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7章憤怒的顧家人</br>  在蜜芽兒的“你不吃我就要哭給你看”的攻勢下,蕭競越好生吃了七八口桃子,眼瞅著桃子只剩下一半了,他是怎么也不舍得吃了。</br>  這是她的,她那么小,應(yīng)該吃點(diǎn)好東西,他怎么可能舍得給她吃光光。</br>  為了轉(zhuǎn)移蜜芽兒的注意力,蕭競越從路邊掐了一點(diǎn)小野花,是那種小小嫩嫩的小黃花,給蜜芽兒別在她的朝天辮上。</br>  事實(shí)證明,再小的女人也是喜歡花的,哪怕是八。九個月的女人。蜜芽兒摸了摸自己的小辮子,頓時笑得八顆小白牙全都露出來了。</br>  蕭競越把她那半個水蜜桃用青麻葉子包起來,之后裝進(jìn)包袱里收起來,又幫她用葉子擦了擦手,這才重新抱起她往麥場走去。</br>  一路上,為了逗她開心,看到螞蚱逮螞蚱,看到小花掐小花,看到個鳥叫都得停下來讓她聽聽。</br>  好不容易到了麥場,蕭競越自己也是累得滿頭大汗。</br>  麥場這里,一群男女都包著頭巾忙活著,暴土揚(yáng)塵,四處都是揚(yáng)起的灰塵和麥麩子,還有牛馬拉著大石頭碾子轉(zhuǎn)著圈軋麥子。</br>  一遍遍的傾軋,原本松散的麥稈麥穗就被壓在了地上,麥粒從麥穗中脫落到了下層。等軋得差不多了,人們就會把麥稈麥穗取走,把那些麥粒麥麩和灰塵的混合物收拾起來,開始揚(yáng)麥。所謂的揚(yáng)麥,就是用寬大的木鐵锨把那些帶有麥粒麥麩的混合物鏟起來,高高地?fù)P起在半空中揮灑,借著風(fēng)力往外甩,因?yàn)橹亓棵芏鹊牟煌?,灰塵麥麩和麥粒就會在空中分層,甩開,并在地面上落的有遠(yuǎn)有近。這個過程取得的麥粒依然會有部分雜質(zhì),那就需要一遍遍地進(jìn)行揚(yáng)麥以及用簸箕來顛,用篩子來篩,才能得到干凈的麥粒了。</br>  最后這些麥粒還要曬,曬得干干的,收進(jìn)麻袋里,放進(jìn)糧倉。</br>  每年的麥?zhǔn)涨锸眨@是莊稼人最忙碌的時候,全生產(chǎn)大隊(duì)的男女老幼,只要還能走路的,都得上場搶收。</br>  蕭競越抱著蜜芽兒過來的時候,在麥場轉(zhuǎn)了好一圈,總算尋到了一個顧家人,卻是陳秀云。</br>  陳秀云站在高高的麥垛上,一腳一腳地往下踩,這些麥垛還沒輪到開始軋場,生產(chǎn)大隊(duì)的牛馬和石碾子不夠,怕是今天來不及了,所以得先盤緊了,再拿麥草和油布蓋嚴(yán)實(shí)了,免得被風(fēng)刮走被雨淋了。</br>  陳秀云忙得汗水掉到眼睛里沙著眼睛都來不及擦一下,在那里指揮著:“這邊再來一個,那邊,把那一垛放那邊!”</br>  正忙乎著,忽然間看到旁邊一個小小身影,卻是隔壁的蕭競越。</br>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蕭競越懷里抱著她家的小蜜芽兒。</br>  “怎么了競越,你怎么把蜜芽兒抱過來了?”</br>  蕭競越仰起臉喊道;“伯母,剛才那邊打起來了,蜜芽兒受了一點(diǎn)擦傷,我怕她出事,就給你送來了。”</br>  擦傷?</br>  這個時候陳秀云旁邊的顧建軍并家里幾個半大孩子也恰好過來,聽到了這話,忙湊過去問:“咋啦,我妹咋啦?”</br>  說著間,糧倉已經(jīng)沖過去把蜜芽兒從蕭競越懷里抱過來。</br>  蕭競越抱了蜜芽兒一路,雖然累,但倒是習(xí)慣了,如今被接走了,多少有些不舍得,不過這點(diǎn)小心思也就是一閃而過罷了。</br>  這個時候顧家?guī)讉€聽到動靜的,紛紛圍過來,蕭競越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訴了大家。</br>  “不知道怎么了,那兩個人打了起來,把蜜芽兒給踢倒了,蜜芽兒臉上也擦傷了。”</br>  踢倒了??</br>  陳秀云不高興了,也不管那收麥子的事兒了,從麥垛上跳下來。</br>  “她顧躍進(jìn)家和柯月怎么鬧騰,那是他們家的事,一個不到九個月孩子在他們腳跟底下呢,沒長眼啊不會看啊,躲著點(diǎn)不知道嗎?怎么就這么嚇唬人家孩子?”</br>  恰在這個時候,那邊撕打在一起的婆媳兩個也來麥場了。</br>  顧躍進(jìn)娘哭得那簡直是仿佛死了丈夫死了兒子成了絕戶,來到麥場,挑了個人多的地方,一屁股蹲在那里大哭起來:“我命苦啊,我命苦!他爹死得早,我辛辛苦苦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娶了媳婦,結(jié)果這媳婦不孝順我,她打我啊啊啊啊!”</br>  她哭起來,那抑揚(yáng)頓挫的語調(diào),她控訴起來,那聲淚俱下的感覺,真是比唱戲的還精彩。</br>  很快麥場上就圍了一圈人,有勸的,有看熱鬧的,也有的盼著再打一架才好呢。</br>  柯月也過來了,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頭發(fā)凌亂,臉上血痕斑斑,冷冷地盯著這一切,嘲諷地笑道:“你行,你能耐,你哭啊,你不顧我這剛生了孩子的女人,也不顧你親孫女!你就這么作踐我們娘兩個吧!你再折騰,行,我不活了,我?guī)е⒆尤ヌ?!?lt;/br>  這個時候顧躍進(jìn)也來了,他是個老實(shí)人啊,老實(shí)人看著這情況,傻眼了。</br>  “啥,這是干啥呢?咋鬧起來,柯月,咱娘不容易,你別這樣氣咱娘。娘你咋啦這是?”</br>  顧躍進(jìn)他娘看到兒子來了,更來勁了,屁股蹲在地上,踢騰著兩條腿開始撒潑。</br>  “我不活了,不活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我被兒媳婦騎脖子上拉屎啊,這日子還怎么過!”</br>  柯月也是氣急了,她受夠了,受夠了這種日子!</br>  她一不做二不休,在那里大聲喊道:“日子沒法過了你跳啊,你跳河去???有本事你跳去,走,咱們一起去,我也不想活了,正好,要死一起死!”</br>  說著她拉起那顧躍進(jìn)娘就說要去跳河,可把一群人嚇壞了。</br>  顧躍進(jìn)娘可沒真想跳,一時之間也被鎮(zhèn)住了,她還沒活夠呢。</br>  顧躍進(jìn)看這勁兒,也是惱了,抬起手來,上去給了柯月一巴掌:“你這媳婦,還有個媳婦樣子不?”</br>  柯月沒想到顧躍進(jìn)這么打她,懷里的孩子放聲大哭著,她淚流滿面,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老實(shí)男人,對她曾經(jīng)好過的男人。</br>  她原來的勁兒一下子都被打散了,抱著孩子,無力地蹲在了地上。</br>  她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她活著圖個啥?</br>  “滿生產(chǎn)大隊(duì)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媳婦,你算個啥玩意兒,整天惹咱娘生氣,咱娘哪天被你氣死了你就高興了吧你?”</br>  顧躍進(jìn)沖著媳婦破口大罵,甚至后面有些粗話都飚出來了。</br>  周圍的人觀望著這一切,小聲議論紛紛,竊竊私語。</br>  而就在這個時候,顧老太在前,顧建國童韻抱著蜜芽兒在中間,后面跟著顧家的一群男人媳婦小子的,浩浩蕩蕩地走過來了。</br>  顧老太走到前來,她也不看現(xiàn)在是啥情勢,更不要懂現(xiàn)在是誰要跳河誰要作死,她往那里一站,直接擱話兒。</br>  “現(xiàn)在是收麥的時候,我小孫女還不到九個月大,我兒媳婦為了給咱生產(chǎn)大隊(duì)收麥子,都顧不上看我小孫女,把我小孫女扔到了地頭上!結(jié)果你們呢,你們倒是好,你們不干活,在那里吵架,你們吵架就吵架你們就不會撿個好地方嗎?我小孫女那么小的人坐樹蔭底下呢,你們婆媳兩個就在那里吵吵,你們給我說,是誰,欺負(fù)了我蜜芽兒?你們別當(dāng)我不知道,你們打架,卻一腳把我小孫女踢飛了,看我小孫女臉上那一塊,她是個女孩兒家啊,要是萬一破了相以后怎么了得”</br>  “婆媳打架踩到蜜芽兒”這是剛才幾個割麥子老太太傳出來的話。</br>  至于到底有沒有踩到,踩到了哪里,她們真沒看清楚,反正根據(jù)她們的說法,蜜芽兒哭得驚天動地,臉上老大一塊擦傷,有可能得破相!</br>  “可把孩子哭壞了,哭得人心疼!一定是踩到了,一定是!”</br>  “別提了,當(dāng)時她們婆媳掐起來,你家蜜芽兒就在他們腳跟底下坐著,把你們蜜芽兒踢得啊~~~”</br>  “你蜜芽兒在那婆媳中間就是個球兒,被人踢喲~~~”</br>  經(jīng)過幾個老太太目擊證人繪聲繪色的描述,顧家人一下子氣壞了,這才聚集了人手前來找麻煩,討回公道。</br>  顧躍進(jìn)娘頓時傻眼了,顧躍進(jìn)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這哪跟哪啊?</br>  童韻抱著自家蜜芽兒,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她恨自己怎么就把蜜芽兒扔那里了,萬一她們婆媳打架踩到了自家蜜芽兒肚子腿腳腦袋的,可怎么了得,還有這擦傷,萬一以后好不了落下疤可怎么辦?</br>  “我蜜芽兒當(dāng)初到底為了什么哭?這臉上一大塊又是怎么回事?你們是不是踩到她了?好歹說清楚?!彼略拢骸翱略拢彝蘸湍汴P(guān)系也不錯,我蜜芽兒當(dāng)時到底怎么了,你說啊?是碰到她哪里了?”</br>  八個多月的孩子還不會說話,哭成那樣,別是哪里還有什么其他內(nèi)傷看不出。</br>  柯月也是暈,當(dāng)時踩到了蜜芽兒嗎,她真沒看到,她只記得蜜芽兒突然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哭嚎,比她女兒哭得還厲害。</br>  “我,我真不知道……”她有點(diǎn)摸不清了,不是她和婆婆在打架要尋死嗎,怎么忽然她們被包圍了?</br>  “誰看到你那丫頭片子怎么著,那么小一個,我哪注意到了!”顧躍進(jìn)娘正惱恨著,忽然顧老太那一大幫子過來,她想著柯月和童韻關(guān)系好,該不會是來幫陣的吧,于是沒好氣地這么說:“這是咱家的家事,沒你們什么事兒,少管!”</br>  然而就是她這句話,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br>  顧建國上前道:“嬸,你說這話我們可不愛聽,我們八個多月的孩子,為了生產(chǎn)大隊(duì)的收麥,才擱在地頭,結(jié)果出了這種事,我們總得問個清楚,這么大的小娃兒,受了氣可不能白受,今日如果不說個明白,這麥子也不收了,你們也不用回家了,咱們就慢慢來!”</br>  他說著這話,顧家人大大小小又上前幾步。</br>  最大的老二顧建軍說:“嬸,誰家孩子不是孩子,咱家孩子擱地頭,那是信得過咱們生產(chǎn)大隊(duì),結(jié)果你們就踩我們家孩子,弄傷了我家孩子,連個道歉的話都沒有,這也忒欺負(fù)人了!”</br>  旁邊的糧倉也跟著大聲喊:“對,欺負(fù)人,欺負(fù)我小妹妹,我們和你們沒完!”</br>  糞堆也來勁了,喊著口號道:“不說清楚,不許回家!傷了我妹,打死你們!”</br>  至于往下更小的豬毛,說話還不太利索帶著孩子音,也跟著含糊地嚷嚷:“誰也不許跑!繳槍不殺!舉手投降!”</br>  旁邊的墩子也來了勁:“同志們,不必再說了,為了新中國,為了理想,為了信仰,我們沖?。?!”</br>  本來大家伙都熱火朝天忙活呢,忽然來了這么一出,疲憊的人們都不由得過來圍觀,趁機(jī)松口氣。</br>  搶收太忙碌,看場大戲放松心情嘛!</br>  此時大家聽到這話,都跟著起哄:“人家顧家這小娃兒可不是你家丫頭片子不當(dāng)回事,踩了人家娃,還沒個道歉話兒,真不像話!”</br>  顧老太冷笑:“大家伙說得好,我顧老太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我教書育人這么多年,凡事都是講個理字。我們那么小的孩子,被踩得哭成那樣,臉上還落下一塊傷,總得說個明白!你家孩子是丫頭片子,不值當(dāng),可是我家孩子不是草,可以隨便你們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