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可是……那也不能算什么,”段語澈把曹烽的手捋下來,“我們只是在玩游戲。”</br> “哪有朋友是這么玩的?”曹烽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段述民會讓段語澈轉(zhuǎn)學(xué),還專門叮囑自己:“他不聽課,上課睡覺沒什么,別讓他逃課,他一逃課,就會出去跟他那些爛眼朋友玩。小烽,你要是發(fā)現(xiàn)他逃課,就馬上給叔叔打電話。”</br> 看來段述民也清楚,他的朋友,并不是什么好人。</br> “小澈,你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那么玩。”曹烽站了起來,一只手攥著他的手腕。</br> “你還想管我交朋友?”他擰眉。</br> “哥不管你交朋友的事,我只是不想你走上歧路。”曹烽想啊,弟弟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跟那些人混在一起。</br> “你憑什么管我?”</br> “我不管你,我知道自己的話沒有什么分量,你不聽我的,總該聽你爸爸的話吧?”曹烽的語氣有一絲不穩(wěn),站在燈光閃爍的包間里對峙著。</br> 段語澈表情一下冷了下來:“你又要告訴我爸了是吧?你自己不講道理,像神經(jīng)病一樣沖進(jìn)來打人,我真該他們報警抓你!”</br> 曹烽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報警吧,報警抓我也行,但是你得聽話,你跟不好的人交朋友,早晚會變壞的。”</br> “……你有病啊!”段語澈氣得扭頭就走,“我交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他只要交朋友,有朋友,就會覺得很快樂,何況那些朋友并不是什么壞人,恐怕曹烽不可能理解他的感受。</br> 而且他最恨別人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干擾他的生活,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為他好”。</br> 段語澈甩開他的胳膊,撈起自己的牛仔外套,還有他們送他的禮物,直接跑出去,曹烽抬腳就追,在后面叫他:“弟弟,弟弟。”</br> 他是個長跑冠軍,幾步就把段語澈追上了,曹烽捉住他的手臂:“跟哥哥回家吧。”</br> “我不回去!”他逆反心理上來了,表情暴躁地要甩開他,卻在扭頭的時候看見曹烽滿脖子的血。</br> 他表情很堅決,好像死也不會放開他,臉上有青青紫紫的毆打痕跡,眼皮也是一高一低,腫得不像話,深邃的眼底,含著一絲挽留。</br> “聽話,跟哥哥回家。”曹烽又一次說。</br> 段語澈盯著他,嘴唇緊緊地抿著,沉默了幾秒,說:“走吧,去醫(yī)院。”</br> 曹烽以為他受傷了,很緊張:“是不是剛才不小心打到你了?”</br> 他慌亂的表情在段語澈看來,是如此的諷刺:“你他媽流這么多血,你都沒感覺的嗎曹烽?”</br> “我流血了?”曹烽也感覺到了,脖子上熱熱的液體流淌著,他伸手抹了一把,一手的鮮血,“沒什么,應(yīng)該是玻璃扎到了,貼個創(chuàng)口貼就好了,我們回家吧。”</br> “回……”他真是忍不住要爆粗口了,“你沒常識嗎!跟我去醫(yī)院縫針。”</br> 最近的醫(yī)院只有一公里,曹烽用手簡單粗暴地捂著傷口,權(quán)當(dāng)止血,兩個人沉默地坐上出租車,那司機(jī)在后視鏡里不斷地看他,說了句:“小兄弟,要不要去警察局?”</br> 曹烽搖頭。</br> 他想和弟弟說話,但弟弟并不理他,只是在低頭發(fā)消息,好像是在問他朋友的事。</br> 曹烽扭頭看向車窗外流走的光線,映照在他暗淡的眼睛里。</br> 段語澈發(fā)完消息說:“他們也在急診,我們換一家醫(yī)院吧,免得碰上了。”</br> 曹烽點(diǎn)點(diǎn)頭。</br> 段語澈讓司機(jī)換一家只遠(yuǎn)了一里路的醫(yī)院,扭頭看了眼曹烽:“你還能堅持嗎?疼不疼?”</br> 曹烽說不疼,雖然在流血,但好像沒什么感覺。</br> 段語澈匪夷所思地看著他,心想這人真是鐵打的。</br> 司機(jī)開的很快,幾分鐘就到了醫(yī)院的急診部,那司機(jī)還提醒他們:“直接進(jìn)去,先找醫(yī)生再去掛號。”</br> 曹烽跟司機(jī)道歉:“我好想把血不小心弄在您的車上了。”他多給了點(diǎn)錢,算是洗車費(fèi)。</br> 曹烽走進(jìn)急診室,他滿身血跡,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看著像兇神似的。</br> “有醫(yī)生嗎?”段語澈進(jìn)來,“我朋友受傷了。”</br> “怎么搞得?”一個護(hù)士去給他檢查,說,“這么大的口子?這得縫十幾針,打架斗毆?”</br> 曹烽低聲說:“我是路見不平,流氓,該打!”</br> 段語澈:“……”</br> “你廢話怎么那么多,趕緊去縫針。”</br> 曹烽嗯了一聲,他坐在病床上,護(hù)士把推來車,開始給他處理傷口。</br> 護(hù)士說:“會有點(diǎn)疼,要忍著點(diǎn)。”</br> 段語澈看見針都覺得疼,牙齒都酸了,曹烽沒吭聲,抬手把他的眼睛遮住:“你別看。”</br> 段語澈聽話地閉上眼,“不疼嗎?”</br> “嗯。”曹烽表情忍耐著,另一只胳膊撐著自己的膝蓋,手臂、額頭的青筋爆了出來。</br> 汗珠順著頭皮流下來。</br> 護(hù)士手腳麻利,但也縫了一分多鐘,最后貼了個醫(yī)用敷料:“明天換藥,七天后來拆線。”</br> 護(hù)士推著車走了,拉上了簾子。</br> 段語澈扯了張濕巾,沉默地給他擦臉上、脖子上的血。</br> “今晚你這樣還敢回家嗎?”</br> 曹烽也不知道,搖搖頭。</br> “我爸看見你肯定要問的,編個理由吧。”</br> 曹烽想了想:“我在路上看見了流氓欺負(fù)人,就揍了他。”</br> 段語澈:“……”</br> 曹烽盯著他垂著長睫毛,不太高興的臉,忽然伸出手去,段語澈以為他又要來摸自己,扭過頭:“干什么?”</br> “你臉上有蛋糕。”</br> “哦,剛才我們打蛋糕仗弄的。”</br> “蛋糕好吃嗎?”他在家里做了蛋糕,一直在等他回家。</br> “不太好吃。”</br> 曹烽又沉默了,心想自己做的,肯定不如賣的。</br> “小澈,哥問你件事。”</br> “……你問吧。”</br> “你跟那個人,摸你的那個,你們什么關(guān)系?”他語氣是平靜的,眼底泛著重重的波瀾。</br> 段語澈又想罵他了,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的:“就是我朋友。”</br> “那你為什么……為什么管他叫哥哥。”</br> “我沒管他叫哥,你聽的什么!”他氣急敗壞。</br> “我親耳聽見你叫的。”</br> 段語澈反應(yīng)了過來,氣笑了:“那是人家外號,你知道蟈蟈嗎,一種昆蟲。”</br> 曹烽恍然大悟:“哦,是那個啊。”他心里開心點(diǎn)了,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間,剛過十二點(diǎn),于是他又在衣服里摸了摸,“弟弟,你別生氣了。你過來,你坐我旁邊,別站著,我有個禮物給你,來,我給你看。”</br> “什么東西?”</br> 曹烽拿出一個小盒子來,這個是昨天才完工的,他一直放在身上。</br> “給你的生日禮物。”</br> “哦。”他以為是曹烽買的,“謝謝,你想讓我現(xiàn)在拆嗎?”</br> “你也可以回家拆,不過還是現(xiàn)在拆吧,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br> 段語澈心里想,禮物這種東西,都是一個心意,不管送的什么,他都會喜歡。</br> 他打開盒子來,看見一個迷你的水晶球,像他平時吃的燒麥那么大,圓圓的,透明的,晃一晃會下雪。</br> “水晶球啊?”這個水晶球似乎和精品店的的不同,底托居然是金屬,球體內(nèi)不是建筑,而是一片迷你縮小版雪山,得認(rèn)真看,看上面的紋路和紙屑,應(yīng)該是……衛(wèi)生紙做的。</br> 曹烽說:“你看,像不像你們?nèi)鹗康难┥剑俊彼钦罩W(wǎng)上搜來的照片做的,雪山泛著藍(lán)色的輝光。</br> “嗯……挺像的。”其實(shí)差遠(yuǎn)了。</br> 曹烽嘴角翹起來:“這個不止是水晶球,你看下面,你把下面打開,有個發(fā)條看見沒?”</br> “發(fā)條?”段語澈拿起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下面的結(jié)構(gòu)更加精細(xì),類似于鐘表的齒輪,“看見了,這是什么?”</br> “你轉(zhuǎn)兩圈試試。”</br> 段語澈聽他的,撥動發(fā)條,卡了幾秒后,水晶球響起了音樂。</br> 聲音特別小,曹烽伸手拿過,放到段語澈的耳邊:“我盡力去修好它,但是太難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讓它聲音變大一點(diǎn)。”</br> 段語澈認(rèn)真的地聽。</br> 旋律是貝多芬的《致愛麗絲》――他的啟蒙曲。</br> 心情奇異地平靜了下來,段語澈問他:“你自己做的嗎?你每天在地下室里敲敲打打,就是做這個,這就是你的發(fā)明?”</br> “嗯……也做了別的東西,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在修這個。”而且曹烽還把這個機(jī)械八音盒的原理搞清楚了,他現(xiàn)在可以復(fù)制出來一個一樣功能的機(jī)械八音盒。</br> 段語澈有些刮目相看,其實(shí)他對曹烽平時搞什么發(fā)明的,并不感興趣,但是現(xiàn)在見了這個小禮物,忽然就覺得很有趣,至少很用心。</br> 他晃了晃水晶球,雪花在里面緩緩飄落,曹烽說:“還有一個更漂亮的。”他伸出手,把著弟弟的手,移到對著燈光的方向。他瞇著眼睛調(diào)整了方向,說:“小澈,你看。”</br> 段語澈抬頭望去。</br> 他看見球體上面,浮現(xiàn)出一道彩虹色的光影,盡管很微弱,但他的確看見了:“誒?這個還有投影嗎?”</br> “不是,這是牛頓環(huán)。”曹烽用簡單的語言解釋,“和三棱鏡的原理差不多。”</br> “這樣啊。”段語澈不是很懂物理,他只知道這個設(shè)計很巧妙,也很漂亮,對著光線一直看。</br> 曹烽看他笑了,也跟著笑了,可牽扯到了傷口,有些疼,他扭頭“嘶”了一聲,問弟弟:“氣消了嗎?”</br> “我沒有生氣。”水晶球里,瑞士雪山大雪降落,段語澈把它放回盒子里,看向曹烽:“打人是不對的,你答應(yīng)我,以后別打人。”</br> “好,答應(yīng)你。”曹烽心想,若是再遇見一個那樣的貨色,他照打不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