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沉尸
門鈴響了半天沒有反應(yīng)。李揚(yáng)沉不住氣,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也沒聽出什么。他疑惑道:“是不是沒人啊?”繼而呵斥銅鎖:“趕緊開門,裝神弄鬼的。”
銅鎖無可奈何,從兜里摸出鑰匙,插進(jìn)鎖眼輕輕轉(zhuǎn)動,只聽“嘎巴”一聲,門開啟了一道縫隙。李揚(yáng)剛要去推門,秦丹搖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女孩探出雙指,在門縫上晃了一晃,臉上變了顏色:“陰氣好重。”
銅鎖嚇得直哆嗦:“我就別進(jìn)去了。”
李揚(yáng)罵他:“看你這熊樣,跟人家睡的時候怎么不怕,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
秦丹輕聲說:“我先進(jìn),你們跟在后面,小心行事。”
她輕輕推開門,慢慢走了進(jìn)去,我跟著來到門口,果然感到一陣陰森的寒意,沒來由全身汗毛豎起。難怪銅鎖陽氣這么弱,要是我成年住在這么陰的地方,也能得一身病。
進(jìn)了房門,怎么黑漆漆的,大白天根本沒有陽光射入,就像是進(jìn)入黑夜。秦丹順手打開燈,廳里霎時照亮,看到廳里的布置我冷汗都下來了。地上鋪著深黃色地毯,所有的窗戶上都蒙著厚厚的黑色窗簾,四面墻上用赭黃和深紅色畫著一條條紋理,構(gòu)圖呆板、顏色陰郁,整間大廳就像是一具巨大的棺槨,房間居然給裝飾成了墓室的樣子。
這哪是活人住的地方,分明就是給死人下葬的墳地。
李揚(yáng)都看傻了:“銅鎖,你最近這段時間就是住在這里?”
銅鎖垂頭喪氣:“寧寧說她喜歡這種古典風(fēng)格,肅靜。我為了討好她,專門請了工程隊裝修成這樣。”
秦丹從臥室出來,搖搖頭:“一個人也沒有。”
李揚(yáng)一推銅鎖肩膀:“你他媽到底說不說實話,都什么時候了,還替那個寧寧撒謊。她到底跑哪去了?”
銅鎖苦笑:“我也不知道啊。每天她都在家……”
我背著手從客廳溜達(dá)到臥室,里面亮著燈,是秦丹剛剛打開的。臥室里倒是很素雅,雙人床上鋪著粉色的床單,對面是梳妝臺,上面掛著橢圓形的鏡子。進(jìn)了臥室,我忽然心生詫異,可又想不出哪不對勁,提鼻子聞了聞這才明白哪兒出了問題。臥室里居然沒有味道。
我雖然不是竊玉偷香之輩,但進(jìn)過的女孩閨房,小兩口臥室什么的也不少,我得出個經(jīng)驗,但凡有女孩住的房間,必然會有味道。單身女孩的房間是很素雅的自然香氣,女人住的房間是淡淡濃濃的香水味,有的小兩口房間還有一股類似羊騷氣的男歡女愛味。可這間臥室,卻什么味道也沒有。
我閉著眼睛仔細(xì)嗅了嗅,確實沒有任何味道,那感覺就像是站在一個空曠巨大的廠房中央,四面漏風(fēng),大風(fēng)把任何味道都吹得無影無蹤,甚至包括你自己的味道。
我睜開眼,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到梳妝臺前。上面空空蕩蕩只有零星兩瓶手油,并沒有琳瑯滿目的化妝品。一點都沒有女人住過的痕跡。
我抬起頭,看著梳妝鏡里的自己,忽然心頭萌生出一個非常匪夷所思的念頭。
壓根就沒有什么寧寧。
這一切都是銅鎖精神分裂而已,那個寧寧其實是他分裂出來的另外一種人格。
這個想法可把我嚇住了,可仔細(xì)一想又不對,銅鎖身上的尸毒是怎么回事?難道他從哪個古墓盜出一具不腐女尸,藏在家里***,日久天長,精神分裂,把那具女尸人格化了?
我正想得入神,突然一抬頭看到一個黑影站在對面,可把我嚇壞了,往后倒退幾步,這才看清楚是銅鎖。
屋子里本來就暗,這小子臉色灰嗆,眼角眉梢都是古怪的神色,露出陰森森的笑:“老劉,我就說你是個色狼吧,你怎么專往我們家臥室鉆。”
剛才那想法占據(jù)在我腦海里盤旋不去,我看著銅鎖后脖子竄涼風(fēng),聲音都變了:“李揚(yáng),秦丹,快,快來啊!銅鎖要殺人了!”
李揚(yáng)和秦丹正在外面查看線索,聽到我喊話,趕忙跑進(jìn)來。銅鎖一臉無辜,攤開手:“老劉發(fā)神經(jīng),看見我像是見了鬼。”
李揚(yáng)瞪我:“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我看看他們,忽然想起一件事,也沒做什么解釋,而是蹲下身檢查梳妝臺,把抽屜挨個拉出來看。又跑到床頭柜,抽開抽屜,仔細(xì)檢查。秦丹好奇:“老劉,你干嘛呢?”
我看看他們,喉頭攢動:“銅鎖,你臥室里怎么沒有***呢?”
銅鎖鬧個大紅臉:“用你管。”
李揚(yáng)和秦丹知道我不會平白無故拿這個開玩笑,表情很嚴(yán)肅。我把剛才的想法說了一遍。李揚(yáng)和秦丹面面相覷,銅鎖哈哈大笑:“老劉,我真他媽服了你,你這想象力不去寫白瞎了。”
李揚(yáng)拍拍他:“你先別笑,銅鎖,你解釋一下,為什么臥室沒有套?”
銅鎖趾高氣揚(yáng):“寧寧……”他意識到寧寧可能不是人,頓時又萎靡:“寧寧是為了我考慮,從來不用套子的,說那樣我不過癮。”
秦丹疑惑:“那她吃藥嗎?”
銅鎖撓撓頭:“好像也沒印象。”
我冷笑:“你們處那么長時間,不用套不吃藥,她愣是不懷孕?難道你精子成活率低?”
銅鎖大怒:“操,別說女人了,就你躺在這,我都能讓你懷孕!不要質(zhì)疑我做男人的能力。”
“那你怎么解釋?”李揚(yáng)說。
銅鎖說:“這還不簡單嗎,寧寧肯定不是人,所以無法受孕。”
我嘿嘿冷笑:“***唄。”
李揚(yáng)看看他,又看看我,幽幽說道:“我現(xiàn)在到真有點相信老劉的推論了。銅鎖,你是不是精神分裂了?家里藏了女尸?”
“操!”銅鎖暴跳如雷:“老子好好的,你們可以隨便翻,翻出女尸我親自背著去警察局自首。你們怎么不想想,如果沒有寧寧這個人,誰會三番兩次給我打電話?”
這還真是個問題。
我們正說到電話,忽然一陣急促的鈴聲響了起來,最炫民族風(fēng)。銅鎖臉一下白了,掏出手機(jī)看看,咽下口水:“是,是寧寧。”
“接。”李揚(yáng)沉著地說,又囑咐道:“摁免提。”
銅鎖顫巍巍接通電話:“喂,寧寧啊。”
電話里傳來一陣細(xì)細(xì)碎碎的雜音,背景十分嘈雜,也聽不清什么,像是從風(fēng)很大的山上打來的。這種聲音一直嘶嘶啦啦響著,根本沒有女人說話,我聽得毛骨悚然,不自覺靠近李揚(yáng)。
銅鎖對著話筒繼續(xù)叫著:“寧寧,寧寧……”
忽然從手機(jī)揚(yáng)聲器里飄出一個聲音:“……我馬上回來……”這個聲音就像是經(jīng)過特殊處理的音頻,好像掐著嗓子故意做出尖銳狀,完全失真。
這句話說完,手機(jī)立時出現(xiàn)忙音,那邊掛掉了。
我們面面相覷,銅鎖汗都下來了:“各位,怎么辦,寧寧馬上就要回來了。”
李揚(yáng)擺擺手:“現(xiàn)在不怕她回來,就怕她不回來。這一屋子全是大神,你怕什么。銅鎖,你老實交代,到底怎么認(rèn)識這個寧寧的?”
銅鎖一直嘆氣,來到廳里的沙發(fā)坐下:“說起來話長,你們坐下聽。”
說這話還是去年的事。去年夏天,銅鎖不知怎么愛上了釣魚,他本來也沒正式工作,在家族企業(yè)都有股份,光分紅就夠他吃香喝辣了。他這人也沒什么進(jìn)取心,自封富貴閑人,每天就是吃吃玩玩。
為了釣魚,他花大錢買了一整套進(jìn)口漁具,還加入一個釣魚俱樂部。天天跟著組織去江邊釣魚。這年頭閑人也多,釣魚的人都老鼻子了,岸邊密密麻麻全是釣魚愛好者,下了鉤占個地方,一釣一天,天不黑不回家,也不知哪來那么大癮。
銅鎖去了幾次,根本占不著地,就算偶爾有了地方,釣了一天也釣不上兩條,都是手指頭大小的筷子魚,一點都不過癮。也是,江再大魚再多,也架不住這些人趕盡殺絕的天天釣。
后來他自己單獨去了幾次什么釣魚度假村,俱樂部的高手對那樣的地方不屑一顧,說那里都是養(yǎng)的魚,傻不拉唧,沒有野生魚的狡猾和機(jī)靈,純粹是為了給土豪和官員過干癮的,對于他們這樣專業(yè)人士來說,那就是幼兒園級別。
有一次,俱樂部組織到城外二十公里處的蘋果屯去釣魚。蘋果屯這地方,靠山臨江,在江水下游,地勢平緩,水脈眾多,那兒的魚又多又雜,都講不清從哪條水道跑出來的,總而言之個個狡猾透頂,都是見過風(fēng)浪的戰(zhàn)士。
俱樂部包了車,拉著這些愛好者到了蘋果屯。說到這,銅鎖長嘆一聲:“這都是命啊。”
要到達(dá)好的垂釣地點,還要翻山越嶺,眾人扛著釣魚竿,背著漁具,提著水桶,雄赳赳氣昂昂,還挺像那么回事。等走到岸邊,卻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
江面上飄了幾只簡陋的漁船,突突開著,船上有幾個人,都是農(nóng)民打扮,正站在船邊往水里扔?xùn)|西。
“噗通噗通”,那東西又綠又圓,像是塊大石頭,砸到水里,半沉半浮,看起來很奇怪。
有人眼尖:“這不是西瓜嗎?”
這些從城里來的土鱉們,站在岸邊像看西洋景一樣,嘻嘻哈哈。
他們不清楚怎么回事,銅鎖卻犯了嘀咕。他在燈盟混了那么長時間,認(rèn)識很多道中高人,往水里扔西瓜的典故他是知道的。相傳有人死在江里或是海里,沉尸水底,找不著了,怎么辦呢。就做個尋尸的儀式,往水里扔西瓜,喊那人的名字招魂,尸體就能浮上水面。
也不知這種說法是真是假,銅鎖也就是那么一聽。可看到眼前這一幕,心里隱隱有些不得勁,覺得非常膈應(yīng)。
如果水里真的有沉尸,那釣的魚還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