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正是春暖花開之際, 云山附近的空氣質(zhì)量十分優(yōu)越,標(biāo)準的天然氧吧,一呼一吸間盡是舒暢。
到了停車場后,四人下了車, 步行前往景區(qū)。
售票窗口在景區(qū)大門旁邊兒, 今天周日,來云山游玩的人不少, 還有許多旅行團的人, 三個窗口前都排起了大長隊。
程硯話不多,直接去排隊了,只在臨走前叮囑了林念初一句:“前面人多, 你別過去。”
人一多就容易擠著碰著。
林念初明白他的意思,輕點了下頭:“嗯。”
三人等了足有十分鐘,程硯才拿著八張票回來——其中四張是景區(qū)門票,另外四張是纜車票。
云山巍峨挺拔高聳入云,最著名的景點就是山頂?shù)脑浦兴拢犝f是座千年古剎, 燒香很靈,幾乎所有來云山游玩的旅客都會去山頂?shù)脑浦兴鹿湟还浠蛘甙菀话荨?br/>
但并不是所有的游客都有一副可以徒步上山的好筋骨, 纜車就成為了景區(qū)必不可少的硬件設(shè)施。
為了林念初的身體考慮,程硯沒有征求她的意見, 直接買了纜車票,還是往返的。
雖然林念初很不適應(yīng)孕婦的身份,但她必須認清現(xiàn)實,一言不發(fā)地接過了程硯遞過來的纜車票。
進入景區(qū)大門后還要繼續(xù)步行一段距離才能抵達山腳下, 如果不想走路的話, 可以坐觀光車。
一走進景區(qū), 程硯就問了林念初一句:“你要坐車么?”
他的語氣,還有點小心翼翼,搞得林念初感覺自己像極了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無奈道:“不用。”
程硯又說了句:“有點遠,可能要走二十分鐘。”
他的這種謹小慎微的態(tài)度,再一次地讓林念初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現(xiàn)在是個孕婦的不爭事實。
但她一點也不想有這種感覺。
本就不怎么美好的心情在瞬間又暴躁了起來,她沒好氣地瞪著他:“我說了不用!”
程硯:“……”
懵逼卻又不敢言語。
在一旁圍觀的程墨小同學(xué)一臉茫然——早上不是還摟摟抱抱的么?怎么現(xiàn)在又吵架了?這就是大人們的愛情么?打是親罵是愛?
蔣艾桐則是一副看戲的表情。
從景區(qū)大門前往山腳的這一路上可謂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一派人間繁華的場面,被擴寬了的山道上不僅有步行來往的游客,還有雙向往返的電動觀光車,更有虔誠無比的信徒,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的前往云中寺。
程硯一路沉默寡言,跟一塊悶石頭似的,卻一直緊跟在林念初身邊,擋在她的身體外側(cè)。
走了差不多有十分鐘左右,他們路徑了一處小客棧,客棧外擺著幾個賣小吃飲料的攤位。
程墨小同學(xué)一眼就看到了賣糖霜山楂的,立即喊道:“哥,我想吃糖山楂!”
程硯回頭看著自己妹妹,面無表情,語氣淡淡:“加油,爭取下個月再去拔顆牙。”
程墨:“……”
哼!
她的腮幫子一下子就鼓起來了。
林念初和蔣艾桐都有點想笑,但忍住了,以免傷害到小妹妹稚嫩的自尊心。
要是在昨天晚上,林念初肯定要罵程硯毒舌,但現(xiàn)在不會了,因為她現(xiàn)在也發(fā)現(xiàn)了,程墨這小丫頭特別喜歡吃甜食,早上喝杯豆?jié){都要加兩勺糖,確實需要好好管管才行。
但程墨小同學(xué)卻沒那么輕易放棄,哥哥這條路行不通,那就走姐姐這條路,可憐巴巴地看著林念初:“姐姐,我們?nèi)齻€吃一份好不好?”完事又眼巴巴地看了看蔣艾桐,“就一份。”
林念初:“……”
蔣艾桐:“……”
你這孩子真的是!
哎……
姐妹倆對視了一眼,雙雙敗下陣來。
林念初看了程硯一眼,用一種試探中又帶著商量的語氣:“要不,買一份吧。”
程默暗自竊喜。
程硯嘆了口氣,無奈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轉(zhuǎn)身去買山楂了。
一份里面有九個糖霜山楂,本是用牛皮紙袋打包的,但是程硯問旁邊賣糖葫蘆的人要了三根長竹簽,把散裝的山楂串了起來,回去后直接把糖葫蘆串分給了她們仨。
一根竹簽上面穿了三顆糖霜山楂,為了減少程墨這丫頭的攝糖量,程硯在將竹簽遞給妹妹之前,特意從她那串山楂上面咬掉了一顆。
程墨一眼就看出來她哥是故意的,氣呼呼地接過了只剩下了兩顆山楂的竹簽:“討厭!”
“我吃一顆怎么了?”程硯咬了一口嘴里的山楂,然后再也說不出來第二句話了,整個人瞬間凝固——
酸。
酸倒牙的那種酸。
恨不得直接把嘴里的山楂吐出來。
程墨也咬了一口山楂,精致的五官瞬間擰巴在了一起:“哇,好酸呀!”
“真的么?”蔣艾桐不信那個邪,舉起糖葫蘆串咬了一小小口,下一秒就緊緊地蹙起了眉頭,癟著嘴說道,“臥槽,這他媽也太酸了吧!”
林念初呆愣愣地看著另外仨人,茫然地舉著手里的糖葫蘆串,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嘗嘗。
程硯艱難地咽下了嘴里的山楂,舌頭都快捋不直了:“不想吃就扔了吧。”
不遠處剛好有個垃圾桶,蔣艾桐堅決不為難自己,直接把山楂串扔了進去,程墨小同學(xué)猶豫了一下,也把手里的山楂串扔進了垃圾桶。
林念初感覺一口不吃就扔掉好像有點浪費,于是就忐忐忑忑地咬了一口,旁邊三人的眉毛全都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似乎是在替她酸。
但林念初的反應(yīng)卻和他們截然不同。
她覺得這山楂一點也不酸,反而特別爽口。
“我覺得、還可以。”她看著另外三人說道。
程墨小同學(xué)一臉敬佩地看著她。
蔣艾桐抿了抿唇,聲音小小地說了句:“酸兒辣女?”
程墨小同學(xué):“???”
林念初:“……”
有科學(xué)依據(jù)么?!
程硯:“……”
這他媽不是個好現(xiàn)象!
程硯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卻一派云淡風(fēng)輕:“可能她吃得那顆比較甜。”
其實林念初也是這么覺得的,而且她也不信“酸兒辣女”這套老舊的說法——現(xiàn)代人,要相信科學(xué)。
四人繼續(xù)前行,又走了十幾分鐘,才看到了纜車站。
纜車站前也排著臥龍般蜿蜒曲折的長隊。
隊伍的最末端站著一對少男少女,男孩身穿淺灰色運動外套和藍色牛仔褲,身形修長,帶著青春期男生獨有的清癯感;女孩扎著馬尾辮,皮膚白皙身形纖細,穿著和男孩同款的淺灰色外套,一看就是情侶衫。
排隊的時候,他們倆還手拉著手。
程墨的腳步忽然一僵,面部肌肉也跟著一僵,原本平穩(wěn)的呼吸節(jié)奏也被打斷了。
她想大口大口地呼吸,卻喘不上氣,肺部像是被壓實了,心口也悶得厲害,目光微有些渙散。
但她的這些異樣,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
三個大人還在按照原本的速度朝著隊伍最末端走,程墨很抵觸也很難以接受,她不想去,不想面對那對小情侶,但找不到落隊的理由,只能僵著腳步地跟著他們走,卻將腦袋埋得低低的,生怕被前方的那兩個人看到自己。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他們剛一在那對少男少女身后站停,少女就回了頭,她的目光越過林念初和蔣艾桐肩膀間的縫隙,落在了程墨身上,緊接著,她就勾起了唇角,親切地喊了聲:“墨墨。”
她的聲音很甜,長相也很甜,一顰一笑間帶著說不出的嬌俏。
聽到她的聲音后,旁邊的男孩也回了頭。
是個長相干凈又帥氣的男生。
程墨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卻不得不抬頭,垂在身體兩側(cè)的雙拳緊攥,拼命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和面部表情,迎上兩人的目光后,她努力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個笑容,故作輕松地和他們打招呼:“嗨。”
程硯是個大老爺們兒,沒有女人那么細心和敏感,自然察覺不出來小姑娘的異樣,只覺得是妹妹太內(nèi)向了,不好意思和熟人打招呼。
但林念初和蔣艾桐卻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程墨極力掩飾下的難堪與尷尬。
程墨現(xiàn)在只想讓那兩個人盡快把頭扭回去,只要看不到他們的臉,她可能還不會這么難受,然而那個女孩就像是故意的一樣,一下子舉起了和男孩十指相扣的手,炫耀之心分毫畢現(xiàn),嘴上卻像是和好朋友分享秘密一般親密地說道:“不要告訴別人哦。”
程墨更尷尬了,面部肌肉極其僵硬:“哦……”
男孩的反應(yīng)卻沒有女孩那么高興,反而微微蹙起了眉頭,輕輕抿了抿唇,無言地看了程墨幾眼。
林念初忽然明白了什么,淡淡地掃了一眼前面站著的少男少女。
女孩放下了手,卻依舊沒有把頭扭回去,還在孜孜不倦地說道:“謝謝你在朋友圈推薦的冰淇淋,林南帶我去吃了,很好吃。”
程墨都快哭了,眼眶一陣陣發(fā)熱,內(nèi)心難過又羞恥,但又怕被哥哥發(fā)現(xiàn)自己的秘密,只能咬牙強忍著。
林念初的心里猛然竄起了一股火,正當(dāng)她準備開口教訓(xùn)那個女孩的時候,蔣艾桐也看不下去了,搶先開了口:“小小年紀,心眼不少。”
她看向那個女孩的眼神中充滿了鄙夷與嘲弄,語氣也冷嗖嗖的。
林念初的表情倒是溫和,語氣也帶著和煦笑意,卻是笑里藏刀:“小妹妹,男朋友關(guān)注別的女孩子的朋友圈可不是好事呦,尤其是一個比你漂亮的多的女孩子的朋友圈。”
少男和少女的臉色同時一僵,各有各的尷尬與難堪,尤其是女孩的表情,可謂是精彩紛呈,剛才還在眉飛色舞地耀武揚威,現(xiàn)在卻變成了一陣紅一陣白。
她面紅耳赤地瞪了林念初和蔣艾桐一眼,然后一把甩開了身邊男孩的手,也不管前面的隊伍了,轉(zhuǎn)身就走。
被叫做林南的男孩卻沒立即去追她,猶豫著看了看程墨,又看了看漸行漸遠的女孩,好幾秒鐘后才去追人。
程墨長舒了一口氣,感激地看著林念初和蔣艾桐。
“你和那個男孩什么關(guān)系?”程硯就算是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神色和語氣不由自主地嚴厲了起來。
本就很難受的程墨越發(fā)委屈了起來,眼眶瞬間就紅了,眼淚吧噠吧噠地往下掉。
林念初氣急敗壞地瞪了程硯一眼:“你那么厲害干什么?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蔣艾桐很配合地接道:“就是,你沒看出來是那個男孩吃著碗里的還想看著鍋里的么?”
程硯看出來了這點,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妹妹對那個男孩的感情不一般,可是再看看妹妹委委屈屈掉眼淚的模樣,他又有點心軟了。
墨墨平時雖然有點叛逆,但大體上還是個乖巧的小孩,應(yīng)該不會早戀。
或許真是他想多了吧。
他沒再繼續(xù)追究這件事,但還是不容置疑地說了句:“以后離這種渣男遠點。”
程墨一邊吧噠吧噠地掉眼淚,一邊輕輕地點了點頭。
林念初有點同情這小丫頭,卻又有些慶幸——這下她終于可以跟著她哥回東輔了。
排隊排了一個多小時,她們才坐上纜車。
云山的纜車在去年升級過,以前只有兩人座車廂,后來又加入了四人座車廂。
蔣艾桐和林念初并排站在隊伍最前方,程硯和程墨緊隨其后,彎道處剛巧來了個四人座車廂。
待四人全部坐穩(wěn)了之后,工作人員替他們關(guān)上了車門。
伴隨著傳送帶的移動,車廂緩緩駛出了站臺。
此時陽光明媚,山間云霧皆被驅(qū)散了,云山高大巍峨的身軀清晰明了地佇立在了所有人的眼前,相當(dāng)?shù)挠袎浩雀泻蜎_擊力。
伴隨著纜車高度的提升,壓迫感逐漸減少,沖擊力卻越發(fā)強烈,畢竟,高懸在半空中并不是一件很安穩(wěn)的事情。
下方的景色越來越矮,也越來越小,蔣艾桐渾身僵硬,內(nèi)心有點害怕,卻又忍不住地勾著脖子朝著窗戶外面看,后來又拿起了手機,興沖沖地拍視頻,然而放下手機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全車只有她一個人是在認認真真地旅游……
剩下的三個人,一個為情所困的小孩,兩個為小孩所困的大人。
身邊人都這么惆悵,她也不好意思玩得太開心,不然顯得自己過于不入了,于是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興奮情緒,安安安靜地拿起手機,低著頭給男朋友發(fā)了條微信消息:【我有件大事情要告訴你。】
段浩山幾乎是秒回女朋友消息:【多大的事?】
蔣艾桐:【念初懷孕了。】
段浩山:【臥槽!?程硯的?】
蔣艾桐:【廢話,肯定是程硯的呀!】
段浩山:【那他倆要結(jié)婚了?】
蔣艾桐:【不一定吧,他們倆都沒決定好要不要孩子呢。】
段浩山:【我覺得八成會結(jié)婚,程硯那人特有責(zé)任心,他絕對是我見過的最有擔(dān)當(dāng)最有責(zé)任心的男人。】
蔣艾桐:【你對他評價還挺高?】
段浩山:【我是崇拜他,我要是個女的,絕對想嫁給他。】
蔣艾桐:【???死狗你不對勁兒!】
段浩山:【不信你看著吧,他們倆肯定會結(jié)婚。】
蔣艾桐:【我持保留態(tài)度。】
段浩山:【他倆要是結(jié)婚了,咱倆也趕緊。】
蔣艾桐:【為什么?】
段浩山:【孩子的歲數(shù)不能差太多,不然程硯看不上咱們家孩子。】
蔣艾桐:【你想的還挺多?】
段浩山:【不是,你想啊,就程硯那種極度有責(zé)任感的工作狂,肯定會給自己家孩子打出一片江山,和他當(dāng)親家,咱倆能少奮斗二十年。】
蔣艾桐:【……】
蔣艾桐:【…………】
蔣艾桐:【老公,你真他媽是個天才!】
十幾分鐘后,纜車到了山頂,再往上步行一段距離,就到了大名鼎鼎的云中寺。
寺眾香火常年旺盛,來此燒香拜佛的游客不僅有求事業(yè)求財運求平安的,還有很多來求姻緣的。
一走進寺廟的朱紅色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棵纏繞在一起的菩提樹——這就是云山當(dāng)?shù)厝丝谥械囊鼍墭洹泵臉渲ι蠏鞚M了密密麻麻的結(jié)發(fā)扣,并且每一個結(jié)發(fā)扣上都系著一把銀質(zhì)同心鎖。
樹下有不少情侶正肩并肩地朝著姻緣樹跪拜。
月老祠在偏殿,正殿是大雄寶殿,侍奉著釋迦牟尼,殿前的院中央立著一尊碩大的銅香爐,被來燒香的香客們圍了個密不透風(fēng)。
他們四人沒人信佛,所以今天來這兒的目的不是燒香,只是游玩。
云中寺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四人逛了將近四十分鐘才逛完,臨走前,蔣艾桐去了趟衛(wèi)生間,墨墨也跟著她去了。
林念初和程硯站在姻緣樹下等她們倆。
起初,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身側(cè)游客和僧人來往不斷,熙熙攘攘,繁華卻不喧嘩——古寺中有一股獨到的氣韻,在無形間將人心中的浮躁與躁動濾去了。
后來,在某個時刻,兩人同時開了口——
林念初:“你……”
程硯:“你……”
話音起了又落,兩人又同時沉默了。
片刻后,程硯道:“你先說吧。”
林念初低垂著眼眸,抿唇猶豫片刻,抬眸看向了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詢問:“你想要這個孩子么?”
在確定下一步選擇前,她必須先確定他的態(tài)度。
雖然他說過會對她和孩子負責(zé),但她不想勉強他,而且,如果他壓根就不想要這個孩子,負責(zé)也是被逼無奈,不可能真心實意地對孩子好。
其實這個問題程硯也認真地考慮了一上午,畢竟關(guān)系到他們兩個的后半生和一條生命,肯定不能草率對待。
他定定啟唇:“我想。”
林念初怔了一下,詫異地看著他——她還以為他不想。
程硯又道:“但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勉強你,如果你想要,我娶你。”
他的語氣既嚴肅又認真,棱角分明的五官中透露著令人放心的堅定。
林念初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呆愣愣地看著他。
他竟然要娶她?
沒瘋吧?
程硯看出了她的懷疑,再次啟唇,一字一句道:“我雖然不信佛,但是在佛祖面前我也不敢戲言。”
他的語氣又嚴肅了幾分,表情也是一絲不茍,身形挺拔站姿筆直,像極了一位正在立生死狀的軍官。
氣氛都讓他搞莊重了,好像他們身處的地方不是寺廟,而是軍營……
林念初都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話了,甚至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生怕自己表現(xiàn)得不夠嚴肅和鄭重。
程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態(tài)度可能有些過于嚴肅了,深吸一口氣,語氣放輕松了些許:“你沒有家,我剛好也沒有,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湊成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