條路。切記,一定在這里藏四個時辰,時間不對就走不了奈何橋。”
“草,那條岔路是懸崖,我怎么回去?”我問。
“那就跳崖。”馬丹龍一字一頓道。
我正要再問,何勤他們這時找了過來,一起出現(xiàn)在巷子口。馬丹龍一看這幾個人,就像被火烤了菊花,臉色都變了,嘴里喃喃:“他怎么會在這?完了,完了。”
他藏在我身后,重重一拍,說了句:“好自為之吧。”
這時,何勤拉著啞巴女孩的手,兩個人走到我身前,何勤好奇地問:“你怎么上這來了?”
我說:“剛才好像遇到個老朋友……”我再一轉(zhuǎn)身,真是奇了大怪了,這么條黑黑窄窄的死胡同,那馬丹龍本來藏在我的身后,可就這么一眨眼的工夫,他居然憑空消失了!
我張著大嘴,前后看看,語無倫次地說:“他……他本來就在這……怎么……”
“誰啊?他叫什么名字?”何勤盯著我眼睛問。
我看看他,忽然心生寒意,我咽了一下口水說:“沒事,沒人,我看錯了。”
啞巴女孩跑過來拉住我的手,態(tài)度頗為親昵,拉著我往外走。
譚局長不耐煩:“趕緊走吧,一會兒那群人走遠了,我們就沒處追了。”
我們幾個人加緊腳步,隱隱聽到很遠的地方有喇叭聲,我們一路小跑追過去。這一追路可就遠了,足足穿過這個集鎮(zhèn)。在鎮(zhèn)外,有一處大的場院,四面堆著柴火垛子,正中壘著一個巨大的唱戲臺子。我們到的時候,就看到場院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夜空下,空地上燃著篝火,火苗竄騰,大火映紅了半邊天空。可就算這樣,那些人還是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像是藏在濃霧里。
場院最外圍站著的,是那些穿著白色孝衣的人,我們都覺得晦氣,誰也不敢過去。正好身邊有個高高的土坡,上面長著一棵虬枝盤結(jié)的老樹。我們互相扶持,全都爬到樹干上,站在高處往場院里看。
只見最里面的戲臺上搭著背景,黑糊糊的看不太清是什么,好像有松樹有仙鶴有彎月,整體格調(diào)十分黑暗。臺子上站著兩列經(jīng)過化妝的角色,應(yīng)該是跑龍?zhí)椎模筒世L著臉譜,穿著戲服,煞有介事的樣子。盧雯輕聲說:“我知道了,這是講包公的戲,兩邊人是王朝馬漢什么的。”
譚局長十分看她不起,呲牙譏諷:“你還知道王朝馬漢呢?”
最為奇怪的是,我們看到的那口巨棺,居然出現(xiàn)在戲臺上。因為它太大了,雖然離得遠,細節(jié)看得還算清楚。此時棺材開著,棺材蓋沒了,棺材里黑洞洞的,也不知藏著什么。
不知為什么,我眼皮子狂跳,看著那口奇怪的棺材,總覺的不得勁,手心捏了一把汗。
突然從戲臺后面上來幾個人,這些人穿著破舊的格子襯衫牛仔褲,居然帶著手銬腳鐐,蓬頭垢面,串成一串。
這些扮演犯人的角色,衣服風(fēng)格很現(xiàn)代,和打扮成古代龍?zhí)椎慕巧纬甚r明對比。
到了臺子中央,這些犯人跪在地上,垂著頭。別看現(xiàn)場這么多人,可四下里寂靜無聲,只能偶爾聽到火苗噼啪的聲音。
一陣喇叭聲響,劃破寂靜。隨即,有人像是才睡醒喊了一聲:“啊~~”。然后就看到,有個蟒袍玉帶打扮成古代官員的人,居然從那口巨棺里爬了出來。
在戲臺中間有一把高腳椅子,那人慢騰騰走著,坐在椅子上。借著火光看,這個人裝扮雖然不是包拯,但也是其他什么文官,下巴上五綹長髯,面如冠玉,氣象不凡,到自有一番馭民之相。
旁邊龍?zhí)走f給他一張卷子,那古代官拿起來,摸著下巴的胡子看著,倒也像模像樣。然后他好像說了什么話,聽發(fā)音根本不是漢語,也不知什么語言。那幾個龍?zhí)讖姆溉死镅撼鲆粋€人。
那人頭發(fā)蓬亂,砰砰磕頭,嚇得臉色都變了。
古代官看著這名犯人說了一個字,這我們聽懂了,他說的是:“斬!”
戲臺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口大鍘刀,跟電視里演的差不多。目測來看,怎么也得二三米長,這大刀,氣勢驚人,別說砍頭了,就算攔腰斬斷也毫不費力。
兩個龍?zhí)籽褐敲溉藖淼藉幍肚埃粋€抬起鍘刀,一個把那犯人的腦袋塞在下面。此時周圍烈火翻騰,所有人都看呆了,我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犯人估計已經(jīng)嚇傻了,根本不知道反抗,兩條腿都是軟的。只見古代官把一只令牌扔在地上,這就是信號,那個抬鍘刀的手一松,往下一摁。我好像真的聽到“喀嚓”一聲脆響,那犯人的腦袋砍了下來,死尸當即癱軟在地,腦袋在戲臺上滾了好幾圈。比較奇怪的是,腔子里似乎沒有血噴出來。說實話,我當時也看得迷迷糊糊,頭一次看砍人頭,雖然是演戲,但還是覺得胃里不舒服,腦袋暈暈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又有人遞給古代官一張卷子,他聚精會神看著。我算看明白了,這個戲講的應(yīng)該是古人審案。
鎮(zhèn)子的老百姓搞那么大排場,就是為了看這么一出戲?演古代官的這位應(yīng)該是專業(yè)演員吧?從頭到尾的這個儀式會不會是本鎮(zhèn)一種風(fēng)俗?
我正想著,譚局長忽然道:“我們?nèi)ズ笈_溜達溜達。”
我驚訝地看著他:“大局長,你瘋了?我們連場院都不敢靠近,你還敢去后臺?”
譚局長說:“你懂什么,咱們?nèi)ズ笈_直接找戲班子老板,他肯定比這些看熱鬧的傻吊村民通事理。老板走南闖北的肯定有手機筆記本平板什么的,只要能聯(lián)系到家里人,咱們就妥了。”
“我總覺得有危險。”我說。
盧雯又說話了:“劉洋我算發(fā)現(xiàn)了,你這老爺們膽子比芥子都小,真難為你怎么長這么大的。誰放屁沒給你嚇死啊?”
我恨恨看她一眼,心說出了事你們就老實了。我說:“行,到時候你們別后悔,我可提醒你們了。”
盧雯說:“就你廢話最多。”
我們幾個人從樹上下來,譚局長領(lǐng)著我們,小心翼翼避開場院里的人群,從外面繞了大圈,一點點迂回靠近戲臺子。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只見戲臺上已經(jīng)人頭滾滾,死尸遍地,這一會兒工夫連審案帶砍頭就整死好幾個。
我還來不及細看,就被譚局長呵斥一番。來到戲臺后面,果然有幾條樓梯通向后臺。我們怕被人看見,小心翼翼鉆了進去。
后臺居然沒有工作人員看守,我們順利進到這里。這地方面積不大,但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許多大箱子上著鎖,摞得高高的,可能是戲箱吧。
繞過大箱子,走在最前面的盧雯忽然驚叫一聲:“有人!”
我們就看到,地上擺著一個狗籠子,這籠子里關(guān)著一個人。因為籠子非常狹窄,他就像狗一樣蜷縮在地上。也不知怎么,一看到這個人,我忽然手心莫名地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