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問話
“為保舍妹閨譽,我們只能和知府大人說,是舍妹身邊的貼身丫鬟與外人勾連,里應(yīng)外合盜走了壽禮,因著這丫鬟是我們家的遠(yuǎn)親,所以也不好外泄,只描了舍妹與那女子的畫像給了知府,秘密搜尋。”
“這幾日知府派了州軍運河沿岸搜尋,岸上各城鎮(zhèn)也都秘密搜尋過了,仍無下落。”
談文蔚面色鐵青,高信寬慰了他一句:“畢竟事涉閨譽,這樣處置也算妥當(dāng),如此只能是盡快尋回談小姐了。”
云禎卻問道:“黃州城里搜過沒?”
談文蔚道:“知府大人封了城門搜了一回,未曾搜到。”
云禎卻道:“知府大人不知道你們想查的是人,他們搜捕的是壽禮,必然著重查的是商鋪、當(dāng)鋪、典賣行等等銷贓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應(yīng)該著重搜妓院勾欄、戲園子、戲班子、人牙子、暗門子、私娼院子甚至南風(fēng)院……”
他話音未落,談文葆已霍然變色:“侯爺什么意思!”
云禎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談文蔚卻按住了他的肩膀,賠笑道:“舍弟無禮,也是心疼舍妹,侯爺海涵,此事發(fā)生后,我也私下派護衛(wèi)到了城里這些地方一一查訪,未見異常,學(xué)生想著,水匪未必敢如此膽大包天,只疑心是誘拐。”
云禎道:“你們侍衛(wèi)是外地人,查訪本地未必懂得那些暗門子的門道。處心積慮如此誘拐,為的什么,兩位公子千里迢迢護送妹子進京,心里應(yīng)該清楚,后族嫡女,何等貴重,這是沖著壞閨譽來的,幸而兩位公子出身名門,處世不亂,但兩位公子出身君子,怕是不知道這里頭的門道。”
“此事賊人必然會鬧大,鬧到滿城風(fēng)雨,鬧到承恩伯府,不可能再嫁一女入宗室。”
談文葆面如土色,云禎知道這位三公子是談小姐的嫡親兄弟,想來年紀(jì)還小,未經(jīng)事,之前那些應(yīng)該都是這位長公子做的,他轉(zhuǎn)頭問談文蔚:“小姐身邊的仆婦,都關(guān)押好了嗎?”
談文蔚心下嘆息,拱手道:“放心,一出事小的就已經(jīng)將她們分開關(guān)押審問,如今她們都還不知道舍妹失蹤,只以為是舍妹臥病,房里丟了許多珠寶,因此查問關(guān)押她們,刑訊了一輪,口供都是晚上陪著小姐入睡后,醒起來就已被關(guān)押了,全都諸事不知,應(yīng)是被迷香迷暈。”
云禎點了點頭,敲了敲扶手道:“若是想要壞小姐閨譽,只需要大庭廣眾鬧市之中,從妓館逃出一名女子,披頭散發(fā),在鬧市之中大呼我乃承恩伯千金,被賊人所擄……”
談文葆談文蔚齊齊變色。
高信寬慰道:“這樣官府必然會查妓館,留下首尾太大,對方應(yīng)當(dāng)不會冒此風(fēng)險。”
談文葆略帶感激看了高信一眼,云禎卻又道:“又或者一不做二不休,拋尸客棧之類的地方,衣不遮體……再流露些十分明顯的線索,這些地方南來北往客商多……”
談文葆勃然作色,談文蔚袖子下捏了下他的手掌,賠笑道:“侯爺所推斷周密,但小的以為,對方應(yīng)是另有意圖,不至于到此地步,若是到此地步,莫說談氏全族與此賊不死不休,便是皇上也絕不會輕饒。”他說到后頭,面容已帶了些凜然,神情肅然,神情居然有三分像姬冰原。
云禎微微愣了下,心里卻走神起來,皇上年輕時,莫非也是這般?不對,皇上說過他喜歡冒險,習(xí)武,還和人賭斗,他只盯著談文蔚微微出神。
談文蔚看他看著自己似乎在發(fā)呆,不由微微輕咳了聲,云禎卻看向他問:“如此說來,談大公子這是知道對方的意圖了?”
談文蔚道:“適才尚未來得及說,舍妹床上留著一張帕子,留書只是請貴女做客,七日后便會送回,請勿擔(dān)心。”他從袖中取出一條帕子雙手捧上。
云禎打開那帕子看了下,那帕子上的字秀氣規(guī)整,高信道:“的確無人愿意得罪高門貴族,結(jié)下死仇的,若是真如此,皇上的確不會善罷甘休,今日這是第三日了吧?有任何消息嗎?”
談文蔚搖了搖頭,低聲道:“今日還未結(jié)束,我們還在守候,但應(yīng)該是因為我們已驚動了官府,所以我們擔(dān)心……”他臉色微微帶了些窘迫,云禎將帕子交給高信,若有所思道:“看來這是個立牌坊的賊子,想來是要走郎情妾意,私奔偷情這一套了。”
談文葆終于忍不住道:“請問侯爺對我們承恩伯府是有什么意見嗎?為何今日說話竟全是不顧體面,全往惡里揣度?”他原本看皇上差了這么個年輕的侯爺就覺得有些不滿,這樣的大事,不派個老成些的人來怎么妥當(dāng)?高統(tǒng)領(lǐng)倒是來了,但那不就是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嗎?說到底還是皇上身邊的侍衛(wèi),懂得什么?果然一直唯唯諾諾仿佛只是在附和昭信侯。
他也略知昭信侯的根腳,其母不過是個土匪之女,僥幸亂世中救了先帝,得封了個公主,也不過只是叫著好聽,沒有封地,不入宗碟,只是領(lǐng)點俸銀,代皇上掌掌軍罷了。
果然是粗俗之人,魯莽不堪,一絲體面不講,簡直是安心在咒妹妹,他壓下心里的氣,先找到妹子再和他計較。
云禎看了眼談文葆:“我只是知道,那些人心能有多臟罷了。”
他斂了笑容以后,一雙眼睛便顯出了寒意,今日是正式場合,他穿著藏青色大理寺少卿官服,襯得肌膚冷白,不笑看人的時候,那種自上而下的威儀和疏遠(yuǎn)便顯了出來。
談文葆不知為何心下微微一寒,不知為何竟不敢再質(zhì)疑。Xιèωèи.CoM
談文蔚原本還想說幾句岔開,但一看云禎那神情,心下卻也一凜,又頗覺詫異,適才看他笑盈盈的時候,面皮青嫩,眼睛彎彎,只像勛貴里常見的到官場混資歷的小少爺,此次查案,他應(yīng)該只是來壓壓陣,真正主事的應(yīng)該是高統(tǒng)領(lǐng)。
但適才他只輕輕幾句話,就說中了他自妹子失蹤后,心里最大的隱憂,而一不笑的時候,又有如此威儀——果然真不愧是那位能號令千軍的土匪公主的后人嗎?
高信笑著一旁打圓場道:“咱們查案的,凡事只能往最壞的打算,才好擬出章程來,這背后的賊子居心險惡,用心卑劣,自是不必說了,如今我們還得拿出個章程來,我看這時間也已接近午時,我們先問問李知府,看看他如今查案的情況,兩位公子不妨先出去等等?”
談氏兄弟這一出來,就直等到了日頭偏西,只看到黃知府進去以后,就開始絡(luò)繹不絕地傳人進去問話,都是負(fù)責(zé)搜查的各州軍將領(lǐng),待到問完后,總算有位藍眼睛卷發(fā)的龍驤營侍衛(wèi)走了出來對他們道:“侯爺還要繼續(xù)問話查案,兩位公子如沒有什么事,也請先回房安置吧。”
談文蔚忙賠笑道:“無妨,我等反正也心里焦灼,且在這里等候心里倒還穩(wěn)當(dāng)些,侯爺從京城到此,一路風(fēng)塵仆仆,到如今也未用飯,不知可否學(xué)生們陪侯爺用膳,順便再談?wù)務(wù)鲁蹋俊?br/>
那侍衛(wèi)卻搖了搖頭:“且顧不上呢,還有話要問。”卻見外邊開始有衙役帶著一群衣著鮮艷濃妝艷抹的女子進來,人人身上香風(fēng)襲人,開始站在廊下等候,有龍驤營的侍衛(wèi)開始過來一個個查問姓名,身份,然后傳進去問話。
聽她們自報身份,卻都是城里官窯、暗門子、瘦馬院子的老鴇子們!
談文葆心下焦躁,不由拉住那侍衛(wèi)的手臂道:“這位兄弟,這樣大張旗鼓傳人來問話,就算有個什么,豈不是打草驚蛇!我們此前都是暗訪的!”若是對方見勢不妙,對小妹暗下殺手怎么辦!
之前昭信侯說過那“一不做二不休,拋尸客棧、衣不遮體……”瞬間冒了出來,談文葆臉色難看怒氣沖沖道:“難道你家侯爺是對我們府上不滿,借機報復(fù)不成!”
那藍眼侍衛(wèi)卻鏘的一下已將腰間的胯刀拔出,橫刀在胸前,冷冷盯著他:“大理寺辦案,有阻攔者殺無赦!再啰嗦,叉出去!”
談文葆唬得連忙松了手,看到那雪亮刀刃,嚇得心怦怦直跳,一旁的談文蔚也嚇得臉色都變了,上前將談文葆拉了后退了幾步,忙著作揖道:“對不住對不住,小弟只是心憂,求這位侍衛(wèi)大哥恕罪。”
藍顏侍衛(wèi)冷漠如木石一般,面色無動于衷,轉(zhuǎn)身進去了。
談文蔚低聲勸慰談文葆:“大理寺和龍驤營辦案,自有章程,我們莫要太過焦心。”
談文葆道:“那是我親妹子!”
談文蔚有些生氣了:“難道那不是我妹子?”
談文葆這才泄了氣,只緊緊盯著那些老鴇子們一個一個進去問完話。
過不多時又見衙役們引了一堆戲班子的班頭進來,談文葆已是不耐煩起來,低聲議論:“難道他打算今天把這些下九流的全問完?可笑,這樣能問出什么來?他不是借機來尋歡作樂的吧?”
談文蔚道:“耐心些,他到府衙至今,還未用飯,有這樣尋歡作樂的嗎?你耐心些。”
談文葆一想果然是,忍下了。
卻見那藍眼小哥出來,班頭里頭卻有一男子站了出來招呼道:“江寧小哥。”
藍眼小哥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那男子卻面不改色笑盈盈拱手:“想不到今日能見到您,不知道侯爺也在嗎?”
那小哥臉色冷冰冰轉(zhuǎn)臉進去了。
談文葆冷笑了聲對談文蔚道:“看到?jīng)]?連黃州的戲子都認(rèn)識侯爺。”
談文蔚不說話,只盯著門口,不多時那藍眼冷眼侍衛(wèi)再次走了出來,卻是把那名英俊高大的戲子給傳了進去了。
談文葆:“嘖,老相好嗎?”
談文蔚轉(zhuǎn)過頭:“閉嘴好嗎!”他心下煩躁之極,想起今日剛收到祖父托人星夜趕路送來的密信,越發(fā)感覺到了悲觀。
小妹,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