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得知周澤亮因為疑似感染傳染病,回家隔離的事,段語澈腸子都悔青了。</br> “我也不知道我得沒得病。”周澤亮給他發(fā)消息說,“醫(yī)生一來,我說我忘記打疫苗了,他上手摸了兩下我淋巴就直接讓我回家了。”</br> “早知道我也該裝病的。”段語澈悔不當初,趴在桌上發(fā)消息,“那你不就不用考試了?”</br> “肯定啊。”</br> “你要回家?guī)滋欤俊倍握Z澈忽然想到,周澤亮一走,可不就沒人陪他一塊兒去食堂了嗎?</br> “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敷藥,等下還要打針,過一兩周就能回來吧。”</br> “那我……”他想問自己怎么辦,話說了一半,便沒再繼續(xù)了:“那你好好休息,過幾天我來看你,老師看見我玩手機了,先不跟你說了。”</br> 馬上就到中午飯點了,段語澈不想一個人去食堂,他寧愿餓著,也不想一個人。</br> 而每次中午下課,曹烽一向是走得最快的,他想走快點,早點解決飽肚子的問題,這樣就能多抽出幾分鐘的時間來學習了。</br> 他兜里揣著一本口袋單詞本,正想出去時,看見段語澈趴在課桌上,一副蔫頭蔫腦的模樣,好像生病了一樣。</br> 曹烽以為他還在糾結自己到底得沒得傳染病,看他這么無精打采,便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同桌的位置上:“小澈?”</br> 段語澈趴在桌上,側著頭看向他。</br> 曹烽忍住摸他頭的欲-望,聲音很溫柔地問他:“怎么了?還是不舒服嗎?”</br> “嗯。”他沒有身體上的不舒服,他還有點餓了,面前的曹烽就是他的救星,可礙于面子,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說。</br> 要不他還是裝病回家吧?他在心里想著,可是在家他也是一個人,段述民要上班,曹烽要上學,也沒人給他做飯,這還不如上學呢。</br> “哪里不舒服,是……這里?”他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還是肚子不舒服?”</br> “都有點。”</br> 班上的人都走光了,曹烽注意到周澤亮還沒來,就問他:“周澤亮呢?”</br> “他啊……”段語澈說,“他好像真的生病了,他回家隔離了。”</br> 曹烽一下恍然大悟,那天段述民跟他講的事,都記在了他心底。頓了頓說:“你肚子難受,那得吃東西,你還能堅持嗎?跟哥哥一起去食堂吧,喝點小米粥,那個是養(yǎng)胃的?”</br> “小米粥啊?”他別扭地說,“我沒胃口,我想吃譚記的糖炒栗子,還有正陽春的鴨油包……”</br> “這兩樣學校里沒有賣的,你不想吃別的了?”</br> “我不跟你說了嗎,我沒胃口,你自己去吃吧,我睡一會兒。”這“病”已經(jīng)這么裝了,就得硬著頭皮演下去,要他拉下臉來求曹烽陪他去食堂,他也實在沒辦法做到。</br> 餓是事小,面子事大。</br> 曹烽把校服脫下來給他:“那你穿我校服睡覺,不然著涼了。”</br> “不用,我這兒有毯子。”他抽屜里沒放什么東西,有個裝袋子里的枕頭,一拆開就是薄毯,臨州最近幾天天氣是時好時壞,有時候熱的像盛夏,有時候一下雨,又涼得讓人忽覺秋天來了。</br> 曹烽讓他好好休息,然后離開了。</br> 空無一人的教室,段語澈看著他離開時幫他順手帶上教室門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更不舒服了。</br> 中午一點,曹烽還沒回來,段語澈也沒睡著,拿出手機玩PSP,飛機回來了,看他狀態(tài)好像不對,就說:“你不會真的生病了吧,你臉色好差?”</br> 當然臉色差了,他沒吃東西又心情不好,臉色能好到哪里去?</br> “我看你這樣不行。”飛機還挺關心他,段語澈對他好,經(jīng)常分他零食吃,而且特別大方,“你要不要請假去看個醫(yī)生?”</br> “等會兒小波再說吧。”</br> “小馬達今天中午好像不在。”</br> “哦……”</br> 飛機說:“我摸一下,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得腮腺炎了。”他倒是不客氣,他拿段語澈當哥們,問也不問,就學著上午那醫(yī)生那樣,上手就捏他下巴,段語澈嚇了一跳,把他手打掉:“你干什么!”</br>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病了,別那么緊張嘛。”飛機也被他反應嚇了一跳。</br> “我不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不著痕跡地用袖子擦了擦臉,“我沒病的。”</br> 段語澈回頭去看,曹烽的座位還是空的。</br> 他去哪了?怎么還不回來?在圖書館復習?</br> 他知道曹烽非常重視這第一次的月考,他想爭氣,所以拼命地復習,那天來他房間里陪他玩拼圖,也沒玩幾分鐘,就開始做題。</br> 他知道曹烽想考出好成績,拿獎金。</br> 午休開始了,班上同學大多在休息,只有那么一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在看書寫題,整個教室,不,是整個校園,都陷入非同一般的寂靜。</br> 所有人都在休息、復習。</br> 段語澈趴著根本睡不好,臉壓在一本書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有人在旁邊輕輕地推自己。</br> 他以為是飛機,正想罵人,一睜眼,對上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br> 曹烽臉上還流著汗,他在喘氣,汗珠順著線條流暢冷峻的下頜滴落:“小澈。”他拉開一點校服拉鏈,露出里面的東西,“哥給你買了吃的,餓壞肚子了吧?我們出去吃吧。”</br> 段語澈直接就愣住了,盯著他一副像是剛參加完馬拉松賽跑,累壞了,汗津津得連睫毛都被濡濕了的模樣,隨即又看向他抱在懷里的東西。</br> 黃色牛皮袋子,譚記炒板栗。</br> 口袋裝的一次性食品盒,還沒打開,但他已經(jīng)聞到了鴨油包的香氣。</br> 這兩家店不在一個地方。</br> “曹烽……”他心里極為動容,“你怎么……”</br> “噓。”他壓低聲音,“都在睡覺呢,我們出去吃吧。”</br> “好。”段語澈把毯子塞進原裝的包裝袋子里,輕手輕腳地跟他一起出了教室。</br> “階梯教室現(xiàn)在沒有人,我們去階梯教室吃吧。”曹烽把板栗拿出來,看他臉上睡出來的紅印子,想伸手給他揉兩下,“我先買的栗子,再去買的鴨油包,栗子可能有些冷了。”</br> 他怕東西冷了,是一直捂在懷里的,這天氣不冷不熱的,他又跟賽跑似的,怕趕不上回來上課,更怕弟弟餓肚子,渾身都急出了汗。</br> “謝謝,栗子是熱的,還沒有冷。”他剝開殼,吃了一個,這家的云南野生小板栗,又糯又香,和路邊的不一樣。段語澈問他:“你吃了嗎?你怎么出去買的?”</br> “我是……翻墻出去的。”他沒找到馬小波,所以沒能開假條,他又不敢做假,干脆就翻墻出去。</br> “翻墻?”他訝異,抬頭望著高高的曹烽,“鐵絲網(wǎng)怎么辦?”</br> “鐵絲網(wǎng)也可以翻過去,不是很高。”他爬樹很厲害,這么矮的圍墻和鐵絲網(wǎng),對他不值一提。</br> “那你中午吃沒有?”兩人推開階梯教室的門。</br> “吃了,吃了幾個包子。”只是熱量消耗掉了,好像又餓了。</br> 鴨油包很香,但這家的鴨油包也很貴,他想吃,可是忍住了,因為弟弟喜歡吃,但一份就幾個,他只買了兩份而已。</br> 找了個位置坐下,曹烽假裝自己不餓,拿出口袋單詞書和筆來復習語法,段語澈先吃了一個鴨油包,還有點燙,味道雖然比不上在店里吃,可也差不了多少。</br> “燙嘴?”見他要了一口皮就放下了,曹烽問了句。</br> “有一點燙。”段語澈心里很感謝他的體貼,又很感動,如果沒有曹烽,發(fā)生了今天這樣的事,自己肯定會受大罪的。</br> 他剝開一顆完整的板栗給曹烽:“你吃吧,我吃不完的。”</br> 曹烽看見他高興了、精神了,自己就高興了,說自己不吃、不餓,讓他吃。</br> “你只吃了幾個包子怎么會不餓?”只要一到晚上,曹烽在他房間里,總是會肚子叫,他食量也很大,段語澈當然知道幾個包子填不了曹烽的肚皮,“晚上你跟我去食堂,用我的卡,我請你吃,現(xiàn)在,你把這份鴨油包給我解決了。”</br> “我只拿了一雙筷子。”他不過是想要弟弟多吃一點,別顧忌自己。</br> “那你就用我這雙,雖然我用過,但是可以拿去洗一下,就不臟了。”</br> “我不洗。”曹烽怕他誤會,“一點也不臟,我……別人的我不吃,你的我可以。”</br>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在學校里一起吃飯。</br> 曹烽終于明白了有人作伴和獨來獨往的區(qū)別,他晚上是和段語澈一起吃的,飯比平常更香,他還多吃了兩碗。</br> 放學回家,曹烽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郵筒看,他已經(jīng)這么做了快兩周了,早上看一眼晚上看一眼,養(yǎng)成了習慣,段語澈終于忍不住問他了:“你老是看郵筒做什么,有人給你寄信嗎?”</br> “有。”曹烽看了他一眼,心想,弟弟多半是忘了那件事,他忘了給自己寄過明信片,可他卻一直記著,每天都在等待、期盼。在過去,寫信是他最開心的事,那是他唯一和外界交流的方式,如果他寫的信收到了回信,他會高興很久。段述民給他的回信不多,就一兩封,就是問他好不好,缺不缺錢,天氣冷不冷,就是這樣的信件,他始終珍藏著。</br> 不過寫信這種古老的方式,在現(xiàn)代已經(jīng)被淘汰了。</br> 明信片是過了月考的那天周末收到的,曹烽打開郵筒,看見里面有東西,激動得不能自已,拿出來,是一張烏鎮(zhèn)的夜景照片,背后就寫了一行字:“烏鎮(zhèn)很美,有機會帶你來,我們去看皮影戲。”</br> 落款寫的是TOM.</br> 曹烽第一次收到明信片,他拿回房間,放在桌上,隔幾秒就看一眼,曹烽便提筆,在作文紙上寫:親愛的弟弟,認識你才不久,可是我感覺……</br> 他認為自己文采不夠出眾,一邊寫一邊打草稿,翻開摘抄本看,這樣一封信,寫了一天。</br> 曹烽這里沒有信封,他自己折了一個,把寫好的信紙裝進來,黏好,放進了家門口的郵筒。</br> 原想第二天早上,再打開郵筒讓弟弟看的,但是曹烽控制不住自己,夜里快十二點了,突然一下爬起來,沖到段語澈房間門口。</br> 弟弟房間的燈還亮著,他敲了敲門。</br> “進來。”段語澈準備睡覺了,看見穿睡衣的曹烽,“怎么了?”</br> “不是什么大事……”他斟酌著用詞,“外面的郵筒里,有一封信。”</br> “信?”他莫名其妙,這和自己有什么關系?</br> “嗯……”曹烽看著燈光下面龐柔和的他,“可能……可能是寄給你的,你要不要去……看看?”</br> “你怎么知道是寄給我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