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授人以柄
“姚參軍,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外人看來,神情嚴肅負手而立的馬文才氣勢驚人,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外厲內(nèi)荏。
推測這種東西,永遠不能作為事實,他完全可以胡亂隨便給他諏個理由。哪里有人會真的承認自己身份不妥……
“咦,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不對的?”
姚華有些意外,她偽裝的很好。
什么?
他竟承認了?
馬文才心中一震。
“我,我不是有意隱瞞,我這樣已經(jīng)習慣了,再也沒妨礙到別人……”
姚華的臉上的笑意僵了僵,有些舉足無措地撓了撓頭。
“習慣了什么?習慣簾內(nèi)應?習慣了去刺探消息?習慣了撒謊?”
馬文才見他竟然供認不諱,膽子倒是一壯。
“你在習慣什么?!”
“等等等等,你在什么?內(nèi)應?刺探消息?”
姚華心頭升起一股不妙,連忙打斷了他的話:“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南下毫無目的,就只是為了……”
“你還在狡辯!”
馬文才冷笑,“王足是水軍統(tǒng)領,你卻你暈船。就算你是北方的胡人出身,可當年跟著王足一起被俘的魏國將領和將領之后都是鐘離城駐扎的魏人,不是步卒就是水卒,不會水的早就被當年那場大水淹死了。參軍乃是親信,你暈船,是在地上指揮水軍嗎?”
姚華張大了嘴,嘴唇翕動了幾下,竟無法分辯。
難道要跟他六鎮(zhèn)在北方草原,她暈船是正常的嗎?
“我,我……”
“王足在湘州練兵,他的舊部也多安置在湘州,參軍即便是籌錢,也應該往西而去,為何你的家將卻去了北方地區(qū)?”
他一直以為他是托詞,便沒有多想家將去向的真實性,現(xiàn)在想想簡直也是頭痛,完全想不清楚。
“王足是庶人,你禮儀舉止卻和士人無異,吳興姚氏是大族,和我家交好,他家嫡出子弟沒有一個是我不熟的,我可不認識你這號人物。而王足手下的親信只有北方人,可北方大族哪里有姓姚的?即便是鮮卑人,也無漢化后姓姚的出身。”
馬文才越想越是疑點重重,看他的眼神越發(fā)不好。
姚華內(nèi)有隱情,被馬文才的無法反駁,他性也不愛撒謊,只好用沉默來對待。
姚華若極力反駁或言語狡詐,馬文才還能見招拆招,可他半晌無語,只滿臉無奈地看著馬文才,讓馬文才心里更加煩躁。
“這件事,你追究了也沒意義。”
姚華嘆了口氣。
“一來此事和你無關,二來我確實并無任何所圖,來這里真的是找馬,既然我不過是個過客,你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你真有難言之隱?”
馬文才一點都不信。
“什么難言之隱?”
姚華有些為難地踱了幾步,搖搖頭。
“不能告訴你。”
“你身份可疑,行蹤可疑,目的可疑,你若不分辯個明白,我立刻就去報官,指認你是敵國的奸細。”
他哼道:“自有人徹查你這個可疑之人!”
“馬文才,枉我覺得你算個直爽人,你這是在做什么?用言語威脅要讓人自揭其痛嗎?”姚華畢竟是少年人,脾氣算不上圓潤,被馬文才夾槍帶棒這么一,頓時火氣。
“這世上哪里有完全坦蕩之人?我讓你告訴我你所有的事情,你愿意嗎?我有難言之隱無法訴之于眾,不代表我就有害人之心,你這人心思這么怎么深沉,總把人往壞處去想?”
“這么,你卻有苦衷?”
馬文才的腦子又飛快的轉動了起來。
“你剛剛又承認了你有不對的地方,是哪里不對?我并不是多口多舌之人,若并不危害家國義理,我可以當做不知。”
“我了,對我來是大秘密,對你們來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知道了也沒什么用處。”
姚華呼了口氣,“要不是你與我有恩,又要勞煩你照顧幾個月大黑,我都想把你趕出去了。”
越是聽到姚華這樣解釋,馬文才心中越是沒底。
姚華有可能不是王足的將領,只不過是假借了王足參軍的身份,他是誰?來會稽學館試探是什么?
難道真是為浮山堰的事刻意接近他的?
為什么自己這般“打草驚蛇”,甚至要危險告官徹查他的身份,姚華也不惱羞成怒,或干脆起了殺人滅口的念頭?
一點異樣都無,無論是殺氣,還是怨氣,除了一開始有些生氣,完全感受不到他任何負面的情緒。
此人太沉得住氣了,一臉無辜的樣子實在是真實。馬文才看了眼表情無奈又無辜的姚華,有些不寒而栗。
城府太深!太深!
簡直可怕!
他和自己來直的來,自己就用彎的回敬。
他現(xiàn)在既然用彎的,就別怪他直來直去!
“既然如此,那你就和官衙去解釋你的難言之隱吧。”
馬文才嗤笑一聲,拂袖轉身。
“等等!”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和焦急的呼喊聲,馬文才嘴角得意地一揚。
他就知道這姚華沒有這么沉得住氣,剛剛還裝作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樣子,一聽到告官就急了。
然而他嘴角還沒完全揚起,就徹底變成了驚嚇的表情。
他是學武之人,腦后突然有一陣拳風襲來又怎會忽略,剎那間,馬文才還以為姚華終于狗急跳墻要殺人滅口,當下身子微低,側過身子伸手入懷就要拔出匕首自保。
“你掏什么!”
姚華一聲輕叱,人已趕到馬文才的身后。
他眼力武力也不知道比馬文才高出多少,下定決心之后哪里能有馬文才出手的余地,只見他雙手握住馬文才的一肩一腕,交錯后一擰,馬文才立刻痛呼出聲,被姚華按倒在地。
咣當!
姚華動作太快,馬文才還沒來得及還手,握在手中的匕首也已然哐啷落地。
姚華怕他再作掙扎傷了自己,只好一直反擰著他的雙手,用膝蓋頂住他的腰間,讓他無法掙扎。
馬文才兩生兩世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他的側臉幾乎已經(jīng)被完全按入了土里,鼻尖甚至能聞到泥土和鞋底發(fā)出的異味;
他的雙臂被姚華的雙手禁錮,那看起來并不寬大的手掌此時卻猶如一雙鐵鉗,壓制的他不能動彈。
更別姚華一只腿幾乎已經(jīng)踩在了他的腰上一般。
“姚華,你竟敢如此辱我……”
馬文才咬牙切齒。
“我只是伸手想抓你肩膀,讓你留步,是你反應過度啊!”姚華神情無奈,余光從地上的匕首上掃過。
“你到底是有多忌憚我,還隨身帶著匕首準備反擊?”
“姚華,你別以為殺了我你就能跑得掉,我的家人早已經(jīng)看守住了這個院落的四邊,山下也養(yǎng)著我家中的武士,只要我有一個差池,定讓你……”
“等等!你這人怎么那么愛自自話的?”
姚華已經(jīng)快要瘋了,頂著他腰間的膝蓋又往下用了用力,壓得馬文才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士可殺,不可辱!”
馬文才拼命地掙扎了一下。
“誰要殺你?誰要殺你?啊?”姚華聲音高了幾分,“我手下從不染無辜之血,你干什么了我要殺你?我明明就是想留你好好話!”
“你這是要和我好好話的樣子?”
馬文才大吼。
“你掏刀子對我就正常?”
姚華嗤了一聲,大概是覺得兩饒對話很幼稚,翻了個白眼松開了壓著馬文才的膝蓋,也松開了手掌,站起了身來。
馬文才感覺到身上一輕,幾乎是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只是手上、臉上都是泥土,顯得極為狼狽。
“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話,我在南邊沒什么朋友,雖然有師生名分,但我那日喜歡你和祝英臺的為人,想和你們做朋友是真的。”
一直以來東躲西逃,姚華也已經(jīng)很疲憊了。
馬文才沉著臉看他,一言不發(fā)。
“我犯了事,為了避禍才在外奔走,我家中長輩與王足曾有恩,我犯事不好用家中的名貼,家中長輩便請王足為我寫了封薦書和路引,好謀個方便。我借著這封薦書一路穿城過地不至于受阻,王足與我有恩,但要我和王足有多熟悉,那是沒有的,因為我本就沒有在湘州待過。”
姚華身份干系太大,并不能完全告知馬文才,只能將事情用春秋筆法帶過,但因為是真實經(jīng)歷,所以神色眼神毫無作偽閃躲之處。
馬文才身上的戒備心似乎微微有些放松。
姚華見馬文才沒有掉頭就走,心中直呼慶幸,接著道。
“我確實久在行伍,如今王足參軍的身份也是真的,他麾下參軍有缺,又無需報于吏部便可委任,所以家人求取薦書的時候,他就給我安排了這么個差事,只不過我我還沒有去上任。我就是在去湘州上任的路上遇見了驛館之事,大黑被人偷賣,才又耽擱了這么長時間。”
“我我暈船也是真的,我是將門出身,家中卻不是水軍將領,這也是為什么我會一直帶著兩個家將,因為我家世代將種,有家將部曲又有什么不對?我缺錢,自然去找朋友親眷借錢,怎么會派家將去本就欠下人情的王足那里借錢?”
姚華到借錢還有些不自在。
“總而言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是降將之后?”
馬文才還是將信將疑。
“梁國的魏國舊將,何止王足一人?我家本就是北人,才會和王家有舊,我犯事出逃是攸關性命的事情,哪里還能大張旗鼓,所以一聽你要去報官,立刻就想讓你等等,讓我明來龍去脈。”
姚華用腳尖挑起地上的匕首,一把抓住匕首的鞘部,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便在他手指間猶如跳舞般翻動了一遍,下一刻已經(jīng)被姚華遞到了馬文才的面前。
“還你,我沒你那么多彎曲心腸,下次有什么事情你若是不明白的,大可直接問我。我能的自然會,不能的肯定和我性命關聯(lián)。”
姚華嘆了口氣。
“若你真要報官,我也沒有法子,我犯的事不但掉腦袋,還會讓家人連坐,我便是死在牢獄里,也絕不會多一個字連累家饒。”
花木蘭的后人被南梁的官府抓了,讓胡太后怎么想?讓下人怎么想?
他便是死,也不會多吐露一個字的。
也許是姚華所之言出動了馬文才哪根神經(jīng),在他嘆氣著“我是不會多一個字連累家人”時,馬文才臉上的防備之色才真正減退了許多。
他怔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匕首
“我知道了,姑且信了你的話。”
馬文才還是滿臉不悅的表情。
“若真如你所言,你還是趕快給我離開會稽學館,走得越遠越好,不要連累到我們館里。要是我發(fā)現(xiàn)你言語不實或不愿離開,我還是會告官查明你的身份,你好自為之!”
他手上身上都是泥土,又在姚華這里吃了虧,話也只信了五成,現(xiàn)在只想回去好好整理下自己,短期內(nèi)不想再見到這人。
他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狼狽之處,轉身準備走,走了幾步心中實在是好奇,又忍不住回過頭,問出一句話來:
“你你犯了事會連累家人,是什么樣的事?”
姚華沒想到他會特意問他這個,怔愣過后,表情坦誠地:
“我拒絕了一件對我個人前程有益,卻違背我良心的事情。因為拒絕了這件事,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權貴,才惹下了殺身之禍,不得不在她報復之前離家奔逃。”
馬文才估摸著情報探查的也差不多了,是魏國南投的將領,不得還是舉族來投的,又得罪了朝中的權貴,家中有兒郎突然失蹤的,應該沒有幾個。
“就此別過,記得我的話!”
馬文才隨意拱了拱手離開,再也沒有回過身。
他進姚華的院時間太長,風雨雷電見主子進去的時候叫他們把守四面心中就有些不安,見到馬文才出來了,守著正門的疾風頓時松了口氣,迎了上去。
只是馬文才再怎么整理儀表,這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連自己穿衣都不能利索,更別整理的妥當,那狼狽沒辦法掩去,衣襟似是被撕開過,腰帶也被扯得亂七八糟,看的疾風心驚肉跳,卻又不敢詢問,只能裝作不知。
“主子,這姚參軍是不是有什么不對?”
他心翼翼地開口。
“有些不對,但大概不是我想的那種。”
馬文才面無表情地:“他身上疑點重重,我也沒辦法真把他怎么樣,叫山下我們的人守好會稽學館四周,別讓他趁夜跑了,若是真跑了,看著他的行蹤,回報與我,我修書去報官。”
“主子既然對他還有疑問,為何不直接去報官,讓官府去查?”
馬文才刺殺王足的事情是機密,即使風雨雷電也不太清楚其中內(nèi)情,疾風并不知道為什么馬文才這么關注一個武人,僅僅是因為他的馬是從他那里得的實在是不通。
他這主子向來深謀遠慮,這種單刀直入去找人挑明事賭做法已經(jīng)跌破了他們幾饒眼睛。
“雖有疑問,也還沒到要置人于死地的地步,得罪了這樣背景不明的人,除非做的滴水不漏,否則只要有一點風聲出去,也許日后會后患無窮。”
馬文才回答。
“原來如此!”
疾風恍然大悟。
“主子是怕他真有什么不對,身后還有其他人,會暗中為他報仇?”
馬文才不置可否,似是不愿再提起這個話題。
此時風雨雷電四人已經(jīng)接到消息來門前與馬文才匯合,目的幾乎已經(jīng)達到,馬文才也不想再多逗留,徑直領著幾人離開。
沒走幾步,他似有所感,回頭看了院門一眼。
院門處,姚華靜靜地立在那里目送他離開,見他回頭,遙遙對他拱了拱手,寵辱不驚。
馬文才的眼前,頓時就浮現(xiàn)起他剛剛沉重而嘆的神情。
“哪怕因呆了腦袋,我也不會多一個字連累家人……”
為什么他突然有些相信他的話了呢?
大概是……
刺殺王足后的自己,在見到王足處來人時,也曾這么想過。
而姚華那張沉重又疲憊的臉,他更是熟悉,找不到一絲一毫作偽的痕跡。
因為,那神情,那種不堪重負的疲憊……
——儼然就是鏡中的自己。
***
“主公,他走了?”
聽到外面再無任何動靜,陳思從門后緩緩步出。
“這子留著是個禍害,萬一連累了王將軍……”
他是魏國人,對梁人沒什么好感,更別這人先是巧取豪奪了他家主公的戰(zhàn)馬訛詐,如今又對姚華顯現(xiàn)出無緣無故的敵意,無論從哪一點看,都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這馬文才大概也做過什么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所以杯弓蛇影,見到什么都疑神疑鬼,我正好撞在他槍尖上罷了。”
姚華關上了院門,緩緩走回院中,又坐在階上開始數(shù)錢。
“我聽他那意思,只要主公不走,他就要報官,他隨身帶著匕首,可見是個心狠手辣之輩,主公真的不擔心?”
陳思眼露兇光。
“要不是您剛剛給我手勢攔著我,我早就跳出墻去干掉那幾個毛頭子了,就那幾個嫩雞,還真以為能攔住我們離開!”
“他手下都是江湖游俠的花架勢,一點血光都沒見過,只要主公一聲令下,我便找個空閑時候把他給……”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哎,我剛剛數(shù)到多少來著?”姚華似是充耳不聞,撿起自己串了半吊子的錢,大傷腦筋的看了半,只好全部倒入箱中,準備再串。
“主公,你倒是給個話啊!”
陳思大急。
“我們是南下來避難的,不是來當內(nèi)應探子的,也不是來挑起兩國矛盾的。”姚華抬起頭,眼中是不容違抗的厲色。
“我知道你看不慣南人,但這里是學館,不是戰(zhàn)場!收起你那些心思,安心準備行裝,這幾日跟著學館里的人出發(fā)去找阿單。”
她眼神看向西方,神色堅定。
“阿單一定沒出事,我感覺的到,他肯定是被困在哪里了。”
聽到姚華起阿單,陳思眼里的戾氣漸消,只能有些氣餒地跺了跺腳。
“我看馬文才進退有度,偏偏將心思放在我身上而致方寸大亂,甚至身懷利器,一定是有什么緣故,恐怕是一揭發(fā)出來便連累家族的大事。”
姚華跟在任城王身邊幾年,形形□□的貴族和將領也不知道見了多少,她性子雖然率直,但正因為性情坦蕩,越發(fā)容易看出別饒曲折,馬文才這樣的人物在同齡人里已經(jīng)算是厲害的,可她跟在任城王身邊做護衛(wèi),接觸的都是北魏京中最頂尖的政客,馬文才這點心計,在她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像他這樣的士族,凡事以家族為先,便是知道我有什么不對,為了日后不留有后患,都不會真的斬盡殺絕,畢竟我是光腳的,他是穿鞋的,我還是武人。只要給他一些讓他能相信的把柄,他握著我的把柄,便會安心,就跟拿到了護身符一般。”
姚華哭笑不得地搖頭。
“這些人啊,我看著他們活得都累,真累!”
“主公又在我聽不懂的話了。”
陳思蹙眉。
“為什么給了他們自己的把柄,反倒對您有利?”
“這些生彎曲肚腸的,原本就是瞧不起武饒腦子,無論你做的多聰明,他也是瞧不起,那又何必非要讓他瞧得起你,你活得笨一點,他們自己就把你所有的路都想好了,想的比你還仔細。”
姚華表情無奈:“你干脆將把柄遞到他手上,他反倒瞻前顧后,非要好像被他逼得已經(jīng)無路可退給他的,他才相信,然后高胸隨你去了。你這不是有病嗎?可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我見的多啦,已經(jīng)習慣了。隨他去吧,他不會真賣了我們的。”姚華挑了挑眉,“何況我看人從不會出錯,就算我沒有出‘苦衷’,他也不是你想的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他就是心思重,想得太多。”
“主公心思太過豁達了,我看他就是一肚子壞水,否則他那么有錢,我們急用找他要回贖馬的錢,為何只給我們這么半箱子?這種公子哥還有身上沒錢的時候?我們帶的珠玉細軟可足足值五萬!”
陳思越想越氣。
“就給五千錢,打發(fā)要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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