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自小生長在昆明的雷震來說。蘭州，無疑是一座城市。</br></br>在一個不知道地形，沒有具體行進路線的城市里埋頭亂竄。根本就是極其危險的動作。何況，在這個已經(jīng)被核彈夷為廢墟的城市各個角落，還散布、藏匿著密密麻麻難以計數(shù)的可怕活尸。</br></br>也許是上天已經(jīng)厭倦折磨這些可憐人的緣故吧！陷于困境中的他們，并非到了走投無路的絕望境地。至少，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多少還保有那么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科技”優(yōu)勢。</br></br>小型電子地圖顯示器，是聯(lián)邦陸軍每一個士官都必須配發(fā)的隨身裝備之一。這種利用納米微縮芯片記憶的存儲器里，有著作戰(zhàn)區(qū)域內(nèi)最精密的線路地形圖。而雷震與一干軍官的手臂上，恰恰都綁有這樣一只完好無損的相同設(shè)備。</br></br>超級市場、糧油配送中心、食品倉儲基地、肉食屠宰供應(yīng)中心….他最為關(guān)注的核心。</br></br>從地圖上看，目前藏身的倉庫，位于城市的東面。順著庫房大門的公路一直向西，前行500左右，就有一家大型倉儲超市。</br></br>魯釗、章溯、方任、以及另外兩名身強力壯的“子體”，成為了雷震精心挑選出的隨行人員。</br></br>局勢尚不明了的情況下，帶上太多的人一起行動，反而會成為不必要地麻煩。留下林鐘作為代替自己的第二指揮官。遠比任何人都要放心得多。</br></br>他沒有開啟倉庫大門。由于年久失修，那些用近噸重鋼鐵厚板制成的滑動門栓，需要超過五個人同時發(fā)力。才能將幾乎被銹死的輪軸緩緩?fù)苿印Ｕl也不能保證，那些動做靈活身手敏捷地變異活尸。會不會悄悄隱藏在暗處。伺機狠撲上來聚而殲之？</br></br>庫房正上方。有著十數(shù)個用鋼鑄柵欄圍成地通風(fēng)口。雷震仔細檢查過，這些半徑約莫五、六十公分的圓形孔洞。足以容納正常人貓腰通過。利用螺栓將之扣死地柵欄也相當堅固。若要進出。只需將其邊角的栓扣逐一取下。交代專人守護之后，便可隨意進出。</br></br>死寂無人地城市里。聽不到任何動靜。偶爾會有強勁的氣流，把高處的石塊或者松動的窗戶架子吹得“吱呀”亂響。也不過是為這座荒涼的城市，增添了幾分越發(fā)恐怖的遮幕。</br></br>六個人，分呈圓形的戰(zhàn)斗隊列。朝著百米開外的目標建筑物小心翼翼地推進。</br></br>他們地步伐很輕。就好像是一群走在萬丈高空，躡步向前的演員。</br></br>他們的動作很穩(wěn)。舉手投足間，顯出的，是最優(yōu)秀士兵所必須具備的軍事素養(yǎng)。</br></br>他們的目光同樣也很銳利。哪怕最微小的動靜，也絲毫不能逃過那察覺一切的眼睛。</br></br>十余分鐘后。超市的入口，已近在咫尺。</br></br>望著眼前那扇從中部被硬力劃開，撕扯得稀爛的白色薄鐵卷簾門。雷震只覺得：自己地腦子里，總有種隱隱不妙的念頭。</br></br>實在是太安靜了。</br></br>一路行來，不要說是活尸，甚至就連那些變異生物的吼叫聲也絲毫未聞。感覺上，它們就好像被某種肉眼無法看見的力量，全部掫取到了另外一個空間。永遠不得放出。</br></br>這是一種極不正常的現(xiàn)象。</br></br>雷震的雙腿，死死地停駐在了破爛的鐵門入口。他有種異常奇妙的感覺…那些接受過強烈輻射，再次進化之后的活尸。它們…細、認真地觀察著自己的一切舉動。</br></br>每每想到這里，他就覺得渾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地發(fā)冷。但是，卻又無法擺脫，無法變更。</br></br>哪怕再勇敢的人，也永遠會對來自潛藏的陰謀詭計感到發(fā)沐。對于無法得知的危險，人類總有著本能的抗拒心理。</br></br>此前在蘭州城內(nèi)的逃亡，居然懂得利用分堵入口來圍攻第二步兵大隊的活尸們。已經(jīng)用它們的實際舉動，證明出自己所擁有的智慧。</br></br>這扇破爛的大門里，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危險…</br></br>然而，不進，又能怎么辦？</br></br>饑餓，同樣也是堪比殺戮的最大危機。沒有足夠的食物，最終面對的結(jié)果，同樣是被活活餓死。</br></br>想到這里，雷震不再猶豫。只見他抽搐著臉上的肌肉，狠狠咬了咬牙。從卷簾門中央的破口處，閃身貓腰鉆了進去。</br></br>“動作快！盡量收集一切能吃的東西。我們五分鐘后撤離…”</br></br>來自“母體”的命令，在思維能量的引導(dǎo)下，準確地進入“子體”的意識，并且將之全部接收。當下，幾人紛紛解下肩頭的帆布背包。連奔帶跑一路沖進了超市內(nèi)部的食品貨柜。</br></br>三人警戒，三人裝貨。分工相當明確。</br></br>糖塊、巧克力、肉干、壓縮食品……于攜帶，熱能脂肪含量高的食品，成為所有被裝取物中的首選。</br></br>饑腸轆轆的人們，同樣沒有忘記在這個時候，盡快填充自己空癟的肚皮。</br></br>章溯單手橫挎著自己的狙擊步槍。用機警的目光，來回掃視著不遠處空曠無人的大門入口。同時，從旁邊的貨架上，抓起一塊用精美箔紙包裝的杏仁巧克力。在牙齒的幫助下，重重撕開表面的紙袋。把散發(fā)著香濃氣息的糖塊扔進口里，“嘎嘣！嘎嘣”大嚼起來。</br></br>也許是太過饑餓的緣故吧！身材粗壯的魯釗，在確認周圍并無任何潛在危險的同時。也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格斗匕首。照準貨架上一只半公斤裝地紅燒牛肉罐頭狠狠劃了個“十”字。將破開的罐頭筒放在機槍的鏈帶上。直接伸進三個指頭，摳出大團積滿凝油的肉塊。迫不及待地塞進嘴里囫圇吞下。</br></br>不到半分鐘，整聽罐頭已經(jīng)被他吃得干干凈凈。</br></br>“走！快離開這兒…”</br></br>幾分鐘后，在雷震簡短地催促聲中。扛著鼓鼓囊囊?guī)字槐嘲厝藗儯缤瑏頃r一樣。操著輕捷便快的步子。順著原路徑直跑出了超市地大門。</br></br>忙于離開的他們并未發(fā)現(xiàn)：就在市場正上方地天頂部位，那些用白色金屬條搭建而成的密集網(wǎng)格背后。有一只充滿冰冷意味的眼睛。正仔細地關(guān)注著身在正下方他們的所有舉動……</br></br>當外出小隊重新返回貨倉的時候。所有人的情緒，都在那一瞬間被調(diào)至最高。</br></br>整整十個標準裝的步兵背包。全都被食物滿塞得找不到一點兒縫隙。</br></br>再也沒有什么能比饑餓中的人們，突然看到大量食物更加令人興奮地事情。望著眼前如同小山一般疊摞的物資，人們暗淡無神的眼睛里，重又煥發(fā)出新的神采。</br></br>雷震沒有攙和到興奮不已的人群中。相反，從他的眼睛里，更投射出一種略帶迷惘的憂慮。</br></br>兩</br></br>人，即便以最節(jié)省的狀態(tài)計算。這點食物，其實根久。</br></br>必須想辦法再弄到更多的儲備物資。否則。今后的處境，將會越來越糟。</br></br>每人一份簡單地配給食品，外加幾塊糖果。雖然不足以吃飽，卻能夠給身體提供充分的能量。</br></br>相比白天難以忍受的酷熱，沙漠中的夜晚，反倒顯出幾分淡淡的清冷。身在這座周邊地域已被完全沙化的城市廢墟，透過庫房頂端通氣孔的縫隙。雷震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懸掛在墨藍天幕中，大如銀盤且散發(fā)著慘白清輝的一輪圓月。</br></br>不知為什么，雷震忽然想起了中秋佳節(jié)上常吃的月餅…。</br></br>食物的數(shù)量并不多。想要吃飽是不可能的。雖說所含的熱量足以維持必須的身體消耗。但是，來自生理上無法解除的饑餓感。卻時時都在向大腦發(fā)出威脅。并且在相關(guān)的思維聯(lián)想中，慢慢幻化成為與食物相關(guān)的空虛畫面。</br></br>超市里能吃的東西，還有很多。就此前外出的經(jīng)驗看來，那里似乎沒有引起大量尸群的注意。畢竟，就目前所知，它們應(yīng)該屬于單純意義上的肉食動物。素制食品，在它們眼中，根本沒有任何吸引力。</br></br>雷震記得：就在超市的倉儲貨架上，還整整齊齊地排放著成袋包裝的大米、麥面。如果能夠搞到一些，熬一鍋噴香的白粥，蒸幾個雪白柔軟的饅頭…么難得享受啊！</br></br>機會，稍縱既逝。一旦放過，再也不會重來。</br></br>幾分鐘后，一百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子體”，在他的帶領(lǐng)下，已經(jīng)順著天窗的狹窄出口悄悄溜下。滿面警惕地出現(xiàn)在雜亂冷清的街面上。</br></br>望著眼前這些被饑餓逼得近乎走投無路的可憐人。雷震忽然想起：自己在大學(xué)的時候，食堂門口那幾只粗大的泔水桶里。每天都會被厚厚一層雪白的米飯、半拉吃剩的包子、饅頭所覆蓋。那桶，裝滿之后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必須要四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才能勉強將只搬運上車。而據(jù)學(xué)校旁邊每天都來收取水的豬場老板說：那些用剩飯養(yǎng)大的豬，很白，很胖，肥得流油……</br></br>現(xiàn)在想想，那個時候的學(xué)生們，實在太浪費了。感覺…。簡直就是在犯罪！</br></br>隊伍，已經(jīng)近抵超市門口。薄鐵皮門壁上的大洞依然存在。看上去，在已經(jīng)過去的這段時間里，再也沒有旁人進入。</br></br>狠狠咽下口中礦溢的唾液。雷震只將手臂重重一揮，便斜拎起手中的戰(zhàn)刀，縱身躍入其中。</br></br>食品區(qū)的所在，位于超市的二樓。從一樓進入的他們，必須經(jīng)由樓道上廢棄的電梯，才能得以步入其中。</br></br>突然，雷震猛地站下自己的腳步。朝著旁邊的尾隨者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當即，上百名緊跟在后“子體”，仿佛一群剛剛完工的雕塑，鴉雀無聲地摒息站立在了各自的原地。</br></br>聲音，一種細入蚊吶般的聲音。正在氣流的緩慢帶動下，悄然蔓延而來。</br></br>它很小，很輕。如果不用心聆聽，根本難以察覺。但是不管怎么樣，這種若有若無的響動，的的確確存在。</br></br>也許是因為進化的緣故吧！雷震的聽覺，遠比正常人敏感得多。只不過，現(xiàn)在他臉上的神情，卻顯得有些古怪。</br></br>他已經(jīng)辨別出：聲音的來源，就在頭頂正上方的食品區(qū)。不過，他也同樣無法肯定，這種極有節(jié)奏的響動。究竟是什么東西多發(fā)出？</br></br>“吧嗒…吧嗒…”</br></br>感覺上，就好像兩片粘黏在一起的柔軟物質(zhì)。正在重復(fù)著關(guān)合分離的全過程。</br></br>“小心戒備…”</br></br>貓著腰，躡著腳，順著停止的電梯小心攀上了二樓的拐角。雷震的目光，下意識地鎖定在那一片被重重貨架所遮擋的聲源點上。</br></br>憑借上次來過的記憶，他毫不費力地判斷出：那里，正是罐裝食品的擺放區(qū)。</br></br>“見鬼！究竟會是什么呢？”</br></br>內(nèi)心的疑惑和強烈的求知欲，并未打亂雷震的計劃。他仍然有條不紊地，用手勢安排人員把守相關(guān)的交通要道，布置警戒之后。這才帶著其余的“子體”，從側(cè)面饒道，小心地接近了發(fā)聲的來源。</br></br>就在轉(zhuǎn)過遮擋物的一剎那，所有充滿疑惑的目光焦點，全都聚集在了貫穿貨架的空曠走廊之上。人們眼中所放射出的，除了驚訝、不解，更多的，則是憤怒、殘忍。</br></br>那是一頭正蹲坐在地上的活尸。渾身赤裸的它，身體呈現(xiàn)出一種略帶灰暗的赤紅。乍看上去，活像一具被剝光全身皮膚的干凈肉人。</br></br>它在吃東西。那種古怪詭異的動響，正是來自于其口中的咀嚼。</br></br>雷震連一秒鐘也沒有耽誤。緊咬牙關(guān)的他，握手操刀箭步上前狠狠劈下。刃鋒揮過之際，用漂亮水磨石鋪就的光滑地板上。赫然多了一只圓溜滾落的異樣頭顱。</br></br>“快搬東西。所有的食物，能搬多少搬多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兒…”</br></br>口中下達的命令，并未遲滯目光的漂移。就在說出這話的一剎那，雷震眼角流露的余光，忽然被地面一件散亂的物品所吸引。</br></br>那是一只用淡藍色漂亮紙條包裝的鐵皮醬肉罐頭。就在圓柱狀的聽筒頂端，已經(jīng)被某種銳器劃開一個醒目的“十”字。其中藏有的肉塊，僅僅只剩下三分之一。</br></br>順著從罐頭中流淌而出的液汁跡而上。雷震赫然看到：活尸那滾落在一邊的頭顱口邊，還粘染著少許金黃的醬料。</br></br>它…</br></br>一時間，雷震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迷惑，籠罩在自己眼前。他隱隱覺得自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某種問題。卻不能找出其中的關(guān)鍵。更無法將之從重重的霧團中抓出、理清。</br></br>“把這具尸體帶上。我們這就離開…”</br></br>一名站在近旁的“子體”，依言將地面尚在不斷抽搐的怪物尸身拎扛而起。哪怕“母體”下達比這還要莫名的命令。他們同樣只會毫無保留地默默服從。</br></br>雷震覺得：這只出現(xiàn)在超市里的奇怪活尸，有必要將之帶回去好好研究一番。</br></br>就在他伸手抓起滾落在地面的怪物頭顱，想要把它塞入背包一同帶走的時候。雙目注視的焦點，頓時死死釘在了在這顆頭顱的正上端，再也不能移動分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