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狂奔的男女
    ,南方有喬木 !
    人在冰水中至多撐七分鐘,更何況南喬之前已經被凍了那么久。時樾幾乎是爭分奪秒,在水底一撈住她,便立即帶著她上浮出水。
    出了蓄水池,他抱著南喬躲在一側,抬眼看到常劍雄正在和泰哥等人搏斗。他和泰哥的木倉都被打落在地,兩人相互爭搶,他一腳把泰哥的槍踢飛出了天臺。而之前在下面放風的人又上來了好幾個給泰哥助力,常劍雄雖然悍猛,卻雙拳難敵四手,許多時候都受制于那些嘍啰,守多攻少。
    時樾看著常劍雄還能頂?shù)靡粫r,飛快地剝了南喬的上衣,給她把身上的冰水擦去,又一把捋干了她的長發(fā)。他拿自己那件厚實有內膽的沖鋒衣給南喬套上,又摸了一把自己身上的水,用自己身上的那點熱乎氣溫暖著她。
    他不斷往她身上哈氣,掐她的人中,“醒醒!南喬!”
    南喬到底身體底子好,咳嗽了兩聲,咳出一些水來,便醒了。時樾給她拉上沖鋒衣的兩層拉鏈,道:“我去幫常劍雄。”
    在大樓頂上,遠遠的已經能夠看到遠方警車的車燈閃爍,警笛鳴響。
    泰哥無心戀戰(zhàn),和一群手下完全是眼睛赤紅,像兇狠的野獸一般向常劍雄展開了襲擊。那馬騮脫臼的雙臂也被人接好了,雖然力氣弱了些,卻還是猛的像狼一樣!這些人手上的刀子白花花的,常劍雄打翻了好幾個,身上卻也掛了不少彩。
    時樾還沒來得及過去,常劍雄找了個機會正要撿起地上的那把槍,誰料馬騮腳下還是敏捷!一個飛踢,那槍便在地上滑出,恰好到了時樾這邊。
    泰哥和馬騮幾個配合極好,三前一后,泰哥在背后兩手持刀,五柄刀子齊齊向手無寸鐵的常劍雄捅去!
    時間仿佛凝固在那一刻。
    時樾的心中一瞬間閃過了千百個念頭。
    這一柄槍上并沒有指紋。
    常劍雄是戴了橡膠手套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而這一柄槍,已經殺過了一個無辜的人。
    非法持有槍支,觸犯刑律。造成嚴重后果,依法論刑。
    他只要撿起了這一支槍,上面毫無疑問的就是他的指紋。
    只要常劍雄再一次否認,他就百口莫辯。
    而一旦他開了槍,哪怕算是正當防衛(wèi),持槍殺人,恐怕也逃不過到監(jiān)獄中走一遭。
    他已經進過一次監(jiān)獄了。他還能再進一次嗎?
    倘若再進一次,他恐怕被南宏宙接受的最后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吧。
    那一瞬間他想放棄。
    常劍雄一個謊言害他十年,他為什么還要救他。
    善惡有報,難道不應該是讓常劍雄在這里自生自滅,而他帶著南喬走么?
    然而他的本能讓他的手指落上了地面的槍。
    斜斜抬起,手指回扣——
    一枚子彈穿破空氣,發(fā)出爆裂的聲響。
    它無所阻礙。它無往不利。它毫厘不爽地擊穿了泰哥的心臟,火藥在血肉之中爆炸,讓他的生命驟然停止。
    而那時,兩柄刀子還沒有落下。
    時間在那一瞬間恢復如常,泰哥笨重粗壯的身軀向后跌去,雙目圓睜。常劍雄怒吼一聲,雙手握住敵手的雙腕,任馬騮的刀子扎進自己的肩膀,折斷了那兩個人的雙腕。他長腿一掃蕩倒了那兩個人,又生猛地一拳打在了馬騮的肚子上。
    常劍雄渾身是血地從橫七豎八的人堆了走了出來,夜色中他的臉色宛如冷鐵。
    他直勾勾地看著時樾。
    時樾仍然提著槍。他也看著常劍雄。他渾身透濕,臉色烏青,水珠子從頭到腳地往下流淌。
    時樾說:“謝了。”
    常劍雄一動不動,眼珠子都一動不動,宛如一個鬼魂。
    時樾轉身走向靠在水池邊的南喬。
    槍,仍然在他手中。
    常劍雄的手在他背后抬起,仿佛極其的沉重,又痛苦不堪地緩緩落了下去。
    他越過時樾看向南喬,發(fā)現(xiàn)南喬正在靜靜地看著他。一雙修長的眼,在這冷白冷白的燈光下,烏黑又透徹。
    他看到了南喬的眼中有謝意,卻也有……更多其他的情緒。
    警笛聲四面響起。空中甚至有直升飛機飛了過來。
    南喬知道,她父親來了。
    時樾將南喬攙扶了起來。一只冰冷的手握上了另一只冰冷的手。
    兩個人走下了樓梯。底下,已經聽得到警方對講機的聲音。
    許多的人過來了。
    南喬忽然停下來。
    “時樾,我們跑吧。”
    時樾看向了她。
    她仰著一張慘白的、毫無血色的臉,薄薄的嘴唇仍然是青紫的。
    可她的眼神熾熱堅毅。
    她說:“時樾,帶我跑吧!就像那晚上一樣。”
    時樾冰冷又堅硬的手指攥緊了那一柄槍。
    他點了點頭:
    “依你。”
    ……
    他們從老樓的另一條廊道穿過去,走安全通道,避開了如潮水一般涌來的警察、記者、還有其他人。南喬知道,其中就有他的家人。
    可是現(xiàn)在,她只想和時樾在一起。
    她從沖鋒衣中拿出了時樾的手機,給父親發(fā)了一條短信:
    “我很好。不要掛念。明天一早,公安局見。”
    她抬頭看向時樾。
    時樾向她笑著。
    她拔出了手的sim卡,將卡和手機都丟在了垃圾桶里。
    她挽著時樾的手,兩個人從大樓的側門出去,直接穿進了一條小巷。
    兩個人在寒冷的冬夜中狂奔,將一閃一滅的警車車燈、各種嘈雜的人聲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這個世界上仿佛就剩了他們兩個人,可以一直跑一直跑。跑得盡情肆意、跑得忘記了一切。跑到再也沒有人能找到他們的時候,跑到這夜色岑寂、霓虹稀疏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南喬喘著氣,看著時樾,一雙眼睛明亮無比。她說:“還是跑不過你。”
    時樾說:“你怎么跑得過我。”
    南喬笑了起來:“等你老了,跑不動了,我比你年輕,就跑得過了。”
    時樾一把把她按在了懷里。
    “蠢。”他低低地說,帶著一些鼻音。
    兩個人找了一個不用身份證就可以住宿的小招待所,開了一間房。時樾給了老板娘好幾百塊錢,請她幫忙將兩個人的衣服都洗了,然后連夜烘干。
    招待所很小,很破,完全還是上個世紀*十年代的風格。墻上刷著綠漆,窗子也是插銷式的,只有一張小小的雙人床,還算干凈。
    好在房間的暖氣和熱水很足。
    南喬去了那個只為單人設計的四分之一圓的浴臺。老式固定蓮蓬頭的出水眼很大,熱水嘩啦啦地往下淌,打在人身上都覺得疼。
    南喬說:“一起洗。”
    時樾認真地看著南喬,他已經很久沒有這么近地看過她了。他說:“好。”
    兩個人雖然一起住了半年,卻從來沒有這樣一起洗過澡。
    浴臺太小,周圍一圈玻璃門擋著水。時樾又生得高大,兩個人只能緊緊地貼在一起。
    他們在熱水下親吻。張合著唇,一刻也不止歇地吻著彼此。他們分離了這么久,對彼此的渴望和思念在這一刻都無法控制地爆發(fā)了出來。
    時樾緊緊地箍著南喬,箍著她修長的腰肢,曲線優(yōu)美的肩背,仿佛要將她都融入自己的血肉里。他的舌在她的口中探索著,吮~吸著,和她死死地糾纏。
    這么多月不見,他的身體似乎更加堅硬了。南喬一塊一塊地摸過他堅實的腹肌、背肌,堅韌又結實的腰,摸到他完好無損,心中高興。
    南喬的雙腿柔和地夾著他,那挺翹的頂端一直到了她的臀尖。
    她靠在他硬實的胸前,含糊不清地說:“又……長了。”
    他并緊了她的雙腿,在那之間的細嫩肌膚上摩著,低聲道:“想你想得……”
    南喬低笑,蹲下身去。
    時樾反應過來她要做什么,忙擋住她道:“你不要——”
    她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他也從來沒有要求過。他知道南喬是一個骨子里傲氣的女人,他怎么會讓她做這種放低身段的事情?
    可她愿意,她就是任性,她想怎么做,那就那么做了。
    滾熱的水祛除了一切寒意,將兩個人澆得火熱。時樾靠著那陳舊的玻璃瓷磚,高大結實的身軀巍巍顫抖……他一把將她撈了起來,拇指伸進她的嘴唇,分開她的上下齒,淡紅的舌頭上一片白色。
    時樾的心里太脹了,太酸了。除了把她緊緊地抱在胸前,他不知道說什么、做什么。
    他的手指插~進她漉濕又漆黑的長發(fā)。
    “為什么……”
    南喬的頭埋在他胸前,雙手抱著他的腰,沒有說話。
    ……
    洗完澡,兩個人一身暖融干爽,躺到了床上。時樾靠在床頭坐著,南喬枕著他的腿。
    時樾看著鬧鐘,四點二十五。
    只有兩個半小時了。
    他一下一下地摸著南喬的頭發(fā)。她眼睛閉著,面色仍然平靜淡泊。仿佛今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他輕輕地拂過她臉上的那一道傷疤。
    南喬說:“你怎么回來的?”
    時樾說:“你想聽么?”
    南喬說:“我想聽你說話。”
    ——不停地說。
    時樾說:“那我講長一些。”
    “我在天津。看到你手環(huán)的gps定位信息后給溫笛打了電話。”
    “我沒有買票,上了一輛馬上發(fā)車的京津城際快軌,差點被乘警抓起來。但是我補票了。”
    “然后出了南站,我上了一輛出租車,給了他一千塊錢,讓他讓我開。”
    他淡淡笑著說,“司機要嚇死了。他罵了我一路。”
    “我趕過來,花了五十三分鐘,是不是很厲害?”
    南喬“嗯”了一聲。
    又安靜了。
    南喬問:“然后呢?”
    時樾說:“我給你講這幾個月我遇到的故事好不好?”
    南喬說:“好。”
    于是他開始講。
    他很少主動說這么多話。他會說讓女人心花怒放的話,但他不覺得他會講故事。
    他看見南喬一直沉默地聽著,修長的眼睛半睜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他大腿上線條分明的肌肉。
    時樾問:“是不是很沒意思?”
    他知道她這樣跌宕起伏的一天下來,已經精疲力竭,很困了。但她還撐著。
    南喬說:“小樹。”
    時樾一下子沒有聽懂。“嗯”地又問了一聲。
    南喬又說:“小樹,睡前故事。”
    她的表達已經很破碎了。可是時樾聽懂了。
    他拿起她的一只手,壓在了唇邊。他鼻子中有些發(fā)澀,他說不出話來。
    他和她都沒有提起今天的事情。
    她沒有問他,一個小時以后要經歷什么。
    她沒有問他,倘若常劍雄不肯承認那支槍是他的怎么辦。
    她也沒有問他,今后怎么辦?今后怎么打算。
    她都知道。
    可是她給了他一個最肯定的回答。
    小樹,她要他的小樹,她要他給她栽一棵小樹,講睡前故事給小樹聽。
    一個女人……這樣的女人。他還要祈求什么。
    他吻她的手指,說:“睡吧。我喜歡看你睡覺的樣子。”
    南喬說:“唱一首歌吧。郄浩說,你會唱歌。”
    時樾的眼睛也有些澀。他說:“好。”
    于是他唱。
    他的嗓子很低沉,平時是醇厚的,這時候卻帶著一點沙啞和滯澀。
    他唱:
    “我總在傷你的心。”
    “我讓你別當真。”
    “因為我不敢相信。”
    “你如此美麗。”
    “而且你可愛至極。”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也許你不曾想到我的心會疼
    如果這是夢
    我愿長醉不愿醒
    ……
    他唱得低回緩慢,靜謐的夜中只有他低低的聲音。他仿佛唱著一支搖籃曲,在哄著心愛的姑娘入睡。
    南喬的眼睛緊閉著,長睫緊貼著下眼瞼,仿佛是熟睡了。
    時樾并沒有落淚,可他分明地感覺到,他被枕著的腿上,漸漸地洇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