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月靈公主
第十八章月靈公主
箱蓋抓起,露出箱內(nèi)被油布包裹,疊放整齊的長弓。
眾人“嘩”的歡叫起來,雖仍未看到包裹里的東西,但從其外形長度,已知是特制的長弓。
覓難天雙目放光道:“竟是五尺五寸的良弓,不適合在馬背上用,但守城或攻城卻是不二之選。弓長則勁而遠也。”
萬仞雨贊道:“只聽這番話,便知覓兄對射箭非常在行。”
萬仞雨絕非隨意的捧他。要知一般步兵用的弓,長四尺八寸五分,用二尺八寸五分的箭,如此方可配合無間,發(fā)揮最有效的作用。
龍鷹笑道:“請四位美人兒為我們的強弓拆封。”
四女早看得雙目放光,聞言毫不客氣的一擁而前,各取一把,解開裹布。
眾人金睛火眼打量著拆出來的長弓。又是“嘩”的一聲叫起來,像一群得到寶物的孩子,氣氛熱烈。
皮羅閣道:“幸好這批長弓沒落入敵人手里,否則遺殃的將是我們。”
一般上等好弓,必須達到和而有力、久射力不屈、寒暑力一、弦聲清實、一張便正五大標準,能否達標,須看制作的工序和選料。首先是弓干,用的是柘木、檍木或桑木,而以柘木最佳。接著是角弰和弓弦,前者用牛角,后者用牛筋。
現(xiàn)在拿在四女手上的長弓,不但由上等拓木制成,比一般弓長逾近尺,且角弰用的是紋順色潤的稚牛角,弦是比牛筋更優(yōu)勝的鸛筋,又以雕班絲纏繞弓干,制作一絲不茍,深合法度。四女不住拉弦又放手,發(fā)出弓弦顫震的清響。
夜棲野取出一弓,不費吹灰之力連拉十多次,嘆道:“我明白王子的話了,此等肯定是五石以上的強弓。”
弓的拉力,介乎一石至二石間,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兩石的拉力,是二百四十斤,五石便是六百斤的拉力,少點功夫,也拉不開來。
龍鷹的折疊弓,被譽為千石之弓,是溢美之詞,以形容超乎尋常的勁弓,乃夸大了的說法。不過若沒有千斤之力,休想拉動它少許。
風(fēng)過庭道:“弓已如此,箭該不會差到哪里去,讓我們打開一箱看看。”
兩個鷹族戰(zhàn)士忙搬箱去了。開箱后的結(jié)果,并沒有令他們失望,箭桿以樺木制成,經(jīng)過蒸煮、曝曬的工序,筆直粗長,絲纏和膠黏的手工精致細膩,箭鏃是加鋼淬火的精鐵,尾端用最上乘的雕翎毛,看得龍鷹三人暗暗心驚,想到的是大江聯(lián)竟能大量制造出如此利器,一旦在中土策動變亂,固然難以應(yīng)付,若送往塞外供應(yīng)默啜,更是乖乖的不得了。
皮羅閣在龍鷹耳旁道:“弓該足夠有余,但箭矢卻是多多益善。”
龍鷹喝道:“美人兒何在?”
四女愛不忍釋的垂下長弓,停止把玩,嬌聲應(yīng)喏,為粗獷豪雄的守城部隊,注入溫柔婉約的味兒。
皮羅閣等還以為他會命四女再次出城去多起出數(shù)十箱勁箭,龍鷹道:“我們就征用市集賣麥粥的攤檔,作為我們的食堂,今天一百二十七人的午膳,由你們?nèi)埩_預(yù)備。”
四女一聲領(lǐng)命,拿著柘木弓歡天喜地的去了。
龍鷹道:“今次輪到小弟出手,可以起出多少箱便多少箱,敵人的先鋒部隊,離風(fēng)城已不到三里呢!”
龍鷹、萬仞雨、風(fēng)過庭、夜棲野四人往市集粥檔,圍桌大吃美味的鮮魚粥,魚是從越大三兄弟的魚池取來,想到很快就沒魚吃了,更感滋味。
其他鷹族戰(zhàn)士坐滿了攤檔另兩張大圓桌,偌大的市集空寂無人,只有他們肆無忌憚的談笑聲。
皮羅閣仍和他的手下忙碌著,將搜到任何可用于守城的物資,例如火油、布帛、木料,先放到斜道上,再由人送進王堡去儲藏,以免被風(fēng)吹雨打,一切井然有序,在在顯示皮羅閣細密的心思。
龍鷹忽道:“有人入城。”
夜棲野忍不住問道:“今次我也聽到吊橋下降的聲音,可是剛才大家都在城內(nèi),獨龍兄弟曉得敵人的先鋒軍已在數(shù)里之內(nèi),且應(yīng)驗如神,不到半個時辰,果然在南面山野出現(xiàn)敵人。”
丁娜四女仍在忙著煮粥制包,以應(yīng)付第二輪膳食,人數(shù)會是現(xiàn)在的五倍。
風(fēng)過庭道:“因為他是另一種神巫,不懂施咒作法,似卻真的擁有靈通的本領(lǐng),你可視之為戰(zhàn)巫。”
這么一說,夜棲野立即明白過來。
天上專來鷹鳴之音,夜棲野和一眾鷹族戰(zhàn)士同時仰首上望。兩頭神鷹從高空俯沖而下,朝山城西北落去。
夜棲野訝道:“那邊有登城的快捷方式嗎?來的是兩個人。”
向手下們打個手勢,四人離桌而去。
龍鷹嚷道:“來的該是自己人,千萬勿要傷他們。”
四個鷹族戰(zhàn)士舉手表示知道。
覓難天贊道:“和高手并肩作戰(zhàn),格外爽快。”
夜棲野道:“龍兄弟對即將來臨的大戰(zhàn),有沒有靈奇的預(yù)感呢?”
龍鷹坦然道:“實不相瞞,剛才吊橋拉起的一刻,我忽然生出能逃多遠便逃多遠的心情。在我來說,如此臨陣生出怯意,是從未有過的事。”
萬仞雨和風(fēng)過庭也為之色變。前者問道:“是否兇兆?”
龍鷹露出充盈信心的笑容,道:“非也!而是當(dāng)時我感應(yīng)到宗密智,感覺到他幾乎是無從抵擋破解的厲害手段,故生出逃避之心。”
覓難天沉著氣問道:“究竟是什么手段?是否巫術(shù)?”
龍鷹哂道:“我根本不把他所謂的巫術(shù)放在心上,但愿我能憑空掌握他的策略,但現(xiàn)時仍欠此能耐。”
萬仞雨別頭喝道:“小福子你回來干什么?還有越三兄。”
在四個鷹族戰(zhàn)士押解下,小福子和越三神色慌張的來到桌前。
風(fēng)過庭道:“坐下吃碗魚粥再說。”
小福子幾乎哭出來,兩眼通紅的道:“越析詔的過百戰(zhàn)艇,已占據(jù)了最接近風(fēng)城的小島,他們會截斷風(fēng)城被圍困后唯一的逃生之路。”
越三垂頭喪氣道:“這小子跳水也要游回來,三兄弟中,只我尚未有妻兒,小福子又是我最好的朋友,只好陪他回來。唉!兩艘戰(zhàn)艇追在我們后方,幸好先一步抵達岸灘,但再沒法回去了。”
萬仞雨微笑道:“宗密智曉得鷹爺在這里了。”
皮羅閣神色凝重的來了,沉聲道:“舍妹剛從城外回來,現(xiàn)在到了甕城的墻頭去,說有重要的事告訴我們。”
眾人均感不妙,失去吃東西的心情,齊朝城門趕去。
月靈公主傲立墻頭,寶石般的眸珠專注地看著城外敵陣的情況,似完全末察覺龍鷹等大批人登上城墻。
她沒再易容化裝,只如花間美女般在臉上抹上戰(zhàn)彩,涂得有點亂七八糟的,似是不愿讓人窺見她的容貌。可是她卻不曉得,只是她身長玉立,勻稱優(yōu)美,只有在上官婉兒之上而不在其下的身段體態(tài),已足教天下男兒為她瘋狂。
頭發(fā)被綰在黑色布帛里,在后面垂下兩條飄帶,正隨風(fēng)城永不歇止的風(fēng)不住飄舞,是那么輕盈瀟灑,令人感到她不愿受到任何管束的意向。
一身貼體的黑色武士服,外加素黃色的披風(fēng),正拂揚不休,仿似可在任何一刻,乘風(fēng)而去。
眾人在她左右兩旁排開,往外望去。石橋外近處的樹木已被砍伐一空,現(xiàn)出大片斜坡空地,工事仍在進行中。
在多處高地,豎立了旌旗營帳,隱成將風(fēng)城重重封鎖的派勢,在右方近洱西平原,也是營地的邊緣處,數(shù)千人正忙碌著設(shè)置木架箭樓和圍欄。
龍鷹很自然的來到月靈身旁,立即清香盈鼻,不由心中一蕩,又連忙克制,朝她瞧去,看著她起伏分明的輪廓,心忖只有云南的高山和河流,方可孕育出如此別具風(fēng)韻的絕色,她獨待和異乎尋常的美麗,可以和花秀美分庭抗禮。
月靈半眼不看他們的道:“看到那座梯田疊疊的山嗎?山上有個村寨,宗密智昨晚到了那里,我們在墻頭看他,他亦從山頂審視我們。”
眾人目光投往前面里許外,位于丘陵地右邊的梯田山頂處,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覺。她有種娓娓道來,一切了然于胸臆的奇異味道。她的聲音美如從蒼山淌流而下的溪泉,放任傭懶里搖曳著淡漠和傷感,又是那么性感誘人,有種不假修飾的態(tài)度,低回處就如風(fēng)雨迷茫的洱海,高揚處偶綴歡愉,令人難以捉摸。
眾人很想問她憑什么如此清楚宗密智所在處,但總感到任何問題對她都是一種不敬和拂逆,最后沒有人問出口來。
她說得是那么理所當(dāng)然,不容質(zhì)疑。
月靈淡淡道:“我們怕已輸?shù)暨@場仗。”
在月靈另一邊的皮羅閣一呆道:“王妹何出此言?”
月靈像述說與己無關(guān)的事般,冷冷道:“在向風(fēng)城送出戰(zhàn)書前,宗密智不但曉得曾助施浪人大破他部隊的三個漢人,已人在山城,還定下整個冷血卻有效、近乎完美的作戰(zhàn)計劃。當(dāng)白族舉城逃亡,越析人乘快艇在風(fēng)城后方兩邊登岸,放過佟慕白有軍隊保護的隊伍,卻俘虜了大批城民,婦孺押送往離此里許洱西平原岸邊的營地囚禁,人數(shù)達兩萬。而逾萬壯丁,則被押至此處,會被關(guān)在有木柵箭樓圍繞的營地內(nèi),由于家小落入宗密智之手,這批俘虜是不得不為宗密智賣命。”
萬仞雨怒哼道:“卑鄙!”
覓難天嘆道:“卑鄙,卻有效,我們真的未戰(zhàn)先輸,就看能否逃出去。”
包括龍鷹在內(nèi),各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不用月靈說明,也知宗密智會驅(qū)使這批無辜的白族壯丁,反過來負起攻打自己城池的任務(wù)。試問,以萬計的白族人推著泥石包來填平護城河,他們除了眼睜睜看著,還有什么辦法?
護城河被填平后,用大鐵錘已可打個稀巴爛的甕城主墻也完了,到敵人的精銳夾雜在俘虜群中殺進城來,他們除力戰(zhàn)而死外,再不可能有其它更好的選擇。
現(xiàn)在形勢清楚分明,他們已陷進死局,且是走投無路。
夜棲野沉聲道:“趁敵人現(xiàn)在陣腳未穩(wěn),入黑后我們來個硬闖突圍。”
月靈道:“這正是敵人求之不得的事,宗密智已在石橋外的密林布下大批箭手,我們這樣沖出去,未過石橋,早給敵人練靶般的射殺。”
皮羅閣道:“跳水逃生又如何?如逆流游往洱海,縱有越析詔的戰(zhàn)艇攔截,仍有一線逃生的希望。”
一直沒作聲的龍鷹斬釘截鐵的道:“不可以!守不住風(fēng)城,守不住一切。”
眾人不解的瞧著龍鷹,眼前的難題,根本是個沒可能解決的難題,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多少人能逃出生天,就該讓多少人逃出去,怎都勝過在城內(nèi)等死。另一個選擇是冷血地射殺被逼前來攻城的俘虜。
龍鷹聳肩道:“只要我們能釋放所有俘虜,讓他們?nèi)ズ图倚F聚,再逃往洱西平原去,可將整個形勢扭轉(zhuǎn)過來。”
覓難天失聲道:“我們現(xiàn)在連闖過石橋的把握也沒有,還如何在強大的敵人手上救出人質(zhì)?”
龍鷹笑道:“我反敗為勝的方法,叫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敵人最厲害的手段,正是對方最脆弱的破綻。”
皮羅閣大喜道:“龍兄竟想到能應(yīng)付的辦法?快說出來聽聽。”
覓難天搖頭嘆道:“根本沒可能有應(yīng)付的方法。”
龍鷹點頭道:“覓兄看得很準,我的腦袋忽然失靈,現(xiàn)在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奇謀妙計。”
若他不是龍鷹,眾人肯定破口大罵,給他惹起的一絲希望,旋又幻滅。現(xiàn)在再不是能否守得住城池的問題,而是如何突圍逃生。
月靈仍是那副冷然自若的神情,似在聽著與她全無關(guān)系的事。
龍鷹笑嘻嘻道:“我想不出來的,不代表沒人想得到,庭哥兒!該是你出馬的時候哩!”
風(fēng)過庭正呆瞪著護城河,一震道:“你怎曉得我剛想到解決的方法?”
眾人喜出望外,又有點不敢相信,怕另一次的失望。
萬仞雨嘆道:“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他奶奶的,我也明白了。”
風(fēng)過庭見除月靈外,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灑然一笑,喝道:“越三!”
越三顫抖的聲音道:“在這里!”
眾人大惑難解,越三不懂軍事,只是個地道的漁夫,可以從他處問到什么呢?
風(fēng)過庭道:“洱海有潮汐嗎?”
龍鷹、萬仞雨、覓難天和皮羅閣同時叫絕,因已猜到風(fēng)過庭的妙計,其他人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洱海的潮汐漲退,與眼前的大禍可以拉上什么關(guān)系。
“庭哥兒!”
風(fēng)過庭劇震一下,朝月靈瞧去。
月靈喚了聲“庭哥兒!”后,仍沒往他瞧來,只唇角飄出一絲笑意,輕柔的道:“這個名字非常古怪,但很好聽呵!”
龍鷹和萬仞雨交換個眼神,涌起怪異的感覺。皮羅閣亦一臉詫異。
越三口唇顫震好半晌后,終于說出話來,答道:“有!大潮時水位可高起二、三丈,大漲后是大退。”
風(fēng)過庭壓下心中奇異的情緒,道:“最近的一次大潮,會在多少天后發(fā)生?”
越三道:“應(yīng)是下一個月圓之夜,大約在八天后的午夜時分。”
風(fēng)過庭嘆道:“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哩!”
《日月當(dāng)空》卷十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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