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4:葡萄架子倒了(三)
    “此事……容在思量思量……”一向清明果決的韓,罕見露出屢屢迷茫和掙扎,他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如今卻克制不住自己的真實情緒,可見內(nèi)心有多么掙扎猶豫,“再想想!”
    衛(wèi)慈嘆息著默許了,沒有繼續(xù)逼迫韓。
    說到底,這只是韓的家事,衛(wèi)慈作為同門師弟也不好過度干涉,只能點到即止。
    韓這段姻緣是好是歹,全看二人還有沒有緣分了。
    “主公的性子你也知道一些,她若動手,怎會手下留情?”
    衛(wèi)慈透露些許口風(fēng)給韓,暗示對方要做什么就抓緊一些,免得被牽扯其中。前世的陛下直到建國之后才慢慢收回鹽鐵營生,今生有了這么多變數(shù),姜姬也因為衛(wèi)慈的影響過早盯上韓的岳家。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發(fā)現(xiàn)鹽鐵這塊肥肉,她哪會放任幾個士族大家獨吞?
    韓面色蒼白地點頭,略顯擔(dān)憂地試探。
    “你將此事透露給,主公那邊怎么交代?”
    衛(wèi)慈詫然地眨眼,他沒有懷疑韓的正直,哪里知道對方擔(dān)心的方向已經(jīng)歪了。
    “主公那般看重你,自然也不想你被岳家牽連,你若能全身而退,主公也少些擔(dān)憂了。”
    前世的陛下鐵了心力要保韓,韓也察覺出陛下的決心,這才吞金自盡。陛下要韓活著,韓不希望陛下為他破了原則。唉,今生若能君臣相宜一世,那也算彌補前世的遺憾了。
    韓點頭,成功誤解衛(wèi)慈跟自己說這話是姜姬的授意,頹喪的心情添了幾分暖意。
    衛(wèi)慈建議道,“時辰也不早了,慈喚人準(zhǔn)備熱水,你去沐浴收拾收拾?”
    室內(nèi)的燭火雖然不亮,但韓臉上那幾條長長的血印和淤青將整張臉的美感都破壞了。
    衛(wèi)慈還沒見過韓這般凄慘狼狽,他更加想象不到韓夫人怒極會動手。
    他笑道,“慶幸?guī)熒┎皇浅錾砼疇I,不然她對你動粗,慈怕是要在醫(yī)館病室才能瞧見你了。”
    這可不是調(diào)笑。
    前世,某個女兵退役之后回老家嫁人了,對象是年少時候的竹馬。
    這位竹馬成婚之后漸漸被生活磋磨成另一副模樣,從原先的勤奮老實變得嗜酒懶惰。女兵生育之后,竹馬不僅沒有改好,反而變本加厲,最后染上賭癮。不僅輸光了積蓄,還喪心病狂將老婆女兒都典當(dāng)給賭場。賭場的打手來抓女兵和她女兒,本以為是個輕松活,誰料女兵趕回家看到他們抱走女兒,怒極之下抄起扁擔(dān)將眾人打趴,當(dāng)著全村的面徒手打廢了丈夫。
    【老娘在戰(zhàn)場殺人的時候,你們還在老娘子懷里要奶吃呢!】
    如果韓夫人也是這個戰(zhàn)斗力,郎中來晚一些,說不定要找人招魂才能看到韓了。
    韓無奈地道,“你這促狹的性子敢不敢露于人前?凈會嘲笑人。”
    他感覺這一年份的臉都丟光了。
    衛(wèi)慈找了一身沒穿過的衣裳給韓換洗。
    二人身高相差不大,但韓比衛(wèi)慈消瘦一些,那身衣服穿著有些寬松。
    衛(wèi)慈的客房沒怎么打理,用來待客很失禮,所以他和韓同臥一塌,將就一晚。
    二人睡姿很好,沒有僭越曖昧的意思,但兩個美男子躺一塊兒,哪個腐女看了能把持得住?
    姜姬不是腐女,所以她看了不會心旌蕩漾,反而長嘆了一聲。
    文彬哪里都好,只是太會敗人興致了。
    姜姬一個靈巧跳躍,無聲無息地翻上屋頂,耳尖聽到一聲“嚶嚶嚶”。
    她朝下張望,果不其然看到一只黑漆漆的東西扭著豐滿的臀兒。
    對方正睜著黑溜溜的眼睛望著自己。
    衛(wèi)慈和韓睡得熟,自家“閨女”卻是一只很有來歷的食鐵獸,它早已記住姜姬的氣息。
    “嚶什么嚶?”姜姬跳了下來,落到食鐵獸身邊,拽了拽它的耳朵,“快回去找你爹。”
    食鐵獸哪里聽得懂人話,伸出舌頭舔了舔姜姬的手,黑溜溜的大眼睛寫滿了兩個字。
    餓了!
    “想吃找你爹去。”姜姬郁悶將小家伙提起來丟回寢居,“難得有功夫來一趟,他倒薄情!”
    居然金屋藏嬌!
    慘遭“娘親”拋棄的食鐵獸捂著一顆受傷的小心臟,可憐兮兮去找它的鏟屎官了。
    食鐵獸沒把衛(wèi)慈弄醒,反而將一旁的韓嚇醒了。
    他一睜眼便看到一團野獸黑影趴在床榻旁,嚇得聲音都破音了。
    衛(wèi)慈緊跟著醒來,倒也不驚訝。
    他淡定道,“沒事,你侄女。”
    韓既是后怕又是無語,愣愣看著衛(wèi)慈熟練翻出食鐵獸的夜宵,將它丟回自個兒的窩。
    “難怪你這般清貧,合著都拿去養(yǎng)它了。”
    衛(wèi)慈促狹道,“女兒都要富養(yǎng)的。”
    韓一臉“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表情,卷了被子重新睡下。
    他認(rèn)出那只食鐵獸,主公曾經(jīng)戲稱這小東西是衛(wèi)慈的閨女,豐真還戲稱那是未來的少主。
    果然,自家?guī)煹芎椭鞴娴挠幸煌龋?br/>
    韓在衛(wèi)慈這里住了兩天,第三天才下定決心。
    如果能挽回,最好不過,若是不能夫妻緣盡于此了。
    談話之前,韓還抱有一絲絲的期待,談完之后卻覺得身心前所未有地疲倦。
    和離不是韓先提出來的,反而是韓夫人。
    “你我同床共枕多年,妾身豈會連枕邊人想什么都不知道?”韓夫人見韓目露詫異,幽幽地道,“妾身寧愿主動提出來,保全顏面,也不愿意聽‘和離’二字從郎君口中說出來……”
    自從她對韓動手,她便知道這段婚姻走到盡頭了。
    韓夫人十分平靜,反而讓韓生出幾分愧疚。
    “此事……終歸是我的不是……你是潤兒和池兒的生母,永遠(yuǎn)都是……”韓想了想,說道,“潤兒再過幾年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jì),等他娶了妻子,府上也會有主事的女主人……”
    韓夫人忍著心酸道,“你要不要給他們找個繼母,這是你的事情,犯不著跟妾身交代。”
    韓垂眸,準(zhǔn)備文房四寶,提筆寫了放妻書。
    韓夫人接過之后,最后還是繃不住表情,抱著韓低聲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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