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恥辱
圣駕微服到了昭信侯府!
昭信侯府無數(shù)的下人奴仆飛奔回府,飛速將圣駕到了昭信侯府的消息傳回了主家。
旬陽郡王姬懷清今日才欣喜的將郡王府的牌匾掛上,身上穿著嶄新的王服,喜氣洋洋地迎著八方來客。
因著藩王不能離京,秦王只派了位親信過來,但為著補(bǔ)償,甚至圣上下了旨,念郡王年幼,又是奉詔進(jìn)京,秦王和王妃都不在京中,此次晉封禮全由宗廟司主持,在太廟里行的祭天禮,又點了在京里的韓皇叔來主持,宮里賞賜還分外豐厚,封地定的又是極豐腴的地方。
姬懷清恭恭敬敬地陪著韓皇叔說話,韓皇叔笑著和他說著一些從前和秦王的閑話,一邊又看著滿堂濟(jì)濟(jì),都是京里數(shù)得上名頭的勛貴、宗室,當(dāng)然,沒有昭信侯。
聽說昭信侯今天也開賞花宴。
姬懷清忍不住想笑,這就是小孩子吧?大概就為了自己那一馬杖,就想為朱絳那紈绔出氣,果然和定襄公主一樣,就是個有勇無謀,直來直去的,難怪被人當(dāng)?shù)蹲邮埂_@傻乎乎的樣子,到有些可愛起來。
當(dāng)然,自己是不會和他計較的,為人君者,寬宏大量,只是——他眼睛沉了沉,哪些今日非要去參加賞花宴,不來參加他的賓客,他卻是會牢牢記著了。
少不得來日一一清算。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想,完全沉浸在了一些豪情萬丈君臨天下的幻想中。
他沒有注意到外邊的熱熱鬧鬧的宴席上,陸續(xù)有一些勛貴、下人的小廝們悄悄走了進(jìn)來,借送手巾等等名義,傳話給了自己主家。
然后陸陸續(xù)續(xù)開始有勛貴們或是不勝酒力,或是潑灑湯在衣服上下去換衣裳,或是去恭房,漸漸退了場。
姬懷清開始注意到,也只以為自己年輕,這些勛貴能略來坐一坐已是很給面子了,也沒放在心上。樂文小說網(wǎng)
但漸漸,同在上書房進(jìn)學(xué)的那邊的同學(xué),也開始漸漸隨著下去換衣裳、去恭房、去洗手,一去不回。
席面上開始漸漸露出了空缺來,雖然并不非常明顯,但比起之前那鼎沸熱鬧的場面,已是差了許多,畢竟一般離席,至少也要主人家酒過三巡,當(dāng)然那些位高權(quán)重的勛貴們、長輩們,可以不必講這些禮兒,但平輩的同學(xué)之類,也這般提前退席,那就有些無禮了。
很快一些下席的舉子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悄悄交頭接耳起來。
姬懷清出去敬第三巡酒的時候,甚至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上席里只坐著韓王爺?shù)葞讉€老且耳聾的宗室長輩,同學(xué)那一桌兒只有孤零零幾個僵著臉尷尬笑著本來就和姬懷清特別好的同學(xué)了。
姬懷清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座上的郭乙俊坐立難安,借碰杯之余悄悄對他道:“郡王,聽說,皇上去了昭信侯府賞花!”
姬懷清的臉?biāo)查g青白交加,他惡狠狠道:“又如何!這些見風(fēng)使舵的墻頭草!皇上日理萬機(jī),只是不記得今日是我晉封的日子罷了,若是事后知道了,定然也會覺得昭信侯不識大體!到時候看這些人如何自處!”他尚且沉浸在那唯我獨(dú)尊的氛圍中,一時幾乎有一種被觸了逆鱗之感,只想著今后如何懲治這些辱他之人。
畢竟年輕,這下臉色就難看極了,郭乙俊一想果然是,連忙陪笑道:“郡王說得極是,陛下圣明,豈會容忍昭信侯這般僭越?就算不發(fā)作,也必然不喜,到時候知道郡王受了委屈,定有補(bǔ)償。”
姬懷清臉色稍好,心里轉(zhuǎn)念一想果然對,到時候皇上知道自己受此奇恥大辱,必會補(bǔ)償安撫自己,自己姿態(tài)定然得低下才好。
一時便果然換了一副隱忍面孔,下去一桌一桌敬酒,極盡恭謙虛,定是要讓人人都看到自己雖然受了委屈,仍然如此識大體!
這邊廂昭信侯府卻炙手可熱,隨著姬冰原坐下后,宴席上漸漸人越來越多,羅采青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不停的加座,干脆增加了好幾個上席,仍然沒擋住來客們的熱情。
花園中央綠萼早已裝在了木車上,用漂亮的帷幄妝點著,拉到了宴席中間,無數(shù)的詠花詩寫了出來,立時就有人謄抄出來,傳到一側(cè)的歌姬樂班處,立時就唱了起來。而那些手稿則精心粘在了照屏上,供賓客們賞玩。
果然皇上和太傅等人說了幾句話后,就握著昭信侯的手,親到了花園中央,先去賞玩了一回那花團(tuán)錦簇的綠萼,又將屏風(fēng)上的詩稿都看了過去,看到好的,就念了出來,然后叫賞。
被皇上御口欽點夸贊賞過的舉子、文臣們,那人人都是面上光彩無限,跪謝隆恩,個個踴躍爭先,十分喜悅。
賞完花,用過膳,姬冰原被昭信侯伺候著進(jìn)了后園里的靜室,小休一二,只留了昭信侯和章琰羅采青幾人伺候,姬冰原一眼看到章琰,問道:“章先生一向可好?長公主不在后,許久不曾向先生問策了。”
章琰躬身道:“草民慚愧,未有建樹。”
姬冰原笑道:“長公主不在,昭信侯又年幼尚未領(lǐng)差使,你在公主府中,的確有些大材小用了,朕前些日子還和內(nèi)閣商量,想建個軍機(jī)處,統(tǒng)籌天下兵馬糧草,卻是缺個擅謀知兵的人,今日看到你,卻是想起來,再沒有比先生更合適的人了。”
章琰一怔,不顧禮節(jié),猛然抬頭:“如今天下太平,如何要建軍機(jī)處?內(nèi)閣會同意?”
姬冰原笑了下:“正是因為如今太平了,前些年四方養(yǎng)的兵,有些過于龐雜了,各地兵制混亂,府兵、募兵、私兵、藩兵等等,如今竟是連朕都說不清楚這些地方究竟駐扎著多少軍卒,朕如今想要統(tǒng)籌全盤考慮,將四方的兵重新收編整理,統(tǒng)籌由中央統(tǒng)一調(diào)配,將領(lǐng)亦由中央統(tǒng)一派遣,屯田、糧草、武器,這些都需要人,單靠兵部如今做不來這事,朕需要單獨(dú)抽六部精干之人來專司此事。”
章琰怔道:“皇上這是想收兵權(quán)?這太難了,各地私軍眾多,許多都是募兵而來,只知其將,不知有君……若是一個不慎,這大好的太平天下,又將亂起來……”
姬冰原微微一笑,低頭看章琰:“章先生怕了?”
章琰猛然抬頭,眼睛里都是野心:“屬下可一試!”他平生不愛財,不愛色,天下兵馬,盡在手中調(diào)撥統(tǒng)籌,一子下,全盤終,他要的是這種運(yùn)籌帷幄的權(quán)力欲,而昭信侯府,太小了。
姬冰原轉(zhuǎn)頭看了眼云禎:“昭信侯呢?朕要你的人,你同意不?”
云禎啊了聲,轉(zhuǎn)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上不用客氣,章先生能一展宏圖,極好的事。”
章琰掀襟撫袖,端端正正跪下,向云禎磕了個頭。
云禎有些不自在:“噯,先生不用行此大禮。”
他心里酸溜溜的,卻又覺得前兩輩子章琰失望而去,如今能得去軍機(jī)處挺好的——皇上從前好像也成立過這個軍機(jī)處,當(dāng)時似乎卻沒有用章琰……依稀記得因為章琰一直稱病,皇上大概就沒敢用他吧?
但雖然沒有章琰,但也沒耽誤皇上將軍權(quán)干脆利落地收攏回了中央,只是聽說皇上用了不少心在軍機(jī)處,想來是自己親力親為,似乎還因為勞累龍體有恙停過一段時間的朝休養(yǎng)過。
如今章琰去,皇上肯定不會這么勞累了,所以這又是一個重大改變,云禎眉目舒展,真心替皇上,也替章琰高興起來。
姬冰原看他越想越眉眼彎彎高興起來的樣子,不覺也有些好笑,問他:“就這么開心?”
云禎真心實意道:“章琰得展宏圖,不耽誤在我這小小侯府里,而皇上得了章先生襄助分憂,也能避免龍體勞累,這不是極好嗎?”
姬冰原笑了下,心道朕不用他自己也能做,不過是用了章琰,多少有著這舊主情分在,今后誰也不好動昭信侯。
省得這孩子,為了給自己朋友出氣也沒能出利索。
姬冰原并沒有在昭信侯府待太久,只略坐了坐,又和云禎在侯府后花園逛了逛就回了宮,但回宮也沒忘了昭信侯府的假山有些不成氣候,又命工部那邊找了些太湖石來送去了昭信侯府,著人好好搭一搭,給侯府的綠萼修個好園子出來。
朱絳自然也聽說了姬懷清被狠下了面皮的事,幾個大丫鬟看他這幾日怏怏不樂,打聽到了這樣的笑話自然連忙說來給朱絳聽:“我說今兒怎么好好的忽然又打發(fā)大夫來看我們家哥兒,就連老太太那邊都讓人送了枝這么長的參過來。”
碧璽笑得眉毛都要飛起來:“太太知道老太太那邊送來的參,摸了半日,十分舍不得,只說哥兒還小,不好用這樣大補(bǔ)之物,只剪了些須讓表小姐熬雞湯,連表小姐都看不下去了,說了句表哥早日病好,才好去和侯爺走動,太太這才又讓人切了一支來。”
青玉也抿著嘴笑了:“這事兒說起來就是為了咱們哥兒出氣,小云侯爺可真是義薄云天,叫我說,哥兒很該盡快好起來,好去給侯爺?shù)乐x才好。”
朱絳定定發(fā)了一會兒呆:“你們懂什么。”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云禎要開賞花宴,和姬懷清唱對臺戲,一點兒都沒和他提過,如今他卻是從外人嘴里聽到,雖然也有些感動,但總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只能悶悶地躺下了。
青玉和碧璽對視了一眼,對自家一貫極好伺候的少爺這些日子總是莫名其妙發(fā)脾氣有些不習(xí)慣,卻見簾子一掀,竟然是自家老爺扶著朱老國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