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 46 章
“你不要告訴任何人說你住在我家,我也不會告訴別人你和我什么關(guān)系,有句俗語叫什么……叫明修淺道,暗度陳倉,就是說哪怕背地里住一個屋檐,表面也要裝作不認(rèn)識。”</br> 曹烽聽得有些懵,他看古籍、背成語詞典,從來沒聽說這個成語還有這個意思,哪怕他普通話說的不好,可不代表他不知道那個字念“棧”。</br> 段語澈見他不說話,停下腳步去看他。</br> 曹烽想到昨天段述民說的,他說弟弟小時候是在國外長大的,所以很多生活習(xí)慣和這邊的人不同。</br> 他的確與眾不同,曹烽還沒見過段語澈這樣的男孩子。</br> 抬頭望著他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面孔,曹烽慢慢地點了點頭。</br> 幾年前他考上縣城的初中,試圖去交朋友時,遇見過更惡劣的情況。</br> 在縣城上學(xué)第一天,天還沒亮就從寨子里出發(fā),打著火把下山,步行了十公里,過河的時候脫了鞋,結(jié)果鞋不小心掉了一只,他下水去撈,弄得渾身都濕透了,山里氣溫低,水在他身上幾乎結(jié)了冰。</br> 他臟兮兮的像個乞丐,身上、臉上全是黑泥,進(jìn)教室時,所有的人都在看他。</br> 從那天起,他就明白像他這樣格格不入的人,交朋友是很難的一件事,更別提弟弟看起來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br> 很快,段語澈帶著沉默的曹烽去領(lǐng)取了新校服,出后門找到了自家的車。</br> 車上,段述民坐副駕駛座,他和曹烽坐后座,小張發(fā)動了汽車。</br> 這個司機(jī)是今年才聘的,以前段述民都是自己開車,去年年底出了場小事故,把車后座的段語澈嚇得不輕,這才聘了小張。</br> 段語澈緊緊挨著窗坐,低頭發(fā)消息,絕不肯離曹烽更近半分。</br> 而曹烽沒有玩的,想和弟弟說話,但段述民在講電話,于是也不敢出聲,局促不安地看了看窗外,又看向弟弟。</br> 他似乎一點也不懂得隱藏視線,目光直勾勾的,段語澈剛開始還忍著,過了會兒忍不住了,火大地抬起頭來瞪他,用口型說:“看什么看?”</br> 被那雙漂亮眼睛一瞪,曹烽像是被“嚇到”了,立刻轉(zhuǎn)頭對著窗外。</br> 段語澈注意到他臉和耳朵都紅了,由于皮膚黑,所以不明顯,但還是能看出來。</br> 他一臉莫名其妙,心里有點無語。</br> 長得人高馬大,膽子怎么這么小。</br> 快到家了,段述民問兩個小孩想吃什么,段語澈說隨便,曹烽立馬說自己可以做飯。</br> “哈哈哈,哪能讓你做飯。”段述民笑起來,“這是你來我們家的第二天,昨天都沒招待你吃好的,今天得下館子。”</br> 段述民又問他,在苗寨吃些什么,有沒有什么特色菜。</br> 曹烽說有啊:“酸湯魚、糯米飯、臘腸飯……”一口氣報了好多個菜名,他繼續(xù)道,“幾年前老家成了旅游景區(qū),到現(xiàn)在開了十幾家農(nóng)家樂,我放假的時候就去廚房幫忙。”哪怕不下廚,也跟著大人一起去山里打獵,他年紀(jì)雖小,但身材高大,力氣也大,比成年人也不差,能獨自和野豬搏斗,九死一生活了下來,甚至還傷了它。</br> 現(xiàn)在他身上還有野豬刨出來的傷疤。</br> “那你做飯手藝應(yīng)該很不錯了,改天有空了讓你下廚試試,我和你弟弟就可以大飽口福了。”</br> 段述民又露出懷念的神情,他當(dāng)年是跟著扶貧考察團(tuán)一起去的貴州,才找到了這個深山里的原始苗寨。</br> 后來有記者去了,對外報道了這個神秘的地方,開始陸陸續(xù)續(xù)來一些游客光臨,這逐漸成了靠砍柴為生的村民們的經(jīng)濟(jì)來源。</br> 政府出錢給修路,還建了希望小學(xué),而段述民也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資助了一個學(xué)生。</br> 聽著兩人對話,段語澈只是沉默地聽著,他根本不懂這些,而他和段述民的相處時間,也不過短短三四年罷了。</br> 晚飯去的不是什么大餐廳,段述民平日應(yīng)酬吃慣了那些,帶兩個小孩下館子,就去了小區(qū)對門新開的一家接地氣的農(nóng)家菜館。</br> 段語澈不太能吃辣,段述民照顧他口味,點的大多都是清淡的菜。</br> 段述民很熱情,見曹烽客氣,給曹烽夾菜:“別斯文,都是一家人,多吃點,對了小烽,你喝不喝酒?”</br> 曹烽搖頭。</br> 段述民哈哈大笑:“你們寨子里的糯米酒,我懷念的很。”</br> 說起這個,曹烽眼睛很明亮,說只裝了一壺糯米酒來,在他包里。段述民聽后心情更好,和他大聊苗寨今天的發(fā)展情況。</br> 吃完飯,段述民就離開了,段語澈給曹烽說:“他要去健身房上課。”</br> 段述民近日做了身體檢查,三高。</br> 他一把年紀(jì),又整天坐辦公室,隔三差五要出差應(yīng)酬喝酒,醫(yī)生便建議他多運動,于是段述民就去健身房報了個私教課,這才去兩個多月,不到十節(jié)課,就把他們行的產(chǎn)品推銷給健身房所有的客戶和教練了。</br> 曹烽聽得半懂,問健身房是什么,段語澈:“你們那邊沒有嗎?”曹烽搖頭,段語澈便耐心地解釋:“就是健身的場所,很多健身器械,比如跑步機(jī),他專門請了個教練教。”</br> 曹烽聽明白了,詫異地問為什么不在小區(qū)里跑步,他無法理解跑步機(jī)的存在意義,段語澈說太熱了:“健身房有空調(diào),涼快一點。”</br> 這對他更是難以理解,曹烽還要再問,段語澈及時打住,在路邊買了十塊錢的炒板栗,把曹烽往理發(fā)店里領(lǐng),進(jìn)去就說:“洗剪吹。”</br> 洗頭小弟招待道:“來這邊洗頭。”</br> 曹烽看見了洗剪吹20元的牌子,登時嚇得把他直往外拉:“小澈……”</br> 段語澈正剝著栗子,不明所以地望著他。</br> “我回家自己剪吧。”他囁嚅著道,“這個很簡單的,不要亂花錢。”</br> 段語澈:“我有卡。”</br> 曹烽猶豫了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一雙手往里推。</br> 曹烽真的一輩子都沒來過理發(fā)店,局促不安得厲害,里面沒人,那洗頭小弟指了指一張洗頭床,示意他躺上去。</br> 他半懂地問:“躺下嗎?”</br> 洗頭小弟覺得有些好笑:“對的。”</br> “哦……”曹烽有點糾結(jié),他身材高,先坐下,然后脫了鞋和襪子,慢慢躺上去,在洗頭小弟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理所當(dāng)然地把腳放進(jìn)了洗頭池里。</br> “噗——”進(jìn)來拿毛巾的洗發(fā)小妹笑出了聲。</br> “唉唉唉,不是這樣的。”洗頭小弟憋著笑,連忙擺手說,“這個,不是放腳的。”m.</br> “那、那是……”他不知所措地坐起身。</br> 聽見里頭的聲音,認(rèn)真吃著板栗的段語澈,探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曹烽把腳從洗頭池里挪出來,一個勁兒地說對不起。</br> 他愣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曹烽剛才干了什么。</br> 天啊,段語澈難堪得恨不得鉆進(jìn)地縫,他怎么能干出這種事?</br> “沒事沒事,以前也有顧客……”那洗頭小弟想安慰這個高個子,可還真沒顧客這么干過。</br> 曹烽臉上跟火燒似的,又懊悔又心疼錢,早知道離開寨子的時候長輩要給他剃頭的時候他同意了就是。</br> 段語澈看他乖乖躺下了,這才在外面找個椅子坐下,打開手機(jī),有許多條消息,都是周澤亮。</br> 他關(guān)系好一些的朋友,都直升了以前私立學(xué)校的高中部,也只有周澤亮,還跟他讀一個。</br> 手里噼里啪啦地按鍵盤打字:“你知不知道他……”</br> 一串小作文直接發(fā)過去。</br> 周澤亮:“這奇葩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哈,真的要跟你讀一個班?那豈不是成了你爸的眼線?”</br> 接著又說:“以后咱倆逃課,他告狀怎么辦?他會不會看見你抽煙,然后給你爸說?”</br> “他不敢。”段語澈發(fā)現(xiàn)曹烽雖然長得高大,長得又兇又野蠻,眼窩很深,一雙眼睛陷入陰影,瞧著叫人捉摸不透,但實際上膽子特別小。</br> 他繼續(xù)打字道:“他挺老實的,應(yīng)該很好收買,我怎么收買他比較好?我打算給他買雙鞋……”</br> 周澤亮出謀劃策:“首先肯定要和他保持距離,其次,要拿他的把柄,這樣無論以后我們做什么,他有把柄在咱倆手上,肯定不敢告狀的。”</br> “你說的對。”其實段語澈自認(rèn)也沒什么見不得光的秘密,但如果曹烽總是盯著他給他爸告狀,總歸讓他覺得不舒坦。。</br> 周澤亮說:“給他買鞋,再給他買點其他的,請他吃東西啊,買書包啊,隨便送點,他肯定沒見過。”</br> 很快,曹烽濕著頭發(fā)出來了,略長的卷毛軟塌下來,蜷曲地貼著臉頰和脖子,水珠順著濕漉漉的黑發(fā),沿著脖頸滴落,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段語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低下頭,然后又看了他一眼。</br> 曹烽坐在他旁邊,滴水的發(fā)絲打濕了灰色的T恤,段語澈問:“怎么不包個毛巾?”</br> 曹烽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樣,低聲說:“毛巾居然要收一塊錢!”</br> 段語澈:“……”</br> 他都聽段述民說了,雖然是段述民資助的學(xué)生,但段述民的扶貧工作做得廣,接近二十個學(xué)生,曹烽又不是唯一的一個,所以定期打過去的錢并不多,每月大約只有五百塊。</br> 段述民工作的廣商銀行屬于全國性的商業(yè)銀行,上個世紀(jì)九十年代初成立,從成立之初起,段述民就在在廣商工作,打拼到現(xiàn)在實屬不易,工作非常辛苦,而且他十分拼命,這幾年頭發(fā)都白了不少。工資和績效獎金加在一起,如今年薪也超過了百萬。</br> 只是這么多年過去,存款卻沒多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積極參與扶貧工作,不僅自己管轄的分行對貧困縣提供扶持,還單獨資助了不少的學(xué)生。,,大家記得收藏網(wǎng)址或牢記網(wǎng)址,網(wǎng)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