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三個人(4)
我接著說道:“兇手打死男人后,翻過男人的尸體,又對女人的顳部打擊了幾下,然后奸尸。女人全身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抵抗傷、約束傷或者是泄憤損傷。如果兇手只是因為醋意大發(fā)而去殺人,那么他勢必會在女人尸體上泄憤,制造一些多余的瀕死期損傷或死后損傷。這說明這個兇手的主要目的還是性,而不是憤。”
“我補充一點,”林濤插話道,“我們在門閂上發(fā)現(xiàn)了一枚血指紋,血經(jīng)過檢驗是男死者的。這就說明,兇手在殺死付離和張花嬈后,又去大門處摸了一下門閂。顯然不是為了從大門處逃離,因為他的出入口很確定是在后門。那么,他為什么要去摸一下門閂呢?這個問題困惑我很久。昨天,我又在窗戶的窗簾一角,發(fā)現(xiàn)了一些擦蹭狀血跡,應該是兇手帶血的手擦上去的。我才豁然開朗。”
林濤的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很吃驚,驚得一時合不上嘴巴。
林濤接著說:“我覺得兇手殺完人到奸尸之間,有一個活動過程。活動的內(nèi)容是檢查大門的門閂是否插好,并且把窗簾拉上了。”
“你是說兇手進入現(xiàn)場的時候,窗簾是沒有拉閉的?”我問。
“是的,從擦蹭狀血跡的方向看,那個動作應該是拉窗簾的動作。”林濤自信地說。
“你的這個發(fā)現(xiàn)太關(guān)鍵了!完全印證了我的想法。”我興奮地說,“剛才我們說到,兇手侵入室內(nèi)作案的主要目的是性,而不是情、仇、債,那么,是什么刺激到兇手,讓他下殺手的呢?肯定也是和性有關(guān)。”
我低頭整理了一下思路,說:“我大膽地推測一下,很可能是付離和張花嬈在發(fā)生性關(guān)系的時候,被兇手看到了。兇手一時興起,就用隨身攜帶的瓦工鏟弄開了后門。因為大門是鐵門,而且是閉合狀態(tài)的,所以兇手只有選擇從后門進入。進門后,兇手沒有過多的動作,殺完人,檢查門窗狀況,奸尸,然后走人。”
大寶點頭道:“嗯,我完全同意。兇手之所以會不放心,去檢查門閂,又在深更半夜不顧屋內(nèi)溫度高,拉閉窗簾,就是因為他害怕有別人和他一樣,看見刺激的場景,就想干一些刺激的事情。”
“是的,”我說,“這就說明了兇手的防衛(wèi)戒備心理,這種心理是從他自己的犯罪手法里總結(jié)出來的。簡單地說,他怕別人效仿他。”
“分析得很在理。”曹支隊長說,“那么,我們之前的偵查方向就完全錯了,對于下一步工作的開展你們有沒有什么好的建議?”
我點點頭,說:“剛才說了,這個人隨身攜帶瓦工鏟,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一名瓦匠,而且必須是居住在附近,或者在附近工作的人。因為案發(fā)當晚十點鐘左右,他必須有條件經(jīng)過這個偏僻的現(xiàn)場,而且一定是偶然經(jīng)過。”
“瓦匠,現(xiàn)場附近?”偵查員皺著眉頭說,“在現(xiàn)場附近工作的瓦匠是有幾個人,因為這一帶的房子還有一些人在請瓦匠幫忙裝修。”
“對,就從這些人入手,因為晚上十點通常是加班結(jié)束的時間。”我說。
“我還要補充一點,”林濤說,“現(xiàn)場北側(cè)有一扇窗戶,之前我們也分析了,兇手很有可能是在窗戶這里窺視到了屋內(nèi)的春光,然后繞到后門作案。這扇窗戶的下方是一個花壇,昨天我們發(fā)現(xiàn)窗簾上的血跡以后,就對花壇仔細進行了勘查。”
我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林濤。
林濤看了我一眼,接著說:“花壇里有一些雜亂的足跡,但是有一處足跡踩踏了幾根小草。根據(jù)小草倒伏的狀態(tài),我們判斷這一處足跡是最新鮮的足跡。也就是說,這一處足跡很有可能是犯罪分子的足跡。”
“有比對價值嗎?”其實我這個問題意義不大,因為兇手的指紋和DNA我們都掌握了。
“沒有比對價值,”林濤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因為這處足跡只有一個足尖部分。”
我知道林濤看我的這一眼,是告訴我,這個足尖痕跡是有深意的。我想了想,豁然開朗,說:“你是說,兇手是踮著腳的。”
“是的,據(jù)我們測量,窗口離地面的高度是一米五五,身高一米七的人站在窗口才可以勉強看到窗內(nèi)的情況。”林濤說,“兇手極力踮起雙腳往窗內(nèi)窺探,說明他的身高應該在一米六左右。另外,根據(jù)我們現(xiàn)場實驗,發(fā)現(xiàn)身高一米六左右的人在現(xiàn)場床前揮動鐵錘,才可以在天花板的特定位置留下甩濺狀血跡。”
“身高一米六左右,男性,瓦工。”我總結(jié)道,“另外,付離枕部的損傷非常嚴重,顱骨大面積凹陷性骨折,腦組織崩出、四濺,這說明一個問題,這個人的力量非常大,應該是個很健壯的男人。”
“可以了,”主辦偵查員笑瞇瞇地說道,“有了這些指標,也就能鎖定犯罪嫌疑人了。依我看,符合這樣條件的人,在現(xiàn)場附近不會超過五個。”
“而且有指紋,”曹支隊長說,“五分鐘就可以比對完畢。如果你們這次分析得沒有錯,下午就能破案了!”
我終于睡了一個甜美的午覺,沒有做任何夢。
是林濤把我從深度睡眠中推醒的。
“案子破了,”他眉開眼笑地看著我,“喂,堂兄,去旁聽審訊不?”
我們到達審訊監(jiān)控室的時候,眼前那個其貌不揚的矮壯男人正在低頭吸煙。
藝術(shù)源于生活,和電視上一樣,一旦犯罪嫌疑人用頹廢的聲音說道:“能給根煙抽嗎?”通常他就要交代罪行了。
“我……我就是,一……一時沖動。”這個矮壯男人抽完煙,果然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起來,“我……我討不到……到老婆。我也……也想……”
“不要說理由,直接交代那天晚上你做了些什么。”
“我……我那天……那天晚上去給……給一家鋪地……地磚。”
我是個急性子,實在受不了這么磨嘰的詢問。于是點了根煙,走到隔壁偵查員辦公室里打開電腦開始玩空當接龍。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林濤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堂兄,別玩兒啦。咱們的分析完全對上了。”
“哦,怎么交代的?”
“那天晚上,他下工以后經(jīng)過現(xiàn)場,”林濤娓娓道來,“結(jié)果被一陣女人的浪叫聲吸引了,他循著聲音一直找到了這間亮著燈又沒有拉窗簾的房子,然后躲在窗口下,踮著腳看屋內(nèi)。那可真是春光乍泄、一覽無余啊。還巧了,他曾經(jīng)在現(xiàn)場隔壁干過活,了解現(xiàn)場的房屋結(jié)構(gòu)。于是他一時沖動,撬開了后門,進門就殺人,然后奸尸。”
“其實挺簡單的一個案子,”我說,“我們開始就是先入為主了,不然不會繞這么多彎路。”
“是啊,”林濤點頭,“先入為主害死人。”
“不行,我們現(xiàn)在往回趕吧?”我笑著說,“明天就是鈴鐺的生日了。另外,你準備送給你鈴鐺姐什么禮物啊?”
“到家都十點多了。”林濤說,“到哪兒去買禮物?不然我把你送她吧。”
“靠,”我做出一副鄙視狀,“我又不是你的。”
鈴鐺的生日宴會開得很成功,案件破獲,心里沒有了負擔,大家都喝得很盡興。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說:“對了,有件事兒忘記告訴你了。”
鈴鐺樂滋滋地扭過頭來:“嗯,啥事兒?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是件好事兒,”我微笑著說,“你妹妹笑笑的案件,終于有眉目了!”
注釋
[1]見“法醫(yī)秦明”系列第一部《尸語者》中“水上浮骸”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