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陸朝番外一</br>　　雨夜,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屋檐瓦片上蜿蜒而下，最后凝成一道道水柱。</br>　　青石小路凹凸不平，巷口是沿街的叫賣聲，有小販騎著三輪車經(jīng)過，高喊著“快讓開快讓開”之后,車輪經(jīng)過的地方還是濺起了一朵朵水花,污漬瞬間沾濕了褲腳。</br>　　涼意從腿上襲來，陸朝擰眉往下瞟了一眼,到底還是沒敢多加耽擱，抱著書包匆匆往雨幕跑去。</br>　　尋常這個點他都是在學(xué)校上自習(xí)課的,只不過今天一整天身體不適,陸朝剛開始還沒注意,后來還是他班主任先發(fā)現(xiàn)，批了假讓他回家休息一晚，又叮囑了幾句讓他記得吃藥。</br>　　陸朝沒帶傘，輕薄的校服很快被雨水沾濕，水珠順著額角往下，最后還是沒能緩解他身上的滾燙。</br>　　他發(fā)燒了。</br>　　陸朝低低咒罵了一聲,腳下的動作更快,洗得發(fā)白的鞋子早就被雨水浸透,少年的身影在小巷中隱隱綽綽，最后終于停在一個老舊的居民樓前邊。</br>　　雨勢漸大，驀地天際有一聲亮光閃現(xiàn)，正好打在陸朝臉上,晃得人一個恍惚，緊接著又有悶雷滾過。</br>　　男孩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頃刻又陷入一片黑暗，有雨水從睫毛往下，剛好擋住了視線，陸朝甩了甩頭，勉強看清了一二。</br>　　感冒帶來的暈眩感不減反增，陸朝強撐著身子開了鎖推門而入，只是鑰匙轉(zhuǎn)動后面卻忽的傳來一個女人的低吟聲，和著雨聲，在這無盡的雨夜進進出出。</br>　　男孩臉上掠過一絲慌亂，鑰匙晃動之間閃過的白光在他臉上掃過。</br>　　房間沒有開燈，然而里頭的聲音還是毫無保留傳入陸朝耳中。</br>　　是他的母親趙蓉。</br>　　大概是以為兒子還在學(xué)校，所以趙蓉才肆無忌憚將人帶了往家里來。往常趙蓉私生活也是這般，只是惦記著陸朝也在，所以才會稍稍收斂一點。</br>　　陸朝想要休息的心思被掩了去，轉(zhuǎn)念之間，破舊的鐵銹紅大門已經(jīng)重新被合上，隔絕了屋里所有的動靜。</br>　　外面雨聲依舊，狂風(fēng)從窗口滲入，將陸朝的心思吹得渙散。</br>　　再回學(xué)校的可能性已經(jīng)為零，陸朝索性將書包往背上一甩，熟練地往上爬了一個樓層，在兩層樓梯中間的過道處坐下，那個位置剛好可以避免和趙蓉帶回來的男人撞上。</br>　　幾近脫落的白墻上貼滿了各種牛皮癬廣告，下雨的緣故，樓梯間潮濕惡心的氣味更加嚴重，陸朝卻仿若未覺，抱著書包坐在臺階上。</br>　　放在書包內(nèi)側(cè)的mp3被掏了出來，白色耳機線連著音樂緩緩在耳畔響起，勉強驅(qū)散了心里邊的煩躁。</br>　　手機盛行之后，mp3已經(jīng)退出市場，就連有線耳機也開始被airpods取代，陸朝手上這個mp3還是之前兼職的老板送給他的。</br>　　已經(jīng)是晚餐時間，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雖然戴著耳機，還是能聽清樓上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泥濘空氣中摻雜著一點飯菜的香味。</br>　　肚子適時傳來一個聲響，陸朝微斂了下眉心，男孩虛虛揉了下腹部，又勉強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試卷上。</br>　　太難受了。</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上的防盜門被推開，女孩“噫”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了過來。</br>　　韓小梅手上還提著垃圾，正探著腦袋怯怯望向樓梯口邊上的少年。</br>　　輔導(dǎo)書在臺階上散亂開來，少年膝蓋上還有攤開的試卷，陸朝頭靠在墻上，書包帶滑落在一旁，手上的鉛筆早就不知道滾落到了何處。</br>　　“陸、陸朝......”</br>　　女孩小心翼翼將門掩上，樓道的光線瞬間暗了一半，韓小梅提著垃圾往下走了幾個臺階，腳步聲瞬間驚醒了昏睡中的少年。</br>　　“你怎么......怎么在這啊？”</br>　　雖然是同學(xué)兼鄰居，然而陸朝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韓小梅也是一樣。果然她話音剛落，陸朝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并不多話，清冽著一張臉開始收拾臺階上的作業(yè)和試卷。</br>　　“你是不是生病了？”見少年雙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韓小梅大著膽子往前湊近一步，蹲下身去，“我，我?guī)湍惆伞！?lt;/br>　　手上的垃圾剛被放在地上，防盜門再次被推開，女人大嗓門傳了出來。</br>　　“磨蹭什么呢，讓你去丟個垃圾結(jié)果人影都不見了，你弟還等著......你要死啦，還不快給我滾進來？”</br>　　瞅見女兒和陸朝待在一處，女人的面色陡然一變，也不等韓小梅還沒下樓丟垃圾，女人飛速朝韓小梅使了個眼色。</br>　　韓小梅尷尬收回了手，提著垃圾往家里走。</br>　　看見女兒離了陸朝，女人貌似松了一口氣，手指用力在女兒額頭上戳了下，她齒間還咬著一根牙簽，說話含糊不清，卻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陸朝耳中。</br>　　“說了多少次讓你別和他說話，你耳朵聾了是不是？”</br>　　“什么不是那樣的人？他那個媽，整天穿個低胸短裙畫大紅唇，深怕別人不知道她出來賣的。”</br>　　“就她那個兒子，也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留下的種，身上染了什么病沒有？哦對了，你剛剛沒碰他吧？沒有就好......”</br>　　防盜門“哐”的一聲被關(guān)上，頃刻間樓道又只剩下雨聲，陸朝面無表情將地上的試卷收回書包里邊。</br>　　少年薄唇緊緊抿著，只是過了半瞬，驀地又恢復(fù)如常。</br>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br>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樓下才有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男人粗鄙的聲音在夜色中尤為突出。</br>　　房門打開瞬間，有酒味從里邊散發(fā)出來，濃厚的酒精味熏得陸朝神智愈發(fā)模糊。</br>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房門再次被推開，空氣中有廉價的香水味散漫開來，緊接著又有女人噠噠的高跟鞋聲音響起。</br>　　趙蓉出門了。</br>　　女人繼續(xù)趕往第二個場子。</br>　　估摸著趙蓉已經(jīng)走遠，陸朝才抱著書包，虛浮著腳步從樓梯上走下。身子燒得滾燙，陸朝強撐著最后一絲意識挪到房間，臉碰上枕頭那一刻，男孩瞬間昏睡過去。</br>　　陸朝以為他會持續(xù)這樣的生活一直到成年那天，然而他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個多月，趙蓉不知從哪攀上了林家，順帶將他從貧民窟帶了出來。</br>　　搬去林家那天正好風(fēng)和日麗，其實也沒什么好搬的，一大一小只是兩個24寸的行李箱，其中還是陸朝的輔導(dǎo)書占去一半。</br>　　中庭門廊下，金漆雕花羅馬柱上雕刻著不知名的花鳥，是典型的洛可可式風(fēng)格，富麗堂皇的別墅和陸朝身上批發(fā)買的t恤格格不入。</br>　　光潔的大理石地板隱約泛著自己的影子，整個別墅安靜得嚇人，好像沒人好奇中庭那邊突然多了兩個陌生的人影。</br>　　也有可能是習(xí)慣了，陸朝想著。</br>　　畢竟能和趙蓉廝混在一處的，也不是什么好人。</br>　　胡思亂想之際，臉上突然多出了一道視線，陸朝抬眼望去，卻見對面林梁已經(jīng)收回視線，男人面色依舊，至始至終從未將陸朝放在眼里。</br>　　只是淡淡開了口，好像在解釋女兒的缺席：“渺渺昨晚睡得晚，可能要晚點才起來。二樓的房間已經(jīng)收拾好了，等會陳媽會帶你過去。”</br>　　末了又斂眸補上一句，“動靜別那么大。”</br>　　陸朝忽然有種感覺，最后一句才是林梁的重點。</br>　　房間原本就是收拾好的，雖然不大，然而比起之前的出租屋，還是好上了十余倍不止。</br>　　陸朝只是將帶來的輔導(dǎo)書堆放在書桌上，他衣服不多，除了幾套校服之外，其余的只占去了衣柜一角。</br>　　房間點著熏香，淡淡的果香味在鼻尖彌漫，是夏日花香特有的氣息。</br>　　陸朝盯著香薰一個恍惚，心底驀地卷起幾分譏諷，又很快被淹沒。</br>　　......</br>　　陸朝原本以為周末起得晚是正常的，結(jié)果他沒想到，林梁口中的“晚點起床”，真的是晚點。</br>　　一直到晚上六點左右，他才終于見到了從樓上下來姍姍來遲的林渺。</br>　　米白色棉質(zhì)睡衣松松垮垮的，陸朝抬頭的時候，正好看見對面女孩臉上還有未褪去的紅印，明顯還沒睡醒。</br>　　林渺一雙睡眼惺忪，纖長睫毛上還剩著水霧。</br>　　陸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br>　　無視餐桌上突然多出的兩人，林渺視若無睹地走到自己的位置。才剛一落座，餐桌的氣氛明顯僵了幾分。</br>　　林梁清了清嗓子，率先開了口，男人聲音溫和：“渺渺，這是你趙阿姨，爸爸前幾天和你提過的。”</br>　　林渺兀自低頭喝湯，沒搭理父親的話。</br>　　前些日子就聽說父親今天會接人過來，林渺小孩子脾氣鬧了一頓后，見沒有轉(zhuǎn)圈的余地，就“暫時”歇了心思。</br>　　這幾天她對著林梁都是不冷不熱的，更何況是趙蓉母子。</br>　　林梁也不惱火，又笑呵呵向女兒介紹陸朝：“這是陸朝，比你大了一歲，說起來，也可以算是你哥哥了。”</br>　　林渺連抬頭都懶得抬。</br>　　趙蓉有意緩和氣氛，笑著地和林渺打了聲招呼，意料之中沒有得到回應(yīng)。</br>　　趙蓉尷尬一笑，咬著下唇扯了扯陸朝的袖子，卻見少年只是垂首斂眸，裝聾作啞地將注意力放在魚湯上邊浮著的香菜上。</br>　　魚湯是剛熬制好的，濃稠湯水上的油已經(jīng)濾去一遍，除了林渺那一份，其他三人那份上都是多了一點青綠。</br>　　“陸朝！”趙蓉又小聲呵斥了一聲，聲音大得連林渺那邊也聽到。</br>　　女孩終于稍稍揚起下巴，往對面掃去一眼。</br>　　然而意想之中的隱忍和拘謹半點不見，對面的少年面容平靜。</br>　　不顧餐桌上尷尬至極的氣氛，陸朝正慢條斯理地握著筷子，一點點將香菜從魚湯上剔除。</br>　　少年指節(jié)骨節(jié)分明，纖細手腕落在光影下，隱約還能看見下邊青紫色的血管。</br>　　林渺睫毛微動了下。</br>　　原來他也不喜歡吃香菜。</br>　　難得的，林渺終于對家里這個外來生物多看了一眼。</br>　　作者有話要說：ps：林渺陸朝無血緣關(guān)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