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花開(35)三合一(靜待花開(35)五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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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待花開(35)
五個多月,是肚子不小了。但是,周末的時候,她還是想辦法下廚房,給老爺子做點他愛吃的。
人老了,說來說去都是年輕的時候怎么怎么了。
就像是奶奶老惦記第一次跟爺爺進城,爺爺買給她的發(fā)糕一樣。爺爺最近卻慢慢的開始念叨起他的小時候。老林陪著老爺子坐著,就聽老爺子又念叨:“那時候我十一二歲,跟著你爺爺去縣城……你都不知道,那家的牛蹄子有多好吃……你爺爺那時候給人家當掌柜的,我記得特別清楚,人家東家家里燉牛頭,那牛頭燉的爛的很,出來的時候蒜泥酸辣汁往上一淋,用手抓著吃,看的我直流口水……你爺爺呀,拉著我趕緊躲出來,在外面的飯館里給我買了一個牛蹄子,那叫一個香呀……”
他說著說著睡著了,老林睡不著了,晚上就問孩她媽,“你會做牛頭不?”
咱們這邊也不興吃那玩意呀!見到的牛肉都是宰殺好的牛肉,想要個牛內臟都不好買,人家專門有館子要的,上哪買去?“我長這么大,都沒吃過牛頭牛蹄子,你吃過嗎?”
沒有!
就是不常見,老爺子才念叨嘛。
老林才說找同事打聽打聽,看看在哪能買到,結果思業(yè)給弄回來了。
四爺就說,“跟古今園那邊的餐飲部說一聲,他們定的時候預留就是了……”
林雨桐跟也跟著瞧熱鬧,一看黑塑料帶里的大小,就笑,“咱家都沒這么大的鍋。”
老林可高興了,“那就買,我這就去買。那種深鍋成嗎?”
成!就買那個吧。
林雨桐伸手扒拉袋子,“這么大!”
對!一個頭,四個蹄子。
林媽不叫閨女上前,血呼啦的,“我做!我能做。”
也行,我給下料。
這回去光是清洗就可費事了。為了老爺子能吃的不費勁,可不得往軟爛上燉嗎?想要燉的好吃,那得小火慢燉。上午十點多上鍋的,直到晚飯才吃到嘴里。
家里飄出去的都是特別香的燉肉味兒。
文萍家就住樓上,這個點還沒吃飯了。后婆婆不想做,柳絮回來要帶孩子,也不做。程顥對著電腦說是有工作得加班,然后老程難道周末不用看孩子,也不在家,他出去找以前的老同事喝酒去了。
所以,四口人在家,除了孩子不餓著,誰都餓著呢。
柳絮問程顥,“吃什么呀?不餓嗎?”
程顥也不催柳絮做飯,做的也不愛吃,他就說,“點外賣吧。”
“那你點吧。”柳絮說,“孩子尿了,我要收拾。”
程顥摸出手機,反正她不拿出她的錢來就對了。
文萍在臥室里,起身想把窗戶關上,卻不想看見老程溜達著回來了。她馬上拎著包往出跑,換了鞋往下走,干脆跟老程出去吃算了。
結果老程沒回來,聞見味兒了,直接摁了門鈴,“老林呀,做什么好吃的了?蹭飯來了。”
一個單位上的同事,“來來來,一起吃點。”
剛上桌,還沒吃呢。香的人直流口水。
人家也不客氣,不過是確實是好吃。藤藤蘸了料給爺爺,“我姐下的料,放了一大袋子鹽,我還怕味道重了,沒想到剛合適。您嘗嘗,是不是這個味兒?”
軟爛Q彈的,老爺子連連點頭,“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然后跟老太太說,“爸當年給我買的,就是這個味兒……”
肯定不是!那時候的牛蹄子誰要呀!做出來也賣不了幾個錢,誰舍得下料?不過是那時候肚子里沒油水,才覺得香。
老程在知道人家一家子為啥想起吃這個了,原來是為了老人的。
人老了,到老來兒孫重視,這就是福氣。
他就說,“老叔,您是好福氣。您的壽數(shù)長著呢!”
老爺子點頭,“是啊!得活長點……”
文老師下來就聽見老程在一樓混飯,氣的在門口跺腳,但到底是沒進去,自己一個人出去準備吃飯。
可現(xiàn)在真的很奇怪,小館子里真的很難見到單獨一個人吃飯的女人。
她只得打包帶飯回家。
打包當然快了,老程回家的時候看見她在餐桌上吃飯,兒媳婦抱著還在哭的孫子來回的晃悠,兒子在電腦跟前噼里啪啦的,他知道兒子的工作壓力大,現(xiàn)在這末位淘汰了,不是真本事你就呆不下去。
然后他就覺得文萍很過分,“你怎么只給你弄飯了?”
柳絮趕緊道:“爸,我們訂外賣了,馬上就到!您可別跟文老師吵了,孩子該嚇著了。”
文萍能氣死,是他們先訂外賣,我才跑出去給自己買飯的。可老程不這么想,老程的認知里就是,文萍一個人都開吃了,那兒子媳婦不訂飯有什么辦法呢?見她還要說話,他就說了一句,“別吵吵,嚇著孩子了。”
文萍‘啪’的一下把手里的筷子給扔了,“這日子你是不想過了,是吧?”
老程朝樓下指了指,“你也不怕人笑話!這么大的聲,怕人家聽不見呀!你看看人家家里,其樂融融的。咱們家呢……”
文萍冷哼,“就是我多余,沒我,你們一家也其樂融融的。”
柳絮撇嘴,帶著孩子回屋去了。
程顥合上筆記本,也跟著進去了。
吵吧!慢慢吵,吵習慣了就好。
下面的住戶也都差不多習慣這個聲音了。從開始的偶爾一兩聲,到現(xiàn)在的吵吵起來不分時間,也不控制音量。林媽進去把老人臥室的窗給關了,老爺子又睡了,怕吵。結果探頭出去一看,樓上的那一戶也關窗呢,抬頭朝上看呢。上面是有個高二學生,周末孩子學習呢,嫌棄吵。兩人相視一笑,然后都把窗戶關上了。
林媽就嘆氣,“這過日子,一股人心是齊的,兩股人,就都藏了心思了。”
她是感嘆的,但整天在這邊看文萍那日子的,見過從蜜里調油過程這德行的小姑,更堅定了不再找人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給藤藤找個合適的對象。
可這不是還沒顧得上忙這事呢,壞事緊跟著來了。林大伯突發(fā)心梗,急救進了縣醫(yī)院,醫(yī)生說得架橋。
大伯娘一天天的咋咋呼呼的,可真一到事上,她慌了。肯定是先給大龍打電話,可發(fā)病的時候是兩人起早要下地,人一起來,壞了,捂著胸口直直的往后倒。村上有醫(yī)療站,她趕緊給那邊打電話,那便是族里的侄兒,斜對面,穿著大褲衩就跑來了。她又趕緊打120,處置的及時,倒是沒出大岔子。
村里人跟著去幫忙的不少,這會子才提醒,“趕緊叫倆孩子回來。”
這才有空給大龍打電話。農(nóng)村人干活,起的早。大伯起來的時候才六點。送到醫(yī)院還不到七點。可大龍的作息是,四點夜市才收攤。這個點正睡的香。手機靜音,不可能聽見。
緊跟著又給小龍打電話,可七點鐘,大學里的食堂最忙碌了。學生排隊買早飯,這個點哪有空接誰的電話。平時這個點除了騷擾電話也沒別的電話,連推銷電話也不這個點打的,對吧?所以,手機往抽屜里一塞,省的丟了。因此,也沒接到電話。
倆兒子,都沒有的。
打給誰?只能打給孩子他叔呀!
正吃早飯呢,老林的電話響了,是大嫂的電話。老林示意老婆提他接,他也不知道跟嫂子有啥可說的。
林媽就接起來了,“嫂子!”
那邊的聲音哭著,可大的聲音了:“……他叔呢?趕緊的,我們家那口子心臟病……現(xiàn)在在醫(yī)院呢……人家現(xiàn)在要動手術……”
一聽心臟的毛病,嚇的人一個激靈。
林雨桐看緊看老爺子老太太,這電話又不隔音,這么近,聽的見的。
果然,老太太的手都抓不住勺子了,老爺子嘴唇兜著,“人好著沒……好著沒……”
四爺趕緊拿了丈母娘手里的電話,“大伯娘,是心梗,還是別的什么……”
“心梗……要架橋……”
四爺就說,“那沒事,要做手術就趕緊做,用最好的器材,我馬上給您轉錢,這就是一個介入手術,風險不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成熟了,您別慌……”
這是給那邊說呢,也是給這邊的老人說呢。
林雨桐在邊上給老爺子低聲解釋,“樓上住著的我爸那個同事老程,他的心臟架了四個橋了,您看人家,不好好的嗎?那還是早十年前就架橋的呢。現(xiàn)在的技術發(fā)達了,真不叫事!那邊要說暫時沒事,到省城要做這個手術也行……”
那邊四爺也是那么跟大伯娘說的,“聽人家醫(yī)生怎么說。要是說暫時無礙,就請人家救護車送一程,來省城做吧……”
大伯娘當然愿意去省城做了。她的心穩(wěn)了,“那我就省城吧!到哪個醫(yī)院呀?”
那就是暫時沒事。
林爸肯定是得請假了,四爺是下午的課,上午耽擱一下沒事。有四爺跟著,林雨桐就先去上課了。等中午吃飯的時候請個假,那時候應該安頓到醫(yī)院了。
架了一個橋,錢其實也沒花多少。在醫(yī)院住院怎么著也得一周吧,這倒是沒叫別人管。人家倆兒子呢,這會子也嚇的生意不做了,輪番在醫(yī)院陪著。林雨桐和四爺是每天下班后,去醫(yī)院溜達一圈。
麻煩是老爺子老太太,兩人非去醫(yī)院守著。說不用他們,那不行,不放心,哪怕在外面的走廊里,或是樓下的長椅上坐著也行呀,就得離兒子近便點。
沒法子,小龍每天開車接送,“要是累了,就上車上睡。”
然后小龍說:“我看爺爺?shù)木衿鋵嵾€好,這一坐一天的,也不見困。”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大好的預感。
今年這中秋和國慶假挨著呢,放假連在一起。她這幾天給調整了藥,老爺子睡著了,就偷偷的摸脈。一放國慶假,剛好趕上大伯出院。林雨桐叫四爺請了照相的人,“咱都沒一起拍過全家福,今兒咱拍一個吧。”
四爺也沒說請的人,只說是叫個朋友來幫忙的。誰都沒多想,在家里一一合影。
林雨桐靠在廚房門口,看著老爺子臉上帶著小,這邊大孫子,那邊大孫媳婦,他整理整理領口,把衣服扣的整整齊齊,不由的鼻子就酸了。
除了四爺,誰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什么。
一個大夫,知道親人的生命進入倒計時,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特別難受。
林雨桐留大伯住下,再養(yǎng)兩天,過了中秋節(jié)再回老家。然后每天給老爺子按摩,中秋節(jié)一家子團團圓圓的吃了一頓午飯。老爺子突然跟小兒子說,“我今兒跟你大哥一起回去,都送送我吧。”
大龍家媳婦心里急著做生意,才要說話。大龍一把抓住她的手,叫她看桐桐。
桐桐刷一下低下頭,能看見她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四爺笑著起身,“行!反正放假,都陪您回去。您才說院子里的石榴樹好,今年這石榴也該熟了,我們摘石榴去吧。”
噯!摘石榴!摘石榴!
然后老爺子叫小兒子,“要回家了,給我洗個澡吧。桐桐給我買的衣服,我還沒舍得穿呢?拿出來!我要穿著回去……”完了又找帽子,“藤藤給我買的帽子,可暖和了……沒機會戴,今兒有風,我得戴著……”
藤藤終于后知后覺出什么了,“……姐,你是不是叫辛家的老大夫給看過了?”
桐桐拍了她,“高高興興的……給找帽子去吧……”
藤藤不能接受,“這不是挺好的嗎?”
去吧!抓緊時間。
進來出去的,都跟著老爺子忙,找這個,找那個的,一個個低著頭,掩飾的背過身,進去還得把喘息放勻稱了。
然后從家里出來。二老坐四爺?shù)能嚕┩└瘪{駛。二老坐中間那一排,老林和林媽坐最后。老林不敢叫老人看見他哭。
一路上老人可高興了,跟四爺說,幾十年前,這條高速公路是啥樣子的,兩邊種著啥,“我那個時候……騎著自行車,一晚上能從家里到省城打個來回……那一年你大伯病了,白喉,那時候能要命。我騎著自行車,你奶抱著你大伯,一路的走……碰上個卡車司機,拉煤的!我心說,卡車快,先把人送到城里看大夫再說……那時候的人心好,也熱心,一說情況,人家立馬讓上車了……可車一走,我就害怕呀!我說這要是有壞心,把你奶跟你大伯拉到山溝溝里賣了可咋辦?這么一想,嚇的我呀……我就騎呀騎的,騎著自行車追卡車,還真叫我給追著上,我一路上抓著車上垂下來的繩子……我就想呀,我就是把車扔了,追著繩子拖著,也能撒手……幸好,人家司機是好人,一路開到了醫(yī)院門口……車一停下來,我趕緊就往過跑,手上摸的血呼啦的,掏出十塊錢來給人家……人家一看就知道咋回事,肯定知道我不放心。沒要咱家的錢,還給我塞了五塊錢,說是給娃看病要緊……”
是啊!年輕正好!年輕的時候只要使把勁,想干的事再難也能干成。
可人來了,就是再大的雄心壯志,也不行了。
四爺就說,“回頭呀,帶您騎自行車去。沿河有了自行車道,平展風景又好,讓我大伯帶著您,咱騎自行車溜達去……”
老爺子只笑,卻不順著這個話往下說了。
開始側著臉說坐在后頭的小兒子,“……你呢,考學考出去了,爭氣的留在了城里。別覺得沒當官,沒掙多少錢,就是沒出息。你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模惠呑記]走大褶子,我跟你媽晚上睡的可踏實了。你大哥呢,我跟你媽也踏實,在農(nóng)村,只要不懶,那總能找到一口飯吃。早前呢,其實我擔心你比擔心你大哥多些。為啥呢?人老了,有時候缺的不是那一碗飯,缺的是給你把飯端到手里的人。我怕桐桐嫁了,你到了我這個歲數(shù),要受j惶呢。可如今瞧瞧,咱家四個孩子,就桐桐穩(wěn)當。找了思業(yè)回來更穩(wěn)當!有這一個女婿,有一百個兒子也不換的。好好的對你媳婦,你媳婦是好的!遇事多讓讓,不吃虧。”
老林連聲的應著,不時的把假裝搓臉,把臉上的淚抹了。
老爺子又叮囑,“你大嫂嘴不好,你媽跟你大嫂擱不到一塊。”說著就跟小兒媳婦念叨,“我們這老骨頭,其實還是麻煩你的時候多。還能動的時候,在老家多少能幫老大家。等老了不能動了,需要人伺候了,卻得麻煩你。你沒說過一句不好的話,沒甩過一次臉子……孩子,多勞你了。”
把林媽說的,“爸,您看您,我這不是應該的嗎?”
“哪有應該不應該的。這以后麻煩你的還多呢!老大那邊身體不好,還有個小龍沒結婚。顧不上!你大哥這次這病呀,就是給小龍沒娶媳婦給急出來的。他自己的事處理不明白,其他的也就顧不上了。如今也就你們兩口子,得多操心了。你妹子雖說五十多歲的人了,可性子其實是個綿軟的,也不長心眼。藤藤呢,有爸不如沒爸。舅父舅父,怕是要你們多操心的……”
老林趕緊應著,“藤藤的事有我,我看顧著。”
完了老爺子又說桐桐,“在單位上要和氣些,在家不要跟思業(yè)大小聲說話……你看看你奶奶,一輩子都沒高聲過,我還不是怕了你奶奶一輩子……”
老太太就笑,“你這老頭子,啥時候我叫你怕我了?”
氣氛松下來了,都跟著笑,感覺也挺好。心里想著許是一回來,心情一好,又闖過去了也不一定。
事實上到了家,老爺子看他的石榴樹去。石榴樹今年的果子結的特別好,他喊孫輩,“桐桐站邊上,叫思業(yè)去摘,別絆了你……”又喊大龍,“給你媳婦摘,兜回去放著……”
這是記掛大龍結婚到現(xiàn)在,媳婦還沒有喜信。
大龍撓頭,果然高興的去摘石榴去了。
老爺子樂呵呵的看,“藤藤別上樹,叫你小龍哥去爬……他利索……”大伯站在后院門口看著,跟老林說,“看這樣,許是不要緊……”
要緊不要緊的,想回來去,就先把屋子收拾收拾,拾掇利索。
果然,家里都拾掇出來了,果子也都摘的放后備箱了,小龍說給館子打了電話,一會子給送飯來,還特意問老爺子,“給您要一道粉蒸肉,好不好?”
好!
“那我去睡會子,粉蒸肉來了,得叫我……”
四爺就看桐桐,桐桐拽著他的手拽的緊緊的。
眼看老爺子過門檻了,桐桐喊了一聲:“爺爺……”
老爺子回頭,“噯!”
桐桐嘴角翕動,良久才道:“別睡的沉了,飯馬上就來。”
知道了!
然后回屋就躺炕上去了,四爺扶著桐桐往里面去,桐桐眼淚滴答滴答的掉,艱難的把被子給老人蓋身上,那邊老爺子就合上了眼。四爺手搭在老人的手腕上,然后看向桐桐。
桐桐點頭,她知道,人去了。
四爺朝外喊老丈人,“爸――爸……”
老林還愣著了,緊跟著就聽見閨女撕心裂肺的哭聲。
一家子都愣住了,林媽和小姑還在說把被子拿出來曬曬呢,那邊大伯母正要去隔壁拿飯桌餐具那些東西,大伯和老林站在院子里,說這個房子要是再蓋該怎么蓋。
然后好端端的,往下一躺,人沒了。
四爺抱著桐桐就拍,“不能再這么哭了,一哭胎動就特別厲害……”
林雨桐是可多話沒法說,其實她估計老爺子能活到她把孩子生下來。中途若不是大伯身體出了問題,老爺子強打精神,他能多活幾個月。雖然,早幾個月,晚幾個月,說起來,意義并不大。可人心里就是盼著,這一天晚一點到,再晚一點到。
這不是怨誰怪誰,就是心里有些感觸。
這會子大伯母也說呢,“咱爸還是記掛你大哥,你說不叫去醫(yī)院,非去不可。以前我每次去都是睡覺,住院那幾天可好,那是白天一覺也不睡……”
家里要辦喪事了,族里村里很多人都來。大伯母就跟人家學,說這個情況嘛。
大家也都覺得,就是最后那幾天的操心,把老爺子的精神耗干凈了。但是,那話怎么說的?沒病沒災,兒孫都守在跟前。前一秒還樂樂呵呵的,往哪一躺,什么罪都沒受,就去了那頭了。這是天大的福氣。
林雨桐懷著孩子,靈堂前給她放著椅子,叫她坐著。老太太動不動就叫她,“你來,你陪奶奶呆著,奶奶心里不慌。”
說到底,還是怕她累著。
但其實到了第二天他也休息不下,像是她和四爺單位上來了幾車人過來吊唁,她得出面。四爺在外面跟人家合作,又有一些外面交往的朋友,她也需要出面。再就是她自己這邊,她的圈子現(xiàn)在其實挺小的,辛年屬于相交莫逆的那種,辛家來的人多,也很鄭重。再就是老林那邊的單位上,有很多跟林雨桐的圈子是重合的。比如之前的學生家長,他們知道了,有些人在家長群里說了,或是是家長之間私下還有來往的。很意外的,來了不少。像是鐘林的父母,像是周禮的父母,這就屬于處一處,處成熟人,再之后就成朋友的關系。
金家也來了,姻親嘛。是金思甜找的那個叫劉大山的,開著車拉著一家子過來的。上禮金的時候,劉大山堅持自己上一份,低聲跟金思甜說,“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金思甜覺得劉大山在大事上比自家爸穩(wěn)的住,默許了這一做法。
金媽背著劉大山低聲問大閨女,“這次的事是桐桐她大伯家主喪呢,最后這禮金也到不了桐桐家,是個意思就算了。”
金思念一把扯了金媽的袖子,“能別說話嗎?”
把金媽氣的夠嗆: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金爸在一邊也有些不高興,為啥呢?因為他覺得平時住在老丈人家照看老丈人這沒關系,但是喪事上,這不是小事呀!你看那滿院子幫忙的,這個喊:“思業(yè),靈車怎么定?”那個問,思業(yè),這啥啥啥是個什么章程。
這是埋林家的人呢,女婿就是客人。在靈堂前守著,就可以了。哪里像是現(xiàn)在這樣,就跟自己的兒子是別人的孝子賢孫似得。反正自家那邊的親戚都快斷趕緊了,可到了老丈人門上,這邊族里的村里的,他都認識。
這不是他挑事,回去問問那有兒子的老子去,誰看見這樣的不生氣?
還有那些是思業(yè)的同事和朋友吧,媳婦的爺爺死了,需要你驚動你的親朋好友嗎?不需要的吧!你到這邊都是親戚,又不是你辦喪事,你把你的人情往里耗費,是干啥呀!
這是自己找事嗎?那自問一下,誰家的媳婦死了爺爺奶奶的,這孫女婿會把他的私人關系往里面拉扯的?沒有吧!世情就是如此,那你說,你這弄的跟死的是你爺爺一樣,叫人生不生氣。
事實上,四爺沒通知那么些人。
不過是之前約好的朋友,咱們不能失約呀!老人去世了,他不能赴約了。那給人家說一聲,這不過分吧?
然后圈子就那么大,一傳二,二傳三,覺得交情到了,禮多人不怪,人家來了,那你說怎么辦?
所以,有像是林媽林爸單位的,有像是四爺和桐桐單位的,還有小姑單位的,藤藤那邊人家也有代表來了。禮金未必有多大,但是人氣旺呀!
喪事辦的很熱鬧,一點都沒給人留下多余的悲傷的時間,都是忙的。
大家也覺得,這個歲數(shù)了,這么著沒了,沒病沒災的,是喜喪。
忙亂了三天,墓地是四爺去選的,反正把老人給安葬了。等一些忙亂到過去了,院子里安靜下來了,藤藤站在院子里這里看那里看的,好似才反應過來了:人死了,就是沒了。沒了就是再也沒有了,再也見不到了。
她哇的一嗓子就哭,哭的喘不上氣差點抽過去,嘴里不住的喊:“我要我姥爺――我要我姥爺――我就要我姥爺――”
小姑就去勸,“好了!別招你姐了。她懷著孩子呢,不哭了……好好的去了,多好的――”
沒經(jīng)過沒見過這事的孩子,頭一次遇上,且得一段時間適應呢。
那邊大人卻理智的多,這次的禮金收了不少,這個錢怎么弄。
林媽就先說話了,這話只她能先時候,因為肯定里,禮金里面自家這邊占了大頭了。這個虧,怎么說呢,必須得吃了。不能丁是丁卯是卯的算賬,這么算就壞情分了。
因此,她就說,“這錢,分三份。一份呢,給大哥,小龍的婚事不能脫,一說定了就得結婚,正用錢的時候。一份呢,給小妹,錢不算太多,但給藤藤買輛代步車還是能買下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沒車都不好意思出門,總得要買的,花在藤藤身上吧。還剩下三分之一,給咱媽收著。三家呢,就我家現(xiàn)在是四個人掙錢,卻沒啥大事要辦。大哥要給小龍結婚,小妹也要給藤藤結婚。現(xiàn)在這娶媳婦嫁閨女,一樣都是花錢的事。就這么定了吧!”
老林心里感激的很,把錢直接分了三堆。
老太太怎么拿這個錢?她直接把錢退給四爺:“思業(yè)幫奶奶存著,奶奶要用的時候管你要。”
四爺就笑,“回頭我給您存您卡上,綁定上我大伯和我爸我姑的電話,里面的錢進去了出來了,人家會通知的,總得有人監(jiān)管,對不對?”
就是不沾手嘛!
老太太不懂這個,反正別管誰存著,家里也沒缺過她的錢花。
沒老爺子了,老家也就這了,就都回城吧,把老太太又給帶走了。
怕老太太晚上一個人睡不習慣,小姑和藤藤暫時過來,陪老太太一屋住。姑姑陪老太太睡床,藤藤睡榻上。
可這么著,誰都休息不好。人老了,沒瞌睡了。可年輕人覺多,再加上小姑也都五十多了,這么著也不是事。陪著住了三天,老太太堅決不叫陪了,“沒事,我這都好好的……誰都會走的,這兩年我心里就有準備……”
好說歹說的,總算是把人打發(fā)了。
但林雨桐現(xiàn)在尿頻,每次半夜起來的時候,她都得偷偷出去看看。有時候老太太一個人坐在榻上,烏漆嘛黑的一個人對著照片念叨著說話。
這么下去不行!
林雨桐第二天偷著跟老媽說了,“您早起買菜把我奶帶著吧,給你們弄個拉桿的菜籃子……指使我奶干活吧,動一動,打攪打攪,慢慢的就過去了……”
林媽應著,早起就叫老太太幫著擇豆芽,“桐桐嘛,想吃豆芽桿桿,不要那點豆子,這不是折騰人嗎?一根一根的掐,煩死了。我沒耐心弄這個,您給您孫女弄吧……”
老太太果然不嫌麻煩,“這有啥煩的,等閑也不說想吃啥,就這一回,你老說孩子干啥。”
中午回家吃了飯,臨走了,林雨桐又給老太太找事,“您給我織一件帶袖子的大開衫吧……天冷,我穿外套吧,肚子停著,感覺衣服都不舒服了。脫了外套又冷……完了等冬天了,辦公室里傳什么都不合適……我去年的衣服都沒法穿了,孕婦裝想要薄厚合適的哪有那么容易,您給我織吧……”
那種可粗的毛線,用可粗的簽子。
老太太可樂意了,“家里的線還多著呢,啥顏色的都有……單顏色怕是不夠……”
“五顏六色的也行,寬大舒服就行。”
然后老太太就忙開了,林媽哪里也沒去,在給要出生的孫子做小被褥。尤其是尿墊子,別覺得不用,這玩意永遠不嫌棄多。然后婆媳倆在家開著電視,找那種倫理電視劇。然后討論,這家的老三不是好東西,敗家的。老六就是個狼,不孝順。
給老太太打岔嘛!
以前林媽不愛把朋友之類的喊到家里玩,現(xiàn)在家里太冷靜了,她也喊人來玩。都是退休的了沒事的人,對吧!來了就說東家長西家短,那誰誰誰又怎么了。
老太太挺不動說的是誰,林媽就給解釋,說是在哪里見過的,就是那個誰誰誰。
哦哦哦!然后聽進去了。
還有一朋友要嫁女兒,說女婿家的情況,然后問桐桐結婚的時候男方是怎么給的,想做參考。緊跟著又吐槽,說那個親家一個大男人多不會說話,親家母一看就是那種可時髦可洋氣的人,感覺以后要不好相處。
這些是是非非的,打攪了一頓時間,明顯感覺老太太好多了。至少飯量上來了!雖然見人還是愛提老爺子,說怎么沒的,說當時啥情況,不由她控制跟誰都想念叨。但這是正常的,沒個一兩年過不去。可只要睡得著,吃的下了,這就好了。
忙過去才說生活秩序恢復正常了吧,金媽打電話來說,說是金爸這段時間沒精神,感覺吃的少了,吃啥也不香的樣子,整天唉聲嘆氣的,問咋了也不說,叫四爺和桐桐回去看看。
桐桐那么大個肚子,四爺沒叫動,“你呆著,我去看看去。”
結果帶去醫(yī)院檢查完,身體沒毛病。那換言之,就是心理不舒服唄。
說實話,老娘們用身體不好轄制兒子的,四爺真見過。可大男人用這一招轄制人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四爺就問:“哪里不舒服?你說出來……”
“我想給你大姐招贅!”他閉著眼這么說。
四爺明白了,這是逼著他說出不叫招贅的話來。其實就是想點撥自己,告訴自己還是這家的兒子。要是親兒子的話,誰家的親兒子一聽這話也得惱了呀!我把你怎么著了,你就要招贅。這不是罵我‘有這個兒子跟沒這個兒子一樣’嘛!
或者你明說,你就說我做了啥叫你不舒服了,這也行呀!還曲折蜿蜒的,說想給大姐招贅。
劉大山那邊人家有兒子,姓劉!人家招贅,生的孩子再姓啥人家無所謂的。
四爺就起身,“既然你想,那就按你說的辦吧!我贊成!”
你贊成?
我贊成!
四爺直接起身,“我這還忙著呢,您歇著吧!”然后起身走了。
人一走,金媽拿撓癢癢的‘老人樂’就朝金爸身上掄:“你就是吃飽了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