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紅嘴阿姨
“什么紅嘴阿姨?”許大志疑惑道。
前妻走到床邊,把被子往上掖了掖,說:“孩子發(fā)燒,說夢話胡話呢。”
還沒說完,許磊忽然坐了起來,氣喘吁吁。孩子小臉上都是冷汗,臉色煞白。前妻看情況不好,趕緊出去叫護士。許大志坐在床上,握住孩子的小手:“小磊,怎么了?”
“爸爸,那個白臉紅嘴的阿姨又來找我玩了。”許磊輕輕地說。
許大志聽孩子這么說,有點發(fā)毛,疑惑道什么:“白臉紅嘴的阿姨?”
許磊伸出手指,指向窗戶:“剛才她還露個臉呢。”
許大志和解鈴不由自主看向窗戶,解鈴走到窗前,輕輕推開那扇窗。他們是在四樓,高高的白樓下面,是一大片院子。就算真的有什么女人,也不可能爬這么高,在窗外露個臉就沒了。
徐老師看得有點害怕,不由自主走到解鈴身邊。解鈴臉色凝重,許大志輕聲問他有什么發(fā)現(xiàn)。解鈴搖搖頭,說醫(yī)院這地方本來陰氣就重,尤其腫瘤醫(yī)院,死去的亡魂更多,無法確定騷擾許磊的是哪一個。
“你們說的怎么跟真事似的?”徐老師更害怕了。
解鈴走到床前,柔聲說:“小磊,你是好孩子,老老實實告訴叔叔,你是從什么時候看到那個阿姨的?”
許磊縮在被子里,白色的臉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來特別可憐。他低聲說:“就是上次在幼兒園,和小朋友們一起做畫圖游戲的時候看到的。”
許大志不無擔憂地說:“既然醫(yī)院不干凈,那就讓小磊回家吧。”
解鈴搖搖頭:“不至于。小磊可能是體質(zhì)敏感了點,等我在他床頭貼一個安神驅(qū)邪的符就好了,肯定神鬼不近。而且你也聽到了,那個不干凈的東西最早出現(xiàn)在幼兒園,一直跟到這里,并不是突然在醫(yī)院冒出來的。”
徐老師趕緊插嘴:“你們亂說什么啊,我們幼兒園干凈得很,怎么會有臟東西呢?”
說完這話,她忽然愣了愣神,說道:“我想起來小磊說的白臉紅嘴阿姨是怎么回事了。”
許大志心急如焚,催促她快說。
徐老師說,前些日子幼兒園來了幾個人,說是上面教育部門搞幼兒教育研究的,是園長領(lǐng)來的,應(yīng)該沒錯。他們選定幾個班級,把這些孩子集中在一起做測試。
什么測試呢?這些人在紙上先寫幾個字或是畫了個圖案,讓孩子們?nèi)ゲ隆?br/>
猜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的線索和提示,就是讓孩子隔空憑感覺去猜物。不知是什么目的。
一開始做的那些測試,沒有孩子能猜對。徐老師當時覺得有些扯淡,現(xiàn)在是講究科學技術(shù)的年代,這種非科學的事情怎么還有人搞呢?只不過這些人是園長領(lǐng)來的,她也只能腹誹。
一直到最后一個實驗,那些人里有個領(lǐng)頭的男人,在紙上寫了一串字,讓孩子們猜。這個實驗,要求孩子們不要多想,感覺到什么就在紙上畫什么。
等所有孩子都寫好后,他們把紙收上來一一檢查。當看到其中一張時,那個男人眼神立時不對,和同來的幾個人低聲說著什么。
這張紙就是許磊畫的畫。上面用蠟筆,歪歪扭扭畫了一個人物的正面頭像。這個人物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留著長長的頭發(fā),臉色就是白紙的顏色,不知是許磊忘了上色還是人物本色就是這樣。
這個女子,臉上最顯著的特征,就是長著紅紅的嘴唇。
看到這幅畫,那男人找到許磊,和他交流了一會兒。徐老師就在旁邊,男人問孩子的無非就是多大了,認多少字之類,很稀松平常,沒什么奇怪的地方。詢問一番,那些人什么也沒交待,就都走了,此后再也沒露過面。
時間一長,徐老師就把這事忘了。
解鈴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問徐老師那個男人當時在紙上寫的一串字是什么?徐老師想了半天,搖搖頭:“忘了,真的忘了。他寫的時候,我們距離挺遠的,我撇了一眼沒看清楚,也沒細問。”
“你們幼兒園有攝像頭吧?”解鈴問。
徐老師點頭,表示有的。解鈴對許大志說:“這事很奇怪,或許有些玄機。我現(xiàn)在就過去到幼兒園,查查當時的錄像。”
許大志趕忙道:“我也去。”他咬牙切齒:“我要知道誰在害我兒子,我給他扒皮抽筋。”
“徐老師,也麻煩你和我們一起過去。園里有你溝通,比較方便一些。”解鈴想得很周到。
徐老師這女孩還挺爽朗,隨口答應(yīng)。
這時前妻領(lǐng)著護士和醫(yī)生進來,許大志簡單交待了兩句,三人一起出了醫(yī)院,打著車到了幼兒園。
到了園長辦公室,徐老師把事情一五一十匯報上去。園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戴著厚厚的近視鏡,聽得稱奇,對許大志說:“這位家長,不好意思啊,這件事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這些都是前園長做的。”
許大志耐著性子說我今天來不是追究責任的,而是想調(diào)查一下,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
園長叫來了電腦房微機老師,把事情和他說了。微機老師撓頭:“過了這么長時間,不知道當時的帶子保沒保存,你們跟我來吧。”
園長也坐不住,跟著他們幾個到了電腦房。微機老師問清當天的時間,在服務(wù)器硬盤里搜索,好不容易找到那一天的文件夾,里面有視頻文件,隨即打開。
圖像一出,徐老師指著屏幕上一個背對攝像頭的男人背影說:“就是他!”
解鈴和許大志緊緊瞅著屏幕,眼睛幾乎都不眨一下。
那男人看起來有些魁梧,肌肉很發(fā)達的樣子,一看就是經(jīng)常鍛煉。他穿著一件黑色T恤,衣服雖然很隨性,但穿在他身上,卻有種很嚴肅的氣場。
攝像頭拍攝的畫面,正是他在紙上寫那串字的時候。只見白紙上隨著他的筆尖跳出一串字,許大志驚叫一聲:“是日文。”
在場的幾個人都看清楚了,確實是日語。
“這是個日本人?”徐老師覺得不可思議:“當時我們說話時候,他的普通話說得很地道,沒想到是日本人。”
“寫日文的未必是日本人。”解鈴說。
他對微機老師說:“鏡頭能不能再清晰一些,我想看看紙面上寫的是什么。”
微機老師也好奇,定格那個鏡頭,一幀一幀放大。放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屏幕上的畫面已經(jīng)出現(xiàn)許多色塊,字跡雖然看起來還是模糊,不過輪廓已經(jīng)出來了。
許大志看看在場的人:“你們誰會日語?”
這時,他看到解鈴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屏幕上的日文,聚精凝神,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解師傅,你知道上面寫的是什么?”許大志嘗試著問。
解鈴點點頭,臉色有些疑惑:“他寫的是一個名字。”
“名字?”眾人面面相覷。
“翻譯過來叫做阿彌。”
徐老師好奇地說:“阿彌陀佛的阿彌?”
“字是這么個字,但不是這么解釋的。佛教術(shù)語中的‘阿彌’指的是功德無量的覺悟者,而這里的‘阿彌’,據(jù)我了解應(yīng)該是能劇藝人的一種藝名后綴。”解鈴說。
說到這里,許大志瞪大了眼睛,腦袋嗡嗡響,能劇的阿彌……他幾乎脫口而出,孫阿彌、陰間!他實在想不到,為什么劉洋所說的那個能劇故事,會活生生和他的生活發(fā)生這么強烈的關(guān)系。
解鈴看他臉色不好看,以為他憂心兒子,趕忙道:“大志兄,你如果擔心就去醫(yī)院吧,這邊的事我來調(diào)查清楚。”
許大志苦笑。他正要說出《陰間》書稿的事,就在這時,屏幕上那個黑衣T恤的男人,慢慢轉(zhuǎn)過身,側(cè)臉對著攝像頭。
這一刻,不但許大志看得目瞪口呆,就連解鈴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屏幕里出現(xiàn)的這個男人,正是解鈴請徐同鬼上身后所畫的那幅朱砂畫上的人。
許大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男人禍禍完徐同,又跑來禍禍自己的兒子?
徐老師好奇:“為什么他寫下‘阿彌’的名字,許磊就能畫出白臉紅嘴的女人呢?”
解鈴沒有說話,繼續(xù)看著錄像。教室里的孩子們紛紛完成畫作,交了上來。那個男人一一翻看,畫作五花八門,什么都有。當翻到一張畫的時候,他停下來,把畫拿起來看。
這幅畫就是許磊所畫,歪歪扭扭的人頭像。他畫的這是個女人,留著長頭發(fā),白色的臉,眉骨處輕輕兩抹,紅艷的嘴唇。這些五官潦草簡單,但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極為妖冶的意象。這幅畫完全不應(yīng)該出自一個純真孩子的手,因為里面沉淀著非常陰郁的男女情欲的感覺。
許大志看著屏幕上許磊的小臉,頓時怒火中燒,他認為兒子得了絕癥,完全就是被什么妖邪之物給折騰的。他一把抓住老園長的前胸,幾乎怒喝:“看看,看看你們干了什么!我要報警!我要讓你們園關(guān)門。”
園長也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他劇烈地咳嗽:“跟我沒關(guān)系啊,我才來這里不到一個星期。”他掙開許大志,遷怒到徐老師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徐老師還委屈:“我哪知道。園長就那么安排過來的,我也不能拒絕啊。”
“這是能劇的面具。”解鈴忽然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