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
雖然看不到陰魂,但股股陰森的寒氣逼身,便知道它就貼在我的身上。梁憋五把符畫完,抬頭看看,有些奇怪:“這陰魂怎么上不了你的身?”
“你不是說用白鹽能辟邪嗎,我全身都是鹽粒子。”我說。此時的我,滿頭滿臉都是白鹽,形象非常狼狽。
這時我才反應(yīng)過來,怒道:“你是不是一早就憋著壞,想讓我當(dāng)替死鬼?”
梁憋五快速眨著眼:“別誤會。陰魂上身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是小伙兒,陽火旺,它就算勉強上也是非常困難的。你看現(xiàn)在它就對付不了你,只能掛在你身上。如果陰魂和尸體合一,后果可比上你的身要不堪設(shè)想。”
“那你趕緊把它弄走,老這樣算怎么回事?”雖然說陰魂上不了身,但掛在身上,陰冷陰冷的,這也吃不消。
梁憋五凝神,用沾血的毛筆尖在尸體的額頭最后點了一筆,然后厲聲道:“劉洋,拿掉黑布。”
我趕緊把手腕上包裹符咒的黑布條扯下來。隨即能很明顯感覺到,那團(tuán)陰魂從我身上離開。溫度回升,全身一松。
墻上的鏡子里看過去,只見鬼影漸漸飄遠(yuǎn),正在奔向開著的那扇窗。梁憋五站起身道:“你在這守著,我去跟蹤中陰身。”
說著,他如狡兔蹬地,貓著腰竄了過去。窗簾無風(fēng)自起,陡然飄舞起來,慘白的月光下,模模糊糊看到一團(tuán)什么東西飛出窗外。就在這時,梁憋五也跟到了窗口,縱身一竄,如同一只矯健的貍貓,身體與地面平行,形成一道流暢的直線,也跟著鉆出窗口。
我都看傻了,這小子這能耐,堪比世界級跑酷大師。他一鉆出去,我才醒悟,**,我們這是在頂樓,他飛出去豈不是要摔死。我急忙奔過去,心砰砰亂跳,梁憋五就算厲害,也不能違反物理定律吧,七八層樓,摔下去就是真貓也得喝一壺,何況他這么個大活人。
來到窗前,眼前陡然出現(xiàn)的一景可把我驚住了。只見外面中月高懸,亮如銀盤,慘白的月光下,那一團(tuán)鬼影居然在半空現(xiàn)形,無法描述具體形象,就是一團(tuán)略具人形的黑煙。
那團(tuán)鬼煙在空中突然蒸發(fā),煙霧漸漸消散,像是一團(tuán)面粉在空中爆炸。而梁憋五整個人飛在半空,這么高的空中,他手刨腳蹬,好像在那游泳一般。他的一只手勉強摸到了消散鬼煙的一角,眼見得煙霧在手指縫中消失。
他在空中凝滯了一秒,“唰”一下開始下落,整個人快速向地面砸去。
我眼睜睜看著這么個大活人直直落下地面,心跳都他媽快停了。
因為角度問題,我趴在窗戶最多只能看到下面二三層樓的位置。梁憋五下墜速度極快,很快就落到二層樓以下,再就看不到了。
雖然看不見,可我想象中,這個人必然重重砸在地上。我在等著人的身體和地面接觸時那“啪”的一聲,可是等了半天,還是沒聽到那個聲音。一時間,我有些精神迷茫,感覺剛才所見到的只不過是泡影幻象,所有一切都是自己臆想。
正傻愣著,門鎖響動,我看到梁憋五氣喘吁吁進(jìn)了屋。他打開客廳里的燈,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大汗淋漓,隨手拿起沙發(fā)墊子,就這么擦著身上的汗。
“你沒死啊?”我道。
梁憋五瞪了我一眼:“想讓我老人家死可不那么容易,當(dāng)年多少人惦記我這條性命。”說到這,他嘆口氣,擺擺手,再沒有說話。
我奇怪:“你怎么說話老氣橫秋的。我問你個問題,你怎么會這么多法術(shù)?地上的冷氣白煙是怎么回事?”
梁憋五癱坐在沙發(fā)上,咂咂嘴說:“說起來這可就話長了。冷氣白煙,是鎮(zhèn)尸的小法術(shù),不算什么冷門,稍有道法常識的都會。想聽故事我挑個好時間講,現(xiàn)在還有工作沒完成。”
“剛才是怎么回事?你飛出去以后,怎么那團(tuán)鬼影就沒了?”我問
梁憋五嘆口氣:“佟三可真他媽毒。他覺察出事情敗露,有人會追蹤陰魂,便……便把徐佳男的中陰身打散,灰飛煙滅,不得超生。”
我咽了下口水,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我問他還要做什么?
梁憋五道:“現(xiàn)在咱倆要把尸體送回殯儀館。”
我目瞪口呆:“往回送?你想自投羅啊?”
“那你告訴我,這么大一具尸體怎么處理?你想碎尸自己去弄,我可不想犯法。”梁憋五沒好氣地說。
我也沒招了,他說送就送吧。
梁憋五道:“不但要往回送,還要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燒尸,只有這樣才能讓殯儀館擺脫責(zé)任,讓這幫邪徒斷了念想。這尸體太邪門,留下是禍害,必須抓緊時間處理。”
他喘了口氣,招呼我,一頭一腳抬著徐佳男的尸體出了家門。這幸虧是大晚上,樓道里空空,沒人經(jīng)過。這要被人見到,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
我和他像做賊一樣,把尸體從樓道里搬出來,塞到后車廂。梁憋五從后座拿出一件破棉襖,簡單裹在身上,拉著我,啟動車子向殯儀館去。
這么冷的天,他外面是一件棉襖,里面是跨欄背心,剛出完汗馬上又遇冷氣,換成一般人早就折騰重感冒了,可他咋的不咋的。身體素質(zhì)真不錯。
坐在車?yán)铮以谲嚺_上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在他家這幾個小時可把我折騰壞了,渾身關(guān)節(jié)都疼,一閉眼腦子里就是鬼影和冷冰冰的尸體。
“說說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抽著煙說。
梁憋五開著車,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前方,半天才緩緩道:“我爺爺以前參過軍。”
我看看他,這思維跳躍也太大了,怎么冷不丁蹦出這么一句話。
梁憋五道:“他在解放前,還是個小鬼,給一位老人家做過通訊員。后來,”他猶豫一下說道:“后來就在這個縣,這片土地上他被槍斃了。”
我大驚失色:“槍斃?什么時候的事情?”
梁憋五道:“這件事說起來很長,以后有機會我再慢慢跟你細(xì)說。現(xiàn)在你簡單了解一下就好。那年,我爺爺才十八歲,被組織定為隱藏在內(nèi)部的特務(wù),上級親自批示,就地槍決。”
我越聽越不對勁:“你爺爺18歲就……就沒了,他結(jié)婚了嗎?你怎么來的?”
梁憋五沒理我繼續(xù)說:“當(dāng)年那只軍隊被圍剿,到了咱們縣城,駐扎下來,暫避敵人兵鋒。在這期間,發(fā)生了一件事,導(dǎo)致組織內(nèi)部進(jìn)行清肅,一共審判三十二個人,大部分是戰(zhàn)士,全部秘密槍決。這三十二個人死了三十一個,就只有我爺爺活了下來。”
我聽得眼都不眨,感覺像是傳奇故事。現(xiàn)在驚悚懸疑都這么寫,爺爺要不***是個奇人,孫子因為機緣得到爺爺奶奶傳下一本書,照著練啥的,然后成為大神,一路偷墳掘墓降妖伏怪,相當(dāng)狗血。
我下意識覺得他是在扯淡。
梁憋五沒看我,一字一頓說:“我爺爺僥幸活了下來,一直隱姓埋名。他窩囊了一輩子,死的時候很不甘心。我這身本領(lǐng),就是爺爺傳授的,他后來……有些機緣,拜了一些高人,學(xué)會一些法術(shù)。因為當(dāng)年發(fā)生的那件隱秘至極的事情,用現(xiàn)代科學(xué)完全解釋不通,與道法有關(guān)。”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問。
梁憋五沒回答我,而是說道:“我偶然知道了這件事,可又沒有相關(guān)資料,便跟縣委馬主任聯(lián)手,憑借他的關(guān)系進(jìn)到了圖書館,開始查閱當(dāng)年資料。”
“你怎么不問問你爺爺呢?”我疑問。
梁憋五看著車窗外的夜景,咳嗽一聲:“雖然他當(dāng)年就在這件事的風(fēng)暴漩渦中,可是他依然弄不清楚其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整件事詭異隱秘,牽扯到的相關(guān)人員要么槍決要么軟禁,所有的一切都封殺在歷史的塵沙之中。”
“是不是那位馬主任也知道這件事?”我問。
梁憋五點點頭:“他和我一起在調(diào)查這件事。”
“這件事對他肯定有什么好處吧?”我問。
梁憋五看看我:“劉洋,你小子腦子還挺機靈。”他打著方向盤,漸漸拐進(jìn)了殯儀館大門:“這件事牽扯到一種神秘的力量,這種能量強大到……”他忽然謹(jǐn)言,停下話頭沒說,頓了頓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追蹤佟三嗎?”
我摸著下巴,驚疑道:“他也牽扯到這件事里了?”
梁憋五臉色有些難看:“佟三之所以會這樣,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可以這么說,這么一個魔鬼的誕生,和我有莫大的關(guān)系,我有責(zé)任解決他。”
他停下車,我們到了殯儀館。梁憋五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些,不再和我說話,而是掏出手機打電話。時間不長,只見從殯儀館后門走出一個駝背老頭,腰挺不直,走路很慢。黑漆漆的夜色下,看來有些可怖。
老頭走到近前,梁憋五招呼我下車。離得近才看清,這老頭滿臉皺紋,眼球渾濁,穿著土里土氣的衣服,細(xì)聞聞,一身形容不上來的木頭腐味。
梁憋五對他說:“尸體送回來了,明早必須燒掉。”
“麻煩。”老頭只說了兩個字。
“先把尸體送到停尸房,剩下的事咱們慢慢商量。”梁憋五道。
老頭咳嗽一聲,從兜里摸出一串鑰匙,步履蹣跚往前走。梁憋五打開后車廂,和我一起抬著徐佳男的尸體,跟在老頭身后。
“這是誰?”我低聲問。
梁憋五道:“殯儀館館長老王。他是我,是我爺爺生前好友。”
那老王頭,回頭看了我們一眼,沒說什么。我們?nèi)齻€人來到停尸房前,老王頭用鑰匙打開房門,里面一股寒氣散發(fā)出來,我和梁憋五抬著死沉死沉的尸體放到冰柜里。
我們出了停尸房,來到外面一處避風(fēng)地方。
“警察來過了。”老王頭說。
“對,陳平安還給我打過電話。”我說道。
梁憋五問我怎么回事。
我便把陳平安在電話里哭訴,害怕詐尸找他報仇的事情說了一遍。
梁憋五笑笑:“燒尸的事情解決了。老王你晚上給陳平安,咱們的陳警官打個電話。我教你怎么說,保你明天順順利利燒尸,沒人敢鬧事。劉洋。”
“啊?”沒想到這里還有我的事。
梁憋五道:“明天燒尸的時候,你一定要在現(xiàn)場。我會幫你請假。”
“為什么?”
他說:“明天我不能在殯儀館出現(xiàn),你幫我盯著一點。佟三還有那個控尸的高人估計都會現(xiàn)身,牛鬼蛇神群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