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油爆奇案(3)
林濤拿出相機開始拍攝現(xiàn)場狀況,我觀察了一下血跡形態(tài)說:“滴落狀血跡,是稀釋以后的血,看樣子,方向是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經(jīng)過客廳、走廊到廚房的。”
“稀釋后的血?”畫龍蹲在我旁邊,問。
我點點頭,說:“不是血管里直接流出來的血,而是血液和水混合后,黏附在物體上,然后隨著物體的移動,滴落下來的。”
“那是什么意思?”
我拉起畫龍,走到衛(wèi)生間,說:“你看,浴缸壁全是流注狀的血跡,我分析,兇手是在浴缸里分尸,然后把尸塊從浴缸里轉(zhuǎn)移到廚房。”
“去油炸?”畫龍的眉頭皺了一下。
我點點頭,又走進了廚房里。這里是這個房屋里最狹小、臭味最濃郁的地方。
灶臺上的炒鍋里,有大半鍋醬油色的液體,表面漂浮著一層仿佛快要結(jié)成痂殼的白色物質(zhì),散發(fā)著惡臭。
我拿起身旁的一個舀勺,伸進鍋里攪拌了一下,感受到液體是很黏稠的,底層的顏色清亮一些,夾雜著一些像是肌肉纖維的物質(zhì)。
隨著我的攪拌,惡臭愈加明顯,刺激著我的嗅覺神經(jīng)。
我抬肘揉了揉鼻子,說:“這里就是油炸尸體的第一現(xiàn)場。”
“尸塊有的已經(jīng)被炸了,有的沒有被炸,但全部被拋入下水道了。”大寶說。
我點點頭,問林濤:“你看看,能發(fā)現(xiàn)指紋什么的不?”
林濤搖了搖頭,說:“看了幾個關(guān)鍵部位,都發(fā)現(xiàn)明顯的紗布手套紋。”
畫龍插話道:“什么意思?”
林濤白了畫龍一眼,沒好氣地說:“意思就是兇手是戴著手套完成殺人、分尸和油炸尸體的全部過程的。”
“那有什么。”畫龍說,“典型的一起殺妻、分尸案,抓人就交給我們吧。”
“看似是這樣,”我皺著眉頭說,“但如果是在自己家里殺自己的妻子,有戴手套的必要嗎?”
林濤點頭認可。
畫龍說:“說的也有點兒道理。”
我、大寶和林濤仔細提取了每一處可能存在價值的檢材,準備帶回去送DNA室進行檢驗,以期望有令人驚喜的發(fā)現(xiàn)。
突然有人敲門,是轄區(qū)的派出所所長。他按我們的要求戴上鞋套、頭套和手套后進入現(xiàn)場,被血腥味和臭味引得連連干嘔。緩了一陣后,他說:“各位領(lǐng)導,對連倩倩的前期調(diào)查已經(jīng)有了眉目了。”
我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圍在派出所所長的身邊,聽他說起了故事。
連倩倩是一個洗腳妹,因為長相出眾,很快被國際大酒店餐飲部經(jīng)理夏洪看中,兩人談了兩年戀愛后,在半年前結(jié)婚。夏洪結(jié)婚前買了這間房子,連倩倩結(jié)婚后就做起了家庭主婦。夏洪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但為人精明圓滑,人緣關(guān)系非常好,不到三十歲就在這個著名的企業(yè)里擔任了中層管理人員。但是夏洪膽小怕事,凡事都充當和事佬,國際大酒店的老總對他的評價是沒有魄力,難成大器。夏洪和連倩倩結(jié)婚后夫妻關(guān)系親密,是小區(qū)里的愛情模范,用四個字形容,就是“羨煞旁人”。
夏洪是孤兒,連倩倩老家在幾千公里外,所以他倆在本市并沒有親戚或者很親近的朋友。根據(jù)對鄰居的調(diào)查,兩人失蹤前,并沒有什么反常跡象。
“沒有反常跡象?”我說,“那個夏什么的,兩周前辭職,不是反常跡象?根據(jù)這個屋里的血跡腐敗程度,我估計死者死亡也就是大約兩周的時間。敏感的時間點,敏感的動作,這個夏洪不可疑?”
“你剛才不是說了,若在自己家殺人,沒必要戴手套啊。”畫龍插話道。
我沒再接話,靜待派出所所長說完他的故事。
派出所所長拿起手中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說:“辭職這個事情,經(jīng)過我們的了解,也屬于正常行為。因為有另外一家企業(yè)早就在挖這個夏洪,夏洪已經(jīng)答應(yīng)下月初到那家企業(yè)工作。按照國際大酒店的內(nèi)部規(guī)定,夏洪必須提前三周辭職。所以他兩周前辭職,是為了結(jié)算工資后,再做一些去新單位工作的前期準備工作。”
我點點頭,說:“既然諸多因素都反映出不像是夏洪殺人,那么是什么樣的兇手會在夏洪家里從容地油炸尸體?夏洪又去哪里了?”
派出所所長搖了搖頭。我也沒繼續(xù)追問,提取完可疑檢材后,和林濤開始逐屋進行進一步搜索。
“你看。”林濤突然指著地面說,“從衛(wèi)生間到主臥室,也有痕跡。”
我和林濤趴在地上,打開勘查燈,用側(cè)光觀察,確實有方向性明確的淡血印痕,用四甲基聯(lián)苯胺進行測試,確實是淡血痕跡。
“兇手把尸塊也拿到了房間里?”我說,“只是這次拿的尸塊,黏附的血水比較淡。”
“在這里面。”包斬此時已經(jīng)站在房間里,指著大衣柜,說。
我拉住大衣柜的把手,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閉著眼睛拉了開來。
就在我拉開大衣柜的同時,林濤和包斬同時驚呼了一聲,往后退了兩步,露出了一臉驚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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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都是見過最殘忍的殺人現(xiàn)場的人,卻在此時露出了如此驚恐的表情,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壯著膽子向衣柜里望去。
衣柜里掛著一排色彩斑斕的衣服,中間卻夾雜著兩個像是壓扁了的人。
其中一個,烏黑的長發(fā)軟塌塌地遮蓋了肩膀和胸部,而另一個則像是風衣般掛在一旁。
“這……這是什么?”我聞見了濃重的血腥味,沒敢上前。
包斬瞪著眼睛說:“人皮!”
那確實是兩張人皮。
畫龍突然闖進主臥室,說:“DNA室來了電話,有新的發(fā)現(xiàn)。”
我盯著衣柜,點了點頭,說:“知道了,夏洪也死了。”
被我說中了結(jié)果,畫龍說:“是啊,開始我們是把兩具尸骨拼在了一起。骨盆是女的,但腿骨是男的。”
我點點頭說:“知道。”
畫龍看我盯著衣柜里,對他的消息并不詫異,疑惑地朝衣柜里望去,大叫道:“媽呀,皮被剝了?”
我們把兩張掛在衣架上的人皮取了下來,平鋪在地上。人皮的下方放著一堆衣服,人皮滴落下來的血跡都浸染在這些衣服里。衣服呈散落狀,和衣柜里掛著的衣服不同,應(yīng)該是死者被害的時候穿的衣服。男死者的衣著是襯衫、外套和內(nèi)褲、外褲,女死者的衣著僅有一件連體睡衣。
尸體被人從頸部一刀劃開直到恥骨聯(lián)合,然后向兩邊剝皮,四肢也是從中剖開后剝皮。皮膚是沿著淺筋膜剝離的,部分地方還粘連著皮下的肌肉組織,可見剝皮的刀具非常鋒利。剝開的人皮,被兇手用寬膠帶黏附在一起,成為一整張人皮。
畫龍掀開女性人皮胸腹部的皮膚,說:“這刀功,法醫(yī)也比不了吧?”
“別動!”我喊了一聲,拿出放大鏡,在女性人皮的乳房上照了照。
女性的雙側(cè)乳房被連同皮膚一起剝了下來,乳房皮膚上黏附著血跡。我對林濤說:“你看看,是不是有紋線[7]?”
林濤看了看,一臉驚喜:“是的!有鑒定價值!”
“你不是說兇手是戴手套完成殺人、分尸的全過程的嗎?”畫龍問。
我說:“若是摸乳房的時候追求手感,他完全有可能摘下手套。”
專案組。
梁教授說:“現(xiàn)在情況基本清楚了,夏洪、連倩倩小兩口兒被人在家中殺害、剝皮、分尸、油炸。該案性質(zhì)極其惡劣,我們必須盡快破案。現(xiàn)在,你們發(fā)表一下意見,看看下一步我們該怎么開展工作?”
畫龍說:“我們應(yīng)該盡快查清小兩口兒生前的矛盾關(guān)系,能下得了這樣狠手的人,該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偵查員說:“可是,我們前期調(diào)查的結(jié)果顯示,這小兩口兒為人溫和,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冤家。”
專案組現(xiàn)場沉默了一會兒。
我說:“我們還是要組織人員對小區(qū)里的下水道進行進一步搜索,以期待找到更多的尸塊。另外,我們剛才在對現(xiàn)場進行勘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門窗完好,兇手應(yīng)該不是撬門撬窗進入的,應(yīng)該是和平進入。”
“你是說熟人作案嗎?”梁教授說。
“我還不敢斷定。”
“監(jiān)控能派上用場嗎?”包斬問派出所所長。
所長說:“這個小區(qū)里面只有門口有監(jiān)控。不過現(xiàn)在對殺人時間沒法準確斷定,對監(jiān)控泛泛地查,難度太大。”
蘇眉說:“剛才用電腦模擬了這個小區(qū)的下水管道,我覺得可以從地圖上標示的方向進行搜索,找到更多的尸塊。”
“包斬帶人繼續(xù)搜索下水道。”梁教授命令道,“秦明和林濤去現(xiàn)場復勘,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幾天體力加腦力的過度透支,我疲憊不堪,林濤卻興奮不已,因為這次復勘,蘇眉和我們一起。
現(xiàn)場除了滴落的血跡和浴缸里黏附的被自來水稀釋的鮮血,別的并沒有什么異樣。經(jīng)過確認,兇手是不可能從窗戶進入的,因為每扇窗戶都安裝了防盜窗。
“說不準還真的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呢。”林濤說。
我搖了搖頭:“熟人作案的案件,矛盾點都會非常突出。我相信省城偵查人員的本事,如果真的有矛盾點,早就調(diào)查出來了。”
蘇眉說:“你們看這么多滴落的血跡,有沒有什么異樣?”
“沒啥啊。”林濤看了眼蘇眉,說。
“多趟滴落狀血跡。”我說,“說明兇手多次拿著尸塊從衛(wèi)生間走到廚房。”
“可是我覺得幾趟血跡的顏色不太一樣哎。”
我和林濤都不說話了,盯著血跡看,好像蘇眉說得不錯。
“你真厲害。”林濤拍起了馬屁,“是不是女人對顏色都會比較敏感?起初我們這么多人都沒發(fā)現(xiàn)。”
蘇眉抿嘴一笑,拿出電腦和一個光源,進行了一番操作,說:“掃描進電腦進行比對,同樣光源照射下,血跡色澤確實是有差異的。”
我蹲在地上想了想,說:“血跡的顏色反映血跡暴露在空氣中的時間。時間越長,顏色會越深。有的命案現(xiàn)場,第一次去勘查,地面血跡是紅色的,兩周后去復勘,血跡就會變成黑色。眼前的這些血跡顏色深淺不一,那么,是不是可以斷定,兇手是分了好幾天、多次進入現(xiàn)場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蘇眉說。
林濤起身,打了個電話,然后對我們說:“電話確認了一下,兩個死者的衣服口袋里都有家中的鑰匙,兇手沒有從他們身上獲取家門的鑰匙。”
“那就是兇手本身就有他們家中的鑰匙。”我說。
“那會是什么人?”林濤說,“難不成是他們倆中誰的姘頭?”
我不置可否,說:“先不猜測,再對這個屋子進行一番搜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文證材料。有的時候,鬼使神差,死者會在以前的一些資料里告訴我們兇手是誰。”
死者結(jié)婚不久,雜物不多,我們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了幾本男死者的日記和兩本貌似是賬本一樣的東西。
回到專案組,包斬他們組也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包斬等十名勘查員和市局的法醫(yī)又對下水道進行了一次地毯式搜索,兩名死者的尸骨基本找齊了。骨頭上的軟組織基本消失殆盡,有些被油炸后拋棄在下水道里,有些則腐敗后無法從淤泥里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