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盞腦子里一下子炸開。
    耳朵邊還殘留他的熱氣，嗡嗡響。
    “我我……我沒緊張。”她急得話都說不清楚了，眼尾浮起生理性的紅暈，“你放開我。”
    真這么可怕？
    她都要急哭了。
    商行舟喉結(jié)滾動，撇開視線。
    目光向下，落在她腳踝，確認她站穩(wěn)了，他才低聲：“行，我放手了，你站好。”
    他嗓音莫名有點兒啞，說著，慢慢松開握著她腰的手。
    手臂沒有移開，仍然懸在空中。
    壓根兒沒拉開距離，兩個人帶熱度的呼氣交織在一起，狹小的空間內(nèi)一時靜默。
    空調(diào)的冷氣也沒吹散旖旎。
    溫盞腦子一片空白，兩只腳落到地面，懸浮的心才稍稍放下來一點。
    她不知道自己臉紅成什么樣，根本不敢抬頭看商行舟，匆匆把手里的書塞進他懷中：“你的書。”
    然后兩手落到滑輪梯子上，埋著頭，轉(zhuǎn)身就想把梯子推走。
    商行舟微頓了下，拿好書，連忙幫她推梯子。
    將梯子安置回原處，室內(nèi)恢復(fù)安靜，灰塵慢慢地落，陽光光柱無聲地穿過玻璃。
    溫盞臉上余熱未消，他的侵略性和存在感實在強到驚人，她被巨大的錯覺籠罩著，感覺他的手還停留在她腰間。
    ……啊啊啊。
    溫盞腦子里的小人崩潰捶地，她埋著頭到門口拿鑰匙，剛走出去兩步，被商行舟叫住：“那個——”
    少年聲線一向低沉，難得帶了點兒不太自然的僵硬，似乎自己也覺得剛才的動作有點過分，又不太好提。
    于是很折中地，挑了個中間話題：“你牙還疼嗎？”
    溫盞停住腳步，理智在此時回流。
    她回身，錯開他的目光，禮貌性地搖頭：“不疼了。”
    商行舟微瞇下眼，舌尖抵了抵左側(cè)臉頰：“我當(dāng)時在球場，沒想兇你。”
    他想說，我平時對涂初初，也不是很兇的。
    我只是討厭她媽，至于她，我壓根兒不在乎。
    但這話要說起來，就顯得他沒有那么拽了。
    不行。
    他得拽。
    “我……我知道。”溫盞懷疑他是不是忘了，怎么又解釋一遍，“上次在醫(yī)院的時候，你說過。”
    商行舟立在原地，大半個身子被籠在光里，整個人清俊得不像話。
    背脊筆直，看起來又異常正直。
    他應(yīng)了句：“嗯啊。”
    其實不太一樣的。
    那次只解釋了自己沒生氣。
    但生氣跟兇她，是兩回事。
    他就是沒明白，這姑娘怎么每次看見他，都緊張得不像話。
    “你出來，我去……”見她站在原地不動，她招呼他，“把鑰匙還了。”
    商行舟一手攥著書，邁動長腿，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溫盞已經(jīng)退到了門外。
    他默不作聲，長身立在一旁，跟她保持著點兒距離，看她鎖好門。
    溫盞將門鎖嚴，回過身，商行舟正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
    她的心臟今天猛跳太多次，現(xiàn)在走路都有點虛，轉(zhuǎn)身往第一閱覽室的方向去，他沒跟。
    等她走出去幾步了，商行舟才低低地叫：“溫盞。”
    溫盞停住腳步。
    走廊下，天光云影徘徊在旁側(cè)的池塘，藍天白云好似漫畫中的涂鴉。
    他撩起眼皮，挺較真地，說：“這書，謝謝你啊。”
    -
    溫盞去第一閱覽室還了鑰匙，就摘牌吃午飯去了。
    石一茗等商行舟的空擋里，又在圖書館轉(zhuǎn)了一圈。
    知識的海洋無窮無盡，他認為，做一個膚淺簡單的人，是他能為這個復(fù)雜的世界做出的，最大貢獻。
    所以一見到商行舟，他開門見山，就問：“怎么樣？”
    商行舟跟沒睡醒似的，撩起眼皮看他，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什么？”
    “小溫妹妹，和你。”石一茗抬抬下巴，“在里頭待了那么久，什么都沒發(fā)生？”
    “嗯，發(fā)生了一些事。”商行舟不緊不慢，掏出一本課外讀物，“我們找到了師太推薦的這本奇書。”
    石一茗：“……”
    兩人并肩往外走。
    剛另外那幾個男生，都先吃飯去了。
    石一茗感覺商行舟進去再出來，精神就變得有些游離，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他挺好奇，等著商行舟開口。
    可好半晌，倆人都快出館了，商行舟才故作不經(jīng)意地開了腔，開口就是：“我很可怕？”
    石一茗費解：“那不然呢？”
    “……”
    “不是，你不會是認真的，你真對溫盞有意思？”見他一言不發(fā)地沒在后頭接騷話，石一茗心里咯噔一聲，“你才見人幾面，趁著不熟，放過人家行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才見她沒幾面。”商行舟意味不明笑了下，叫他，“石一茗。”
    “嗯？”
    “你看我像不像個好學(xué)生？”
    “……”
    石一茗跟條傻魚似的，張著嘴停了幾秒，問：“今天晚上裴墨、紀司宴他們那個局，你還去么？”
    話題轉(zhuǎn)得像急剎車，商行舟不悅地睨他：“去啊，怎么不去。”
    “行，我現(xiàn)在就提前知會他們一下。”石一茗很冷靜，“商行舟瘋了。”
    “……”
    商行舟踢他。
    石一茗噢噢噢地怪叫著，甩著背包跑在前面。
    風(fēng)輕云淡，午后的風(fēng)帶點兒熏熱，從走廊上席卷而過。
    商行舟不緊不慢往前走，控制不住似的，腦海里，浮現(xiàn)這樣的念頭——
    兩只手，確實能握住。
    但那個手感……
    是不是，也太軟了點。
    -
    溫盞吃了午飯，頂著烈日，去教務(wù)處。
    一路上都沒有樹，抵達行政樓時，她整個人都有點蔫兒。
    班長已經(jīng)等在門口，遠遠見到她，就站起來笑著打招呼：“溫盞，這兒！”
    溫盞的班長是個特別熱心腸的男生。
    一聽她說體育課選課沒選上，自告奮勇要陪她來辦。
    值班老師聽完情況，幫她查課表：“2013級計算機的溫盞是？你們班體育課名額滿了啊。”
    溫盞睜大眼：“可是我都沒報進去，怎么可能就滿了？應(yīng)該留有我這個空才對啊？”
    “不知道，反正系統(tǒng)現(xiàn)在點不進去了。”值班老師也有點納悶，“但別的班還有空，我把你塞別的班去？”
    “那……”溫盞有點卡機，“那我以后豈不是都只能一個人去體育課？上課時間不一樣，室友也沒法叫我……”
    值班老師嘆息：“你自己錯過了選課時間，怪誰呢？”
    溫盞不死心：“不能再試試嗎……”
    “老師。”班長走到她身邊，溫和地道，“想請問一下，現(xiàn)在調(diào)到別的班的話，下學(xué)期還能調(diào)回來嗎？另外，授課老師是同一位嗎？”
    “是同一位老師，能調(diào)回來。”值班老師說，“這系統(tǒng)重開，就能再改。”
    “那要不就先這樣。”總不能等到最后一學(xué)期再來補體育的學(xué)分，那當(dāng)然能上就先上。班長勸她，“之后我?guī)湍懔粢庵c，一有機會，就給你調(diào)回來。”
    別無他法。
    溫盞沮喪：“好。”
    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溫盞頭頂籠著一片小小的烏云，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
    生活里離譜的事情，好像變多了。
    她想問問邱蘇橙是怎么回事，結(jié)果這人一連幾天都沒回宿舍。
    邱蘇橙在校外一家酒兼職，那地方提供住處，有時候她下班晚了，干脆就不回學(xué)校。
    擱往常，也挺正常的一事兒。
    但放在眼下這個關(guān)口，溫盞就是覺得。
    自己運氣似乎不是很好……
    她又想起早上，那個曖昧不清的擁抱。
    她捂住臉。
    今晚的公共選修，在活動室上。
    學(xué)校活動室有圓桌，最適合四人一組打橋牌。
    溫盞有點迷路，找到地方時已經(jīng)打過第一道上課鈴，很多同學(xué)已經(jīng)組好了隊，她環(huán)顧四周，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一個落單的格子衫女生。
    她穿過教室，走過去，聽到倆姑娘竊竊私語：
    “商行舟今天沒來哎。”
    “他翹課是家常便飯，來上課才不正常？”
    “不是，我一直惦記著跟他組隊呢，好不容易真有實戰(zhàn)課，他還不來。你玩桌游，不就是為了嫖帥哥嗎？”
    “草，有道理！那是好可惜啊！”
    ……
    溫盞感覺自己不行了。
    無論在哪，她現(xiàn)在只要聽到“商行舟”這三個字，心跳都會加速。
    她努力平復(fù)，坐到格子衫身邊：“你好。”
    “你好你好。”格子衫非常友善，“兩個人還組不了隊呢，我們再等等。”
    溫盞笑著應(yīng)了聲，低頭復(fù)習(xí)橋牌的玩法。
    剛看到第二頁，忽然聽到格子衫倒抽一口氣。
    然后面前拓下一道修長的黑影。
    “？”她仰起頭，還沒看清，左側(cè)腮邊傳來一陣清爽的涼意。
    商行舟身上帶著奔跑的熱氣，和一點很清淡的酒氣。
    他隨手扔下單肩包，用腳勾出她身邊的椅子，很隨性地邁開長腿坐下去。
    少年身形高大，額角覆著薄汗，胸腔起伏不定，像個小火山，一只手不斷拉扯t恤領(lǐng)口，給自己扇風(fēng)。
    溫盞看得愣了幾秒。
    商行舟納悶，斜眼過來看她，黑色的眼瞳透出散漫笑意：“拿著啊。”
    溫盞眨眨眼，有點遲鈍地伸手，接過他貼在自己臉上的那罐冒水珠的冰葡萄汁。
    商行舟移開視線，石一茗跟在他身后慢他半拍，也坐下來。
    他劉海都跑濕了，嘟囔著喘氣：“媽的跑死老子了，你怎么不去報名五千米？”
    商行舟沒搭理他，聳拉著眼皮，長腿有點委屈地放在桌下，白色燈光從頭頂垂落，他面龐線條流暢，清俊的氣場中透著種很蓬勃的少年氣。
    溫盞感覺如芒在背。
    好像班上半數(shù)女生的目光都落了過來……
    這節(jié)課老師不怎么干預(yù)，笑吟吟地，巡考似的四處看，
    商行舟稍稍坐直了點兒，啞著嗓子問：“這玩兒的什么啊？橋牌？”
    石一茗探頭：“你們都會？”
    格子衫搖頭：“不熟，上節(jié)課聽了，但沒太聽懂。”
    “是，正常人都是這樣的。”石一茗說著從懷里掏出一盒撲克，“我們換牌打撲克。”
    路過的老師：“？”
    溫盞躊躇了下，弱弱舉手：“那個，是這樣的，在所有棋牌類游戲里，橋牌是運氣成分占比最小的牌類。所以，理論上來說，我們可以通過數(shù)學(xué)計算，來進行游戲。”
    商行舟沒說話，挑起眉，好像挺有興趣地，投過去一眼。
    “我也不會打牌。”溫盞很冷靜，“但是，我可以教大家，基礎(chǔ)計算。”
    她講這些話的時候，好認真。
    眼睛也很亮。
    商行舟想起拉斯維加斯的賭徒，他見過不少賭博上癮的人，那些人臉上永遠不會有這種知性的，平靜的，勝券在握的神情。
    他撩起眼皮看了會兒，嗤笑：“你說。”
    然后，這節(jié)課。
    十分鐘過去了，溫盞在推演公式。
    二十分鐘過去了，她還在邊寫邊講。
    第三十分鐘，石一茗打了個盹醒過來，提議：“要不，我們淺打一下牌？”
    溫盞本來也講得差不多了，從數(shù)字里抽離出來，她臉上還帶著點兒未消的興奮勁：“好啊好啊。”
    四個人四個方向坐莊，到溫盞，她捏著牌，再次陷入漫長的沉思。
    石一茗：“……”
    石一茗掐著表等到第八分鐘，覺得這已經(jīng)是他人生的極限，他溫柔地提醒：“這一步牌，已經(jīng)算了八分鐘了。”
    商行舟長腿掃過去，慵懶地踢他。
    溫盞憋紅耳根，覺得她的公式?jīng)]錯。
    她正要開口，商行舟懶洋洋地，聲線沉啞，散漫道：“給人想唄，人沒算出概率呢。那話怎么說——棋牌、數(shù)學(xué)與博弈論，是理論數(shù)學(xué)，能算的。”
    溫盞眼皮一跳。
    等下……這話怎么這么耳熟。
    在商行舟身邊的時候，她本來就不太能思考。
    愣了下，反應(yīng)過來，熱氣從耳朵直沖臉頰。
    那是她第一節(jié)課時，跟涂初初說的話？
    他竟然聽到了？！
    “哎，我發(fā)現(xiàn)了商行舟。”石一茗睡累了，支棱起來，“你特別針對小溫同學(xué)，你干什么，你暗戀人家？”
    溫盞腦子嗡地一聲，中性筆在白紙上畫出長長一道黑線。
    徹底忘了剛剛算到哪里。
    “你有病？”商行舟不耐煩地撩起眼皮，身上那股對誰都煩的勁兒，終于又上來了，“傻逼。”
    溫盞低著頭，一顆心從懸浮的外太空回到地面，仍然什么也寫不出來。
    眼睛發(fā)澀，根本沒辦法繼續(xù)想數(shù)字。
    格子衫震驚地睜著眼，左看看右看看，很想問。
    不是，這些八卦，是她一個路人，該聽的嗎？
    兩節(jié)連堂，八點半，準時下課。
    溫盞這一晚思緒大起大落，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搞得你們游戲體驗都不好。”
    “沒事。”石一茗抓抓頭，“我們本來也不會。”
    溫盞低頭收拾包，有點說不上來的失落，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這一晚……
    牌沒有打好，數(shù)學(xué)課也沒講好。
    她有點沮喪。
    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商行舟竟然還沒離開。
    少年一大只立在后門那兒，燈光影影綽綽的，把他五官映得格外立體。
    見她出來，他撩起眼皮，膚色透出冷感：“別聽石一茗那傻逼瞎說。”
    溫盞眨眼，反應(yīng)過來。
    暗戀那句。
    她點頭：“我知道的。”
    她沒走兩步，迎面又走來一個熟人。
    班長也在附近上課，下了課過來找她，笑吟吟：“我跟教務(wù)處確認過，體育課已經(jīng)選好了，不用再擔(dān)心。”
    溫盞笑笑：“謝謝你。”
    “那個。”他躊躇了下，說，“我明天可以約你，一起學(xué)習(xí)嗎？”
    溫盞困意消散。
    她張了張嘴，正想說什么，燈光彌散的走廊上，商行舟還沒走遠，傳來少年一聲意味不明的悶笑：“嗤。”
    溫盞忽然有些不自在。
    石一茗：“你又怎么了。”
    “沒。”商行舟跟溫盞隔著幾步路的距離，他回頭看她一眼，目光落回來，停在石一茗身上。
    然后，嗓音低啞曖昧，帶鉤子似的，輕佻勾引道：“同學(xué)，夜里頭，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學(xué)習(xí)？”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寶寶們！！我回來了！！！！
    雖然我消失的這幾天里沒大改文，但我調(diào)整了下感情線！！！！
    我覺得改完之后比之前絲滑！！！
    chap7奶里奶氣這個梗放這兒不太合適，改到后面了！！！
    我好喜歡舟舟，給我點時間讓我認真寫他嘛！！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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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有紅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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