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4章割麥子</br>  自打劉美娟和蕭國棟得了一次教訓(xùn),蕭家姐弟兩個人雖然依然在蕭家不受待見,可是吃穿上卻再也沒受過苛刻,至少沒人明面上敢苛刻什么了。至于背地里劉美娟偷給娘家送幾個雞蛋不給這姐弟兩個吃這種事,雖說依然有,可蕭家姐弟卻是不在乎了。</br>  自己那個老實巴交的爹,為了娶這個媳婦,已經(jīng)耗費了許多,如今新媳婦又生了個弟弟,爹寵小弟弟跟寶貝似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們對這個爹已經(jīng)沒抱什么指望了。</br>  有這種沒指望的爹,以及潑辣貪心的后娘,他們還能求什么呢?</br>  他們深知在這家里,能有他們口飯,再上個學(xué),已經(jīng)知足了。</br>  兩姐弟自是十分感激后面的顧家,蕭淑蘭甚至在下課后,偷偷地跑來顧家要幫著洗衣服,可顧家哪忍心使喚這小姑娘呢,自是讓她趁機多溫習(xí)個功課。</br>  日子就這么過去,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是麥收的季節(jié)了,黃澄澄的麥穗兒在麥田里都彎下了腰。</br>  這對于北方的農(nóng)民來說,幾乎是一年中最忙乎的季節(jié)了,可是對于上學(xué)的小孩兒們來說,卻是最幸福的兩個時候之一。</br>  在這種北方農(nóng)村,除了過年的那種尋常假,還有兩個假期是比較長的,一個是麥假,一個是秋假。顧名思義,這兩個假期就是麥收和秋收的時候了,會各自放十五天假。</br>  家里的男孩子們放了麥假,自然也都投入了生產(chǎn)大隊搶收麥子的熱潮中,年紀大一些的諸如糞堆糧倉都隨著生產(chǎn)大隊的社員一起跑到田里幫著收割了。小一些的比如墩子黑蛋豬毛,則要留在家中看管著家里的小娃兒。</br>  蜜芽兒和牙狗,一個只會地上爬,一個滿地亂跑還會摔跟頭,就成為了被看管的對象。</br>  若是以前,大人出去忙著麥收的時候,會把蜜芽兒這么大小的娃兒放在空著的大缸里,反正缸里面滑溜得很,小娃兒爬來爬去也摔不著丟不了的,頂多是里面栽個跟頭,但是莊稼孩子皮實,也沒大事。</br>  可是面對蜜芽兒這么嬌嫩的人兒,大家伙都有些舍不得。</br>  再看看墩子黑蛋這種半大孩兒,一個個臟兮兮的,委托他們看管著蜜芽兒,他們更是不放心。</br>  最后童韻一咬牙,打算干脆帶著蜜芽兒去收麥。</br>  顧老太更舍不得了:“舍下一個人的工分不要了,也得看好咱蜜芽兒。”</br>  童韻卻是舍不得工分的。</br>  雖說大家伙都疼蜜芽兒,可是平時寵著慣著沒啥,到了這搶收麥子的關(guān)鍵時候,總不好為了小娃兒舍棄一個人的工分。這個時候干一天頂平時干三天的工分呢。</br>  再說了,這也是社員搶收麥子積極性問題,你這個時候不表現(xiàn),就顯得你不積極,這是大是大非問題。</br>  最后童韻還是和顧建國商量下,兩個人輪流背著蜜芽兒去收麥,曬一點沒關(guān)系,好歹在眼跟前。</br>  顧家人看看這情況,也就同意了,畢竟積極問題確實是個大問題。</br>  于是那幾日,蜜芽兒在爹娘背上,著實見識了搶收麥子的壯觀景象,不知道多少男女都彎腰在麥田里,人手一把鐮刀揮舞著,隨著那鐮刀一起一落,熟透了的金黃柔軟麥稈就咝咝地倒下來了。</br>  前面還是隨風(fēng)拂動的金黃麥海,身后就是倒下的整齊麥桿了。</br>  緊接著就有社員過來開始收起來,拿草繩捆成一大捆子,壓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之后便往驢車牛車上放。</br>  大北子莊生產(chǎn)大隊有十幾輛雙輪車,套上牛套上驢,一趟趟地往麥場里拉麥子。</br>  蜜芽兒頭上戴著個白色繡花的小帽子,身上穿著蘭司林布做成的粉色小裙子,粉嫩嫩的小手兒抱著個軍用水壺,乖巧地坐在田壟上的樹蔭下。</br>  那小帽子是童昭托人從外面弄的,蘭司林布是顧老太特意去集市上花錢花布票給買的,說是這種布薄,穿起來涼快。至于那軍用水壺,還是當(dāng)初顧老爺子用的,被顧老太一直收在家里,現(xiàn)在算是派上用場了,成為了蜜芽兒喝水的寶貝。</br>  蜜芽兒本來就長得好看,粉潤胖乎,是這個年代農(nóng)村小孩子少有的模樣,又打扮得這么體面秀氣,以至于來往拉車的割麥的都忍不住看一眼她。</br>  “這是顧老師家的女娃吧?早就聽說這娃受寵,現(xiàn)在一看,可真好看!跟年畫上的娃娃一樣一樣的!”</br>  “瞧這小帽子小衣服的,咱生產(chǎn)大隊沒一個能比得上?!?lt;/br>  “是了,老顧家日子本就過得殷實,又寵著這娃,真是啥好東西都舍得給她用?!?lt;/br>  蜜芽兒早對這種夸獎見怪不怪了,她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村里的娃,別管男女,要么瘦,要么黑,模樣再標(biāo)志,有了這兩樣,怎么也好看不了,偏生自己天生白嫩,是那種太陽越曬越白的皮膚。</br>  顧家的男人都去那邊背麥垛子去了,童韻和兩個嫂子并排割麥子,一邊割著,一邊抬起頭用手巾擦擦汗,順便朝蜜芽兒這邊望過來。</br>  蜜芽兒早就瞅著娘的方向呢,見娘秀美的臉頰上都是汗珠兒,她就心疼,于是趕緊沖著娘笑笑,然后還揮舞下小胖手對著娘喊:“嗚啦啦嗚啦啦哇,娘娘娘娘,哇啦哇啦……”。</br>  “這孩子真逗,還挺懂事的!”旁邊的人說笑道。</br>  “是,別看才九個月,跟個大孩子似的,啥都懂了?!蓖嵅亮瞬良毎最i子里的汗珠兒,這么說道。</br>  正說著,遠處跑來一個人影,戴著個大草帽,遠的時候沒看清,待到近了,這才知道原來是童昭。</br>  童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到蜜芽兒跟前:“小蜜芽兒,這么乖地坐著呢!”</br>  童韻見弟弟竟然這會子跑過來,便用手在嘴巴那里環(huán)成喇叭狀喊道:“你跑來做什么?”</br>  按理說童昭應(yīng)該和生產(chǎn)大隊其他男人一起運麥垛子,用石磨子軋麥粒,怎么竟然跑來這塊田壟了?</br>  童昭笑著揮手:“我過來看看蜜芽兒!”</br>  說著間,他彎下腰,快速地拿出一個東西塞到了蜜芽兒那奶肥小手里:“乖,舅舅給你帶來個好吃的!”</br>  童韻無語了:“她還小,不能隨便亂吃東西!”</br>  童昭笑,一邊笑一邊往遠處跑:“能吃,這個一吸都是水兒,噎不著嗆不著!”</br>  蜜芽兒低頭看時,只見小舅舅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個蜜桃兒,軟乎乎的,飽滿粉紅,一看就是汁水充足。她抱著那大蜜桃,貪婪地張開嘴巴,從那蜜桃尖尖上開始吸起來。</br>  慣會吸奶的小嘴兒這么一吸,蜜桃甜美的汁液就滲入小嘴中。</br>  真甜,真好吃,真解渴!</br>  她長這么大,還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水蜜桃桃!</br>  于是童韻便見自家女兒鼓著個腮幫子,抱著個比她的臉小不了多少的大蜜桃,那叫一個啃啊吸啊,好生賣力的樣子,很快粉潤兩頰變成了個小花貓。</br>  一時她也忍不住笑了:“這童昭,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lt;/br>  陳秀云抬起身來,掐著酸疼的腰,擦擦汗笑:“童昭可真是疼咱蜜芽兒,得了啥好處也忘不了蜜芽兒。”</br>  馮菊花卻笑著說:“那也得說有本事能得好處,我看童昭是個能干人兒,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不像咱顧家男人,一個個都老實?!?lt;/br>  陳秀云想想也是,點頭:“說的是,童昭是城里的,就是不一樣?!?lt;/br>  正說著,南邊地頭過來一群女人并幾個小孩,個個都是戴著草帽,其中有幾個還背著個娃,等到走過來一說,大家伙才知道,原來她們那塊地比較小,已經(jīng)收割完了,所以被小分隊隊長趙輝煌派到這邊來了。</br>  當(dāng)下大家伙重新分了任務(wù),就各自拿起鐮刀忙活起來。</br>  童韻恰好挨著柯月一起割麥,柯月生了個孩子才出月子,可是沒辦法,家里勞力只有顧躍進,吃飯的嘴多,她不得不拖著還沒大恢復(fù)好的身子過來搶收麥子。</br>  童韻看到這情境了,不免皺眉。</br>  她才生過孩子,自然知道那辛苦,出月子沒多久的孩子,兩個小時就得吃一次奶,吃了后馬上就要拉就要尿,如此循環(huán),煩不勝煩??略伦约荷眢w怕是也沒恢復(fù)好,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帶著孩子出來搶收麥子。</br>  她從東邊開始割,柯月從西邊開始割,兩個人在割到中間的時候恰好遇上。</br>  童韻提醒說:“柯月,你才出月子,現(xiàn)在這么彎著腰割麥,小心落下腰疼的毛病?!?lt;/br>  別說是才生過孩子的,就是正常人,割幾天麥子,怕是都腰酸得不行了。</br>  柯月略停頓了下動作,嘆了口氣:“我也想賭氣不來,誰不知道在意自己身體呢??墒菦]辦法,落到這個地步了,我總得給自己打算打算,要是我現(xiàn)在不出來忙活,說不得到了冬天家里就斷了糧?!?lt;/br>  童韻聽著,倒是有些意外:“這咋會呢,生產(chǎn)大隊到時候肯定是按人頭分糧啊,大不了到時候先想辦法補點錢?!?lt;/br>  生產(chǎn)大隊的糧食在交了公糧并存了來年的糧種子后,其他是按人頭分的,每個人合該多少斤糧食,老弱病殘孕都是有的,這也算是考慮到大家伙的填飽肚子問題。不過呢,有些人的工分多,有些人的工分少,那怎么辦,多工分的,可以選擇多得糧,也可以選擇折算成錢。少工分的,你要想拿到你人頭應(yīng)得的糧食,那就得補足錢。</br>  如果沒錢,那就是徹底沒辦法了。</br>  難道說,柯月家拿不出這錢來?</br>  柯月苦笑了聲:“是,家里根本沒錢,要不說嫁了貧農(nóng)呢,嫁貧農(nóng),好成分,這可真好,總算是徹底的貧農(nóng)了!”</br>  貧得吃不起飯了。</br>  童韻見她這樣,卻是不好說什么,只好安慰道:“等會這一隴割到頭,你借著喂孩子功夫,坐在地頭歇一會,割得少就割得少,大不了我們割快點,一樣不影響進度,大家伙都是女人,也能理解的?!?lt;/br>  柯月聽了,感動地望了童韻一眼,卻見她肌膚在那陽光照射下閃著秀粉的光澤,心中黯然,羨慕嫉妒又感激。</br>  “謝謝你,童韻,之前多虧了你送我的兩斤紅糖,要不然我這月子連個糖都沒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