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0:伐許裴,諸侯首殺(二十)
    楊思瞇著眼,勉強看清逆光而來的姜芃姬。
    他忍著痛,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撐著身下的石塊起身,姜弄琴見狀扶了他一把。
    “罪人楊思,見過主公。”
    楊思上前迎了幾步,姜芃姬已經(jīng)縱馬近前,利落地翻身下馬,一只手就將楊思提了起來。
    “什么罪人不罪人的?”姜芃姬眉頭緊皺成結(jié),眼睛盯著他肩頭綁著的白布,因為楊思動作幅度有些大,剛剛止住血的傷口崩裂開來,點點鮮紅慢慢滲了出來,暈染出一片紅暈。
    楊思蒼白著臉,慚愧地道,“罪人指揮不當(dāng),致使數(shù)千兵士命喪孤胥……”
    姜芃姬還以為是什么事情呢,這事情本來就不能怪他。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楊思是人又不是天腦——
    不,哪怕是天腦也曾出錯,更遑論一介凡人?
    追根究底,這不能算楊思的錯,怪只能怪?jǐn)橙似甯咭恢T了。
    他倒是好,屁顛兒屁顛兒去背鍋。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數(shù)千精銳喪命于此,姜芃姬也心疼,但這不是胡亂甩鍋、推卸責(zé)任的理由。
    楊思唇瓣翕動半晌,布滿血絲的雙目竟然冒出了水光,瞧得旁人隱隱心酸。
    “此事,你已經(jīng)盡力與敵人周旋了,甚至保全大部分兵力,我怪責(zé)你做什么?”姜芃姬無奈道,“若是你覺得心里過意不去,那便好好養(yǎng)傷。此番在韓彧手中吃了虧,下次找回場子。”
    楊思及時止損,萬余精銳保下六千多。
    大部分傷亡都在孤胥峽谷內(nèi),那種情況下還能退出一部分人,誰能說楊思有過無功?
    姜芃姬目光轉(zhuǎn)向秦恭,又道,“秦校尉受傷頗重,怎么不讓醫(yī)兵好好處理?”
    遠(yuǎn)古時代醫(yī)術(shù)落后,擱在她那個時代,缺胳膊斷腿都能分分鐘長回來,擱在這里就不行了。
    秦恭雖然沒有缺胳膊斷腿,但身上的傷口還是挺恐怖的,臉上還有一道一掌長的劃傷。
    突然被姜芃姬點名,秦恭魂游天外的思緒倏地歸攏。
    “主、主公——”
    秦恭喚了一聲,腦子還是亂哄哄的,以至于突然失語,不知該說些什么。
    姜芃姬面色平靜地道,“有什么事情等會再說,秦校尉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免得失血過多。”
    秦恭還以為會等來暴風(fēng)驟雨一般的斥責(zé),結(jié)果卻是溫暖的關(guān)懷,嚇得他有些懵。
    習(xí)慣許斐那樣任性的主公,秦恭已經(jīng)做好七十二式花樣背鍋的心理準(zhǔn)備。
    不管有什么理由,秦恭帶兵卻折損近四成兵馬,這是不爭的事實。
    若主公因此暴跳如雷,用軍法處置他,他也是毫無怨言的。
    辛虧姜芃姬不知道秦恭內(nèi)心所想,若是知道了,八成要翻個白眼。
    她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主公?
    “主公,思讓公遼帶領(lǐng)殘部先一步撤離。”楊思動作緩慢地坐回那塊巨石,暗中深深緩一口氣,壓下傷口的疼痛,“公遼還不知道主公帶領(lǐng)援軍抵達(dá)了,可否派遣信使將他喚回?”
    姜芃姬開玩笑道,“自然要的,不然公遼跑錯方向,跑到敵人老巢可不好了。”
    當(dāng)下,姜芃姬派遣信使追回程遠(yuǎn)。
    程遠(yuǎn)起初還有些懵逼,抓著信使問了三四遍才接受了這個驚喜。
    本來穩(wěn)重的他一下子崩潰了,面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天佑主公——天佑我軍——”
    狂喜之后,程遠(yuǎn)又詳細(xì)詢問楊思和秦恭的情況,得知二人還活著,程遠(yuǎn)險些喜哭了。
    他連忙整合兵馬,順著原路返回。
    逃的時候,他的心情沉重得像是壓了一座山,各種負(fù)面情緒壓得他喘不過氣。
    去的時候,程遠(yuǎn)恨不得給自己腳板底安一雙風(fēng)火輪,滋溜一聲飛過去。
    縱馬奔馳,衣袖灌風(fēng),束發(fā)的發(fā)巾翩飛不停。
    等他帶兵抵達(dá),簡陋的營地已經(jīng)扎好,一堆堆篝火上架起了鍋,鍋內(nèi)咕嘟咕嘟煮著雜食。
    食物的香味飄進(jìn)每個人的鼻腔,誘得眾人腹中響聲如雷。
    那些幸存的兵卒餓得不輕,他們不顧白米飯剛出爐,張口就想吃。
    滾燙的米飯在口腔翻滾數(shù)下,將他們燙得直打哆嗦。
    舌頭被燙得發(fā)紅,他們也舍不得吐出來,反而囫圇一下咽了下去。
    那種熱度順著口腔滾進(jìn)食道,又燙又暖又滿足,不少人已經(jīng)冒出了熱淚,抱著碗嗚咽起來。
    還有人急得用手抓米飯,哭了一陣又笑開了。
    這些日子喝水飽腹、吃野草樹皮,餓得狠了只能扎緊褲腰帶,一群人早就餓得眼冒青光了。
    楊思也是如此,但他現(xiàn)在遇見一個比較尷尬的意外。
    他整條右胳膊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掛在胸前,左手用筷很不自然。
    大件還好,別別扭扭還能夾起來,那些切得小的,他怎么也夾不上。
    “唉——可恨自己不是子孝——”楊思羨慕了一陣,怏怏不樂地放下筷子。衛(wèi)慈左右雙手都很靈活,左手寫字用筷堪比右手,處理公文也是兩手齊上,這般絕技尋常人學(xué)不來。
    正想著,眼前多了一支木質(zhì)湯勺。
    “多謝姜校尉——”
    楊思有些受寵若驚。
    這位女性校尉平日高冷得不行,除了主公,她眼里就沒放過第二人。
    楊思一貫不敢招惹這樣的人。
    她能紆尊降貴給自己拿一根湯勺,這簡直像太陽從西邊升起。
    “不謝,軍師用筷不便,恐在主公眼前失儀——”
    楊思:“……”
    呵呵,今天太陽果然還是從東邊升起的,這位難以親近的校尉三句話不離主公。
    楊思忍不住嘀咕了一聲,耳尖的姜弄琴隱隱聽到自己的名字。
    “軍師?”
    楊思輕咳一聲,舀著湯勺用餐,回避了姜弄琴。
    倒是姜芃姬聽到了楊思說什么。
    她目光掃過姜弄琴,面上不動如山,心中暗忖。
    趁著姜芃姬用餐的功夫,飽受驚嚇的觀眾悄咪咪探出頭,空白屏幕終于出現(xiàn)零星幾條彈幕。
    【燊枷】:請問——我現(xiàn)在可以發(fā)彈幕了嗎?
    【那一季】:應(yīng)、應(yīng)該可以了吧?
    兩個位面的觀眾內(nèi)心暴風(fēng)雨式哭泣,哪怕隔著一個位面,但那股殺氣卻讓他們瑟瑟發(fā)抖。
    看直播的時候,他們總覺得姜芃姬會突然大喝一聲,一把刀劈開屏幕,宰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