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jié) 尸攻(上)
與抱著冰冷的孩子尸體,號啕大哭的林鐘不同。面對親生兒子的早夭,黃以珊僅僅只表現(xiàn)出淡淡的悲傷。似乎,躺在地上那具小小的尸骸,根本不是從她肚子里掉出的骨肉,而是與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br></br>“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感恩,我早就已經(jīng)是化成的妻子。”面對丈夫幾欲眥裂的通紅雙眼,從黃以珊口中說的話,竟然是那般無情:“根究起來,你也算是一手毀了我的幸福。知道嗎,和你結婚以后,我從來就沒有感到過幸福。你配不上我,真的。沒有這個孩子,對我們大家都好。”</br></br>林鐘傻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一朝翻臉,竟是這般的快,這般的狠。</br></br>好冷…。抱著兒子逐漸僵硬的尸體,林鐘只覺得發(fā)自心底的寒冷,正在慢慢占據(jù)自己的身體,搶奪自己的意識。他不甘,他也想抗爭。可是他不敢。因為…。正如志得意滿的王化成所說:一個普通老百姓,怎么斗得過堂堂市委書記?</br></br>林鐘只想喝酒,希望從這種透明的液體里,重新找回屬于自己的溫暖…。</br></br>“那個市委書記,是個混蛋。”故事聽到這里,雷震冷哼一聲:“不過,他說的沒錯,你的確是個愚蠢的傻瓜。”</br></br>林鐘猛然回頭,眼中全是被侮辱的憤怒。</br></br>“老婆被人搶了,兒子也被人殺了。你還一個人心安理得地坐在這里喝酒。不是傻瓜,又能是什么呢?”雷震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我真的很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男人?被人強戴了這么大的一頂綠帽子,居然還能和他在一間屋子里避難,并且呆到現(xiàn)在。你的忍耐功夫,真的很不錯!”</br></br>“我,我能怎么辦?”對方充滿嘲諷的話,激起了林鐘潛埋在心底許久的報怒火。他“格格”地咬著牙齒,一字一頓地低吼道:“他是官,是手握大權的市委書記。自古民不與官斗,如果是我一個人還好說。可是,我還有以珊,還有我的老婆啊!”</br></br>“你真的沒救了!”雷震蹲下身,憐憫地搖了搖頭:“怎么,到了現(xiàn)在,你還把那個女人當老婆?”</br></br>“我…。我…。我愛她…真的!”說到這里,林鐘突然變的有些猶豫。說話的口氣,也變得囁嚅:“再說…還有法律,法律應該是公正的…。”</br></br>“法律?你居然還相信法律?”雷震仿佛是聽到了最滑稽的笑話:“如果法律真的管用,那個頤氣指使的王八蛋能對你如此放肆?他還敢在你眼皮底下公開勾引你老婆?還敢殺人行兇之后依然逍遙法外?你醒醒吧!”</br></br>說著,他隨手拎起斜靠在旁邊的一把戰(zhàn)刀。利索地高高輪圓,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后。朝著林鐘面前的地上重重一插:“如果你還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那么,就拿出點血性來,證明你自己的價值。”</br></br>望著眼前的軍刀,林鐘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抖。天真活潑的兒子口吐白沫,在自己懷中倒下的慘狀。妻子赤裸著身體,躺在床上供人蹂躪的幻念。以及雷震的冷嘲熱諷,自己頭腦中潛埋已久的憤怒。所有的一切,全都匯聚在一點。最終,竟然慢慢變成了市委書記那張面目可憎的嘴臉。它是那么得意,那么忘形。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無能、軟弱…。</br></br>按照周軍原來的計劃,本該把剛剛救出的三人留在營地。自己和雷震再重新返回城中搜尋其他幸存者。這其中固然因為雷震曾經(jīng)救過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則是他覺得:這個寡言少語的年輕人,遠比其他人更加可靠。也是所有人當中,最具有戰(zhàn)斗力的強者。</br></br>王化成的出現(xiàn),把一切計劃全部打亂。為了滿足這名高官的要求,他不得不留在營地,與所有人一起等待后續(xù)援軍的到來。</br></br>通訊電波被徹底屏蔽,實在是一件極其古怪的事情。不過,這種屏蔽,僅僅只限于廣域波長。對于近距離范圍內(nèi)的探測射線,似乎沒有任何作用。正因為如此,當布置在營地外端的電子監(jiān)控鏡頭發(fā)現(xiàn)異常的時候。刺耳的警報聲,這才能夠得以提醒人們…危險,已經(jīng)來臨。</br></br>密密麻麻的活尸群,正從城市的各個角落里緩緩走來。它們搖晃著身軀,大張著滿是新生獠牙的爛嘴。布滿灰暗尸斑的身體表面,到處都是深可及目的細小孔洞。一條條肥胖滾圓的白膩蛆蟲,正歡快地在骯臟惡臭的爛肉團中來回蠕動。為的,僅僅只是能夠吸食更多、更美味的腐肉膿液。</br></br>營地里的人們,早已停止了無用的爭吵。無論相互間曾經(jīng)有過怎樣的恩怨,無論誰的身份曾經(jīng)高貴或者卑賤。在這一刻,早已還原成為最基本的直立生物。在面對無數(shù)掠食者威脅的時候,只有最健壯、最悍不畏死的強者,才能逃出生天。</br></br>周軍的雙眼,死死盯住越來越近的尸群。緊扣一挺多管旋轉機槍的他,手心里已經(jīng)滿是冰冷的汗珠。</br></br>太多了,它們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了。成百上千,不,應該是成千上萬的活尸。這一刻,都從各自的藏身地紛紛涌出。它們就好像是一群極有耐心的獵手,在等待獵物自己踏入布置好的陷阱以后。這才帶著肆意玩弄對手的戲謔與急不可待的貪婪。想要成為所有這一切的收割者。</br></br>“各人守好自己的位置。一旦進入射程,便可自由開火。別擔心,它們沖不進來。”</br></br>這番攙雜著寬慰話語的命令,實在是周軍的無奈之舉。營地在初建時,已經(jīng)用防護鋼板在物資四周團團圍攏。高達四米的外層傾斜坡面,更使得想要徒手翻越這種障礙的想法,成為遙不可及的妄念。尤其是在面朝城市大路出口的主要方向,還特意加裝有多個重型機槍座。為的,僅僅只是危險如若來臨之時。營地的守衛(wèi)者們,能夠多上一點點活命的機會。</br></br>急促沉重的呼吸,從人們的鼻腔里發(fā)出。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匯合演變成無比壓抑的氣氛。大滴冰冷的汗珠,從肌肉表皮的毛孔里隱隱滲透。在一根根粗直爆起的淡藍色靜脈血管間慢慢下滑。人們的眼睛在充血,嗓子在發(fā)干。肌肉神經(jīng)更是因為緊張和恐懼,僵直得無法彎曲,以至于半天也說不出話來。</br></br>和所有人相反,雷震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發(fā)熱。仿佛一輛馬力強勁的重型車輛,正在猛踩油門,為即將到來的沖刺準備著。</br></br>搖晃著身體的活尸群在逐漸接近。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周軍才忽然發(fā)現(xiàn):聯(lián)邦的人口數(shù)量竟然如此之多。多得令人頭皮發(fā)麻,多得令人看了發(fā)抖。每一具活尸,曾經(jīng)都是一個鮮活無比的生命。而今,它們卻只能簇擁在一起,摩肩接踵地朝著這個小小的臨時營地層疊著涌來。</br></br>“開火…”</br></br>五條熾熱的火焰,五道急速發(fā)射著彈雨的光流,五道無法阻擋的飛竄鋼鐵。仿佛死神發(fā)出敕取生命的波紋,瞬間沖進擁擠不堪的活尸群中。撞出五條充滿爛肉碎骨的血腥大道。并且,將之一直朝著遠處慢慢伸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