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鄭鴻結婚,裴照理所當然做了伴郎。鄭鴻是家里獨子,三代單傳,祖父母愛若生命,鄭鴻為遂老人家心意,辦的是隆重中式婚禮。從上午迎親到晚上入洞房,一天下來累得夠嗆,但這累也是高興的,是幸福的滋味。
晚宴上裴照替鄭鴻擋了許多酒,饒是這樣他還是醉得掛在裴照身上,裴照將他抱上床,那邊葉靈喝得迷糊伴娘招架不住,裴照又將她抱上床去。安頓好這兩位,已經(jīng)夜深,伴娘吐吐舌頭,說:“結婚這么累人呢,幸好我沒搶到花球。”
裴照被她逗樂,也替這二人高興,所以接電話的時候,唇角還帶著笑意,聲音輕快。
“什么事這么高興?”
是凌桐,裴照斂了笑容,問他何事。
“來山里接我。”
這時候打過來,不會有好事,裴照同他商量:“這時候已經(jīng)晚了。你自己有車,不然明天再回市里?”
凌桐沒有說話,裴照在這沉默里漸漸不安,然后那頭傳來一聲嘆息,細不可聞,他就這樣掛了電話。
裴照哀嘆命苦,打車直奔山里,不知那邊是什么狀況。
李嬸出來開了門便消失不見。月色很好,風里有林木香氣,秋蟲在草間低吟,這夜晚幽靜安寧。
裴照站了一會,才進了客廳,他不在那里。房間里也沒有人。靜靜地聽,似乎有水聲,他尋聲而往,終于見到了凌桐。
秋夜已然寒涼,雖然是室內泳池,常人也禁不住這溫度吧。
裴照走上前說:“我來接你了。”
凌桐不語,在水里游了好幾個來回。裴照耐著性子等,見他沒有結束的意思,索性坐在椅上閉目養(yǎng)神。
凌桐忽然在水里掙扎呼救,裴照當然不信,閉著眼不理他。緊接著水里又是兩聲驚呼,水花撲騰一陣,慢慢平息。
裴照再不能不管,甩了鞋就往池子里跳,凌桐閉著眼躺在池底,裴照急忙將他拖上來。
“要不要緊?是不是腿抽筋?我以為你逗我的,你快睜開眼睛!”
任他怎樣拍打,凌桐還是閉眼不動。裴照按壓著他的胸口,伏下身去,凌桐驀然雙目張開,笑彎了眉眼。
裴照往后坐在地上,將濕外套脫了,恨道:“我怎么總是上當!”
凌桐站起身來,笑得像只狐貍,“……生氣了?”他眨著眼睛,似乎問得小心翼翼。
裴照嘆了口氣,說:“我的西服毀了。”
“我賠你更好的。”他笑得若無其事。
裴照劈頭將濕滴滴的衣服砸在他身上,怒道:“凌桐,你不要太欺負人!我是為你工作不錯,可不是你戲耍的玩偶!”
“這樣就惱了?”凌桐依舊不以為意,“還是你一早就對我有氣?”
凌桐微笑著,水沿著頎長勻稱的身體往下滴,裴照轉開頭不看他,走遠了拿毛巾擦頭發(fā)。
池水漾動著,浮光映在壁上,一晃一晃的,像碎的月光。凌桐赤著足走來,身上也似披著光,淺淡柔和。他拿過他手上的毛巾,扔在地上。
他抓住他的手,十指交叉相握:“你這手指纖長漂亮,怎么可能不會彈琴?”
他摸他的嘴唇,慢慢移到喉結處:“你這嘴唇鮮潤如花,聲音清泠像山里的風雨聲,怎么可能不會唱歌?”
他雙手在他背上滑下,落在腿上,復向上,猛力箍住他的腰,使他貼緊自己:“你雙腿修長,腰身如柳,怎么可能不會跳舞?”
裴照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這人無恥的狡辯能令他臉紅,濕衣貼在身上薄如蟬翼,使他們緊密無間,他用力將他推開。
但凌桐又低笑著將他抵在墻上,眼里似有魔力,柔柔地看到他心底去,裴照動彈不得,他湊在他耳旁輕聲說話,溫熱的氣息驚得他一顫。
“我不會讓趙亞倫誤會你。”
然后,他的唇壓上來,輾轉吮吸,溫柔致死。
“你瞧,他并沒有誤會我們倆個。”
裴照連耳尖都紅了,恨自己反應不及時,白白受他調戲,他使勁用手背擦嘴巴,氣惱地轉身就走:“不捉弄人你會死啊!”
“渾身滴著水,你要這樣子去哪里?”
裴照只得停住。
凌桐將他帶到浴室,“向你賠罪還不成?池子里水涼,你渾身濕透了,先洗個熱水澡再說。”
浴后他穿著凌桐的衣服,兩人身量一般,衣服正合適,出來后凌桐也處理過了,坐在廳里喝酒。
“今天什么事那么高興?”
裴照沒好聲氣:“鄭鴻結婚。”
凌桐再三看他的臉色,咬著唇不說話。裴照心軟,不想他下不來臺,說:“你要是想道歉,沒有必要,我不生氣。”
凌桐又看他一眼,委委屈屈:“沒人不喜歡我的吻……”
裴照倒吸口涼氣,暴怒:“你是豬啊!你腦子里都裝了什么!”
凌桐聳聳肩,慢慢啜著酒,不說話。
“這么晚你讓我來做什么?你看你也沒有回去的意思,我累了一天要睡覺了,客房在哪?”
凌桐指指樓上,繼續(xù)喝酒。裴照找到房間躺下,半醒半夢間,發(fā)覺凌桐坐在窗下,不聲不響。
“凌桐?”
“趙亞倫執(zhí)拗多疑,我若為你多說一句,他會更難纏,不過他以后不會再針對你了。”
裴照坐起來,沒有開燈,窗簾遮不住月色,屋里有朦朧的光,凌桐的聲音清清淡淡的,聽來有些寂寥的意思。
“又失戀了?”
凌桐輕笑:“算是吧。”
裴照問:“怎么如此不濟?”
“情敵過于強大。”
裴照失笑:“誰及得上你?”
“你是在夸我嗎?”他走過來坐在床邊。
裴照警覺,立即終止話題:“快去睡覺!”
凌桐笑了一聲,順勢躺在他身邊。裴照推他不動,只得往里縮了縮,勻出被子蓋在他身上。屋里靜得很,凌桐很快發(fā)出淺淺的呼吸聲,裴照合上眼,繼續(xù)醞釀睡意,凌桐忽然輕聲說:“幸好你來了。”
裴照不敢轉身,小聲譴責他:“你那么多朋友不找,偏以戲耍助理為樂。”
凌桐沉默著,再沒有說話。屋里又靜下來,裴照側耳靜聽山風越過樹梢的細碎聲響,睡意很快纏上來。
后來,裴照是被樓下的響動驚醒的,他迅速爬起來下了樓。
廳里沒有開燈,窗外天色微明。
凌桐摔了只杯子,怒道:“陸少云,這么多年你還沒厭倦?你要玩到什么時候?”
這樣憤怒的凌桐,裴照從未見過,他總以笑容示人,仿佛生命里只有春風和陽光,久之,人便忘了他也有其它情緒。
“到你心甘情愿,做我的人。”陸少云聲音低沉綿厚。憤怒是凌桐一人的,這個人絲毫不為所動,語調溫柔平靜,面對凌桐的氣急,甚至有些享受。
“這是我聽過最爛的笑話,滾!”
“不要這樣大聲,驚動了四鄰可不好看,你坐下來……”他想拉凌桐,凌桐氣呼呼避開他的手,坐下來。
陸少云摩挲下巴,笑問:“一個趙亞倫值得你這樣生氣?”
凌桐冷笑:“能被你搶走的,便不是真的愛我,我有什么好生氣的?”
陸少云聳聳肩:“也對。所以你換了法子,誘惑我的人?”
凌桐鄙夷地看著他,回道:“你碰過的人,我怎么會有興趣?小羅要離開你,我順手幫個忙而已。”
陸少云微笑著看定了他,低聲說:“你也被我碰過了,難道連自己也討厭……”
凌桐氣得渾身發(fā)顫,沖上去一巴掌甩在他臉上,陸少云不避不讓,受了這一掌,卻就勢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身邊一扯,翻身將他壓住。
陸少云身形壯碩,狠狠制住他,在他唇上一啄,笑道:“我也被你上過了,你還有什么好氣的?你就這么恨我?”
如果雙眼能噴火,陸少云已化為飛煙。
凌桐被壓得喘不過氣,閉上眼艱難地啟齒:“滾開。”
陸少云微笑著,愈發(fā)用力。
“陸先生,強迫主人可不是為客之道。”裴照倚著樓梯輕聲開口。
陸少云扭過頭瞇眼看他,面色陰沉,他這一分神,凌桐已奮力將他踹開。
裴照慢慢走過來,自我介紹:“陸先生,我是凌先生的助理,我叫裴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