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酸了
談文蔚最后狼狽地低聲哄了談蓁,答應(yīng)不再遣談文葆回去才回了房。
談文葆咬牙切齒對談蓁道:“想不到長房如此不顧念兄妹之情,如此狠毒,我一定要寫信給祖父,揭穿他們的真面目!”
談蓁臉色蒼白疲憊,坐在一側(cè):“哥哥還沒看明白嗎?大哥哥哪里會有這樣的魄力、這樣的膽量,那一定是祖父的意思。我故意揭穿他,不過是為了逼他讓步,他心里有愧于我,不得不讓步,若是真是他敢做出來的,哪里會在意,必定會把你逼回府里,到時候我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聽他擺布了。”
談文葆幾乎驚跳起來。
談蓁蒼白笑道:“就是這樣的,我們這樣人家的貴女,若是不能為了家族謀求更大的榮光,就是沒有用的棄子,我們身在其中享受了榮華富貴,自然也要接受這樣的命運(yùn)。哥哥也不必驚訝,只能慶幸如今我貞潔未有失,閨譽(yù)也保住了,對家里還有用。”
談文葆頹然坐了下來,談蓁冷眼看著一說到祖父,自己這個嫡親哥哥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就知道這位哥哥也是指望不上的。但若是他不在,她跟著談文蔚,誰知道什么時候再次被犧牲?無論如何都只能拉著自己這位親哥哥在一旁上京。
她笑著道:“哥哥不必憂心,如今既無事,來日是他先成為承恩伯世子,還是你先成為國舅,還未可知呢。”
談文葆微微抬起頭,有些泄氣道:“蓁蓁,我覺得這京里果然是虎狼之地,我怕我到時候護(hù)不住你,要不我們還是放棄回去吧。做個富家翁有何不好?”
談蓁注目看了他一會兒:“長房有爵位承繼,二房卻什么都沒有,等祖父一不在,我們這一房勢必分家,到時候父親尚且還有點(diǎn)祖產(chǎn)分得到,你呢?文不成武不就,科考考不上,不趁著如今進(jìn)京,祖父情面還在,去和皇上討個出身,來日我怕哥哥連富家翁尚且不得。”
談文葆喪氣:“這不是賣女求榮嗎?”
談蓁一笑:“我是要嫁入宗室,成為最尊貴的人,橫豎都是要嫁的,當(dāng)然要嫁好,否則我現(xiàn)在這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又能嫁個什么好人?再說了,我們到底是皇上的母族,皇上總不會害我們。”
談文葆看著她心里憐惜:“就是才出來就把你嚇到了,哥哥心疼你。”
談蓁道:“怪我自己,原本哥哥們就不肯留那婦人,是我看她身上全是傷,境遇實在可憐,心軟了。還有那幾日被關(guān)在院子里,只有我一個人,無人說話,關(guān)了幾日下來我看到那騙子才猶如救命稻草一般,這才犯了糊涂輕信了對方,現(xiàn)在想來這正是他們的手段。”
談文葆道:“是那淫賊實在太過可惡!他已引誘騙奸上百婦人!妹妹你常年在深閨,哪里見過這等人的手段!不怪你,全怪哥哥未保護(hù)好你,讓你吃了這樣一場驚嚇。”
談蓁道:“你細(xì)細(xì)與我說來,今日你們和昭信侯說的案情。”
談文葆細(xì)細(xì)說了一遍,談蓁聽了后問:“那昭信侯確實說過,他一腳踢傷了河間郡王?”
談文葆道:“不錯,所以才可以肯定那賊子是假冒的。”
談蓁又道:“踢傷未來有可能成為太子的宗室子,居然不受任何懲罰,甚至還絲毫不以為意的說出來,顯然毫不顧忌。他還有天子劍在手,可以先斬后奏,高統(tǒng)領(lǐng)對他也是畢恭畢敬。”
談文葆道:“是的,祖父之前也說過,皇上憐他孤苦,身邊又沒有孩子,因此頗為寵愛他,他自幼時常進(jìn)出宮闈,這高統(tǒng)領(lǐng)是皇上身邊侍衛(wèi),想來自然也服侍過他。”
談蓁道:“如此,昭信侯此人,我們還得罪不得,三哥哥您可是傻了,大哥哥躲在你后頭,凡事只攛掇著你出頭,現(xiàn)在得罪了昭信侯,他到時候只說是弟弟無知,把你打發(fā)走,他仍然好好做他的伯府長公子,進(jìn)京覲見,你卻只能退回家鄉(xiāng)。”
談文葆微微咬牙,談蓁道:“想來此案結(jié)了,昭信侯和高統(tǒng)領(lǐng)必然是會護(hù)送我們上京,到時候我和你少不得去向昭信侯請罪,以免還未進(jìn)京,我們就將他給得罪死了。”
談文葆怪叫了聲:“你沒聽過他說話有多難聽!看起來毛都沒長齊!大概也只有十七八歲,比我還小,讓我去給他賠罪?不知道又要聽他多少陰陽怪氣的怪話!依我說妹妹,我看他心里分明是對我們有成見,這請罪不請罪的,都沒用!”
談蓁道:“你懂什么!要的正是他的驕狂任性!我們堂堂皇上母族貴戚,低聲下氣向他請罪,他若是狂妄驕橫,難道高統(tǒng)領(lǐng)看不到?他回去難道不會和皇上說?到時候皇上自然會憐惜我們無端受委屈驚嚇,自有補(bǔ)償!”
談文葆一聽果然如此,連忙笑道:“果然是妹妹聰明,我竟未想到,說得極是。”
果然第二日便接了龍驤營那邊侍衛(wèi)傳話,此案已結(jié),請兩位談公子和小姐隨同大理寺官船一并進(jìn)京,確保安全無虞。
這邊終于睡飽了的云禎心情舒暢,正在召見白玉麒:“你這次為大理寺提供線索,立了大功,我回京就托人除了你的樂籍,今后你還是找點(diǎn)正當(dāng)營生吧,我這邊另有些賞銀。”
白玉麒笑道:“此次純屬碰巧,可巧這位玉蝴蝶和我們戲班子上的一個人是同鄉(xiāng),之前影影綽綽見過他,知道他在那里賃了宅子,我回去一打聽,他還笑說不知道哪家的家眷又被他看上了。我心想著這該不會就是侯爺要找的線索,才急著和您通稟。換別的營生就不必了,我自幼就被賣在戲班子,哪里會別的營生?侯爺不要嫌棄白某人自甘下賤,實在是也習(xí)慣了這種走南闖北的生活,我還挺喜歡到處看看走走的,若是定居在一處,反倒無聊了。”
云禎卻道:“我開了個揚(yáng)威鏢局,我看你身手也不錯,不如去鏢局,當(dāng)個習(xí)武的教頭如何?若是喜歡走南闖北,也可以做鏢師,想去哪兒都行,鏢局的薪水雖然不多,但也夠你養(yǎng)家糊口了,特別你也才一個人。”
白玉麒沉默了一會兒,才笑道:“還是算了吧。”
云禎看了他的神色,明明是意動了,卻不知又有何顧慮,想了想?yún)s又反應(yīng)過來問他:“是不是之前你離開京城,是有人讓你們走的?不許你回京城?”
白玉麒笑了下:“侯爺聰明,確然有宮里的公公找到了戲園子,不許我們在京里演出,也說了我們?nèi)羰窃倩鼐麄€戲班子都留不下。我一個人連累了整個戲班子,也很是后悔。”
云禎想了下道:“揚(yáng)威鏢局有分局,你可以先選一家你喜歡的,一會兒我讓云江寧給你引薦,至于回京也可以的,等我……等我慢慢說一說……也不至于就讓你永遠(yuǎn)進(jìn)不了京。”
白玉麒看著他,眼睛一彎:“侯爺真是人美心善,討人喜歡。”
云禎沉了臉:“只一樣,把你這吊兒郎當(dāng)?shù)淖彀凸芾蠈嵙恕!眡しēωēй.coΜ
白玉麒閉緊嘴巴,只看著他笑。
那眼睛看著他越發(fā)火熱直白,云禎頭疼,揮手示意云江寧帶他出去,
高信推門進(jìn)來道:“侯爺,明天登船回京,談家公子那邊已經(jīng)命人去說了,讓他們的船跟在我們后面,兩位公子和一位小姐都在我們官船上,這樣最穩(wěn)妥。今晚李知府這邊設(shè)宴感謝踐行,談家公子那邊也會出席。”
云禎一聽就頭疼:“就說我身子不太舒服,你去吧。”
高信忍不住笑:“侯爺,我的侯爺啊,在京里不是好好的嗎?西山大營里頭哪個不喜歡侯爺?這幾年皇上看在眼里都欣慰,背地里不知道夸過你多少次,說你長大了。這遲早都是要應(yīng)酬的事,你不出席,豈不是耽誤了皇上讓你歷練的心?這歷練可不只是查案啊,還包括和地方官員應(yīng)酬往來,人情練達(dá)即學(xué)問啊,侯爺?”
云禎擺手道:“罷了,和誰應(yīng)酬都可以,一想到和那兩個蠢貨吃飯,我氣得都吃不下了,這竟不是吃飯,是折磨我呢。高大哥你饒了我,饒了我,帶上兄弟們?nèi)ズ煤贸砸幌桑瑒e帶上我了,我寧愿房里睡覺。”
高信嘆氣:“這可真的是皇上的母族,不比旁人。侯爺?shù)降资窃醯牧耍颗匀硕寄苋痰昧耍@兩位公子只是年輕未經(jīng)事,和侯爺有些誤會,等到了京城,皇上好好教導(dǎo)一番道理,也就懂事了,知道侯爺是一心為他們,為皇上考慮。他們年齡也比你大不了幾歲,到時候在京里玩的時候也有個伴兒不是?”
云禎笑了聲:“玩?就這倆蠢貨?有趣比不上朱絳,比心眼比不過姬懷素,和他們玩什么?玩泥巴嗎?正因為他們是皇上母族,我看他們這么傻,以后皇上不知道還要替他們操多少心,收拾多少爛攤子,我就心疼皇上。這樣的人,好好在江南待著吧,到京里,還不被那些人連骨頭都吃掉?承恩伯還算有自知之明,和之前一樣,老老實實呆在江南不好嗎?皇上處境原本就艱難,我原本以為這樣的大族,能養(yǎng)出來些得用的人呢。”
他心里酸溜溜地想,這樣蠢,居然和皇上是血親,他第一眼看到他們那樣,模樣那么像皇上,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自己心里骨碌碌冒起來的酸泡泡,從此以后,皇上就不止單單疼自己了,他還會疼他們這幾個小輩,為他們打算將來,謀劃婚事,為他們提拔前程,為他們收拾闖下的簍子。
自己以后,不再是皇上唯一寵著的小輩了。
自己一腳把河間郡王的骨頭都給踢裂了,皇上只是護(hù)著自己。
白玉麒調(diào)戲自己,皇上聽到了怕自己臉皮嫩過不去,也只當(dāng)沒聽到,卻偷偷打發(fā)走了人。
自己以什么身份來要求皇上一直寵愛著自己呢?
他們的到來明晃晃提醒著自己,自己這個皇親,和皇上可一點(diǎn)兒血脈關(guān)系都沒有,從前年紀(jì)小,皇上心疼自己孤苦,但是現(xiàn)在年紀(jì)漸長,皇上總不會再那樣無條件寵自己一輩子。
他們呢?臉上全寫著呢,他們是皇上生母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親。他們再蠢,也有皇上為他們兜底。
皇上都那么辛苦了,他們不是來為皇上分憂的,他們是來給皇上添累的。
他心里越發(fā)酸起來,這幾年累積下來的什么涵養(yǎng)修養(yǎng)全數(shù)拋到腦后去:“不要,才不要應(yīng)酬他們,高大哥就拜托您了,我要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