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振東哥哥,是陸振東,算是童韻的青梅竹馬。</br>  陸家是老紅軍家庭,不過陸振東的爺爺當時得了大病,多虧了童韻父親才得以康復,后來兩家人一直有來往,恰巧住得又不算太遠,便一直來往頻繁。</br>  陸振東比童韻大兩歲,從小長得模樣好,學習好,人聰明也機靈,辦事能力各方面,反正沒有不好的。他和童韻關(guān)系最要好,每每出去做什么都要帶著這么個小妹妹,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會留給童韻。</br>  后來他十八歲那年,出去當兵了,那個時候童韻十五歲。</br>  臨走前,他讓童韻記得等著他。</br>  只可惜,童韻等了一年就下鄉(xiāng)了,下鄉(xiāng)后沒幾年就嫁給了顧建國,扎根在了農(nóng)村。</br>  如今童韻聽得這早已經(jīng)消逝在生活中太久的“振東哥哥”四個字,下意識看過去,只見童昭拿出來的是一本書,和一個手表。</br>  那本書是《鋼鐵是怎么煉成的》,手表是梅花牌手表。</br>  童韻拿過來那本《鋼鐵是怎么煉成的》,抬手輕輕地撫過上面保爾保爾·柯察金的黑白畫像,之后翻開來,便看到了上面曾經(jīng)熟悉的字跡,是用蘇聯(lián)語寫的。</br>  “哪怕生活無法忍受也要堅持下去,這樣的生活才有可能變得有價值”。</br>  這本書當初還是陸振東介紹給她的,后來兩個人曾經(jīng)一起讀過。</br>  那個時候他們學校里還是學的蘇聯(lián)語。</br>  她放開那本書,又拿起來手表,手表是嶄新的,梅花牌,瑞士進口,這種表是需要工業(yè)票才能買到的,就算有票,也要將近二百塊錢。</br>  童韻看了一會兒,將書和手表都遞到了弟弟手里。</br>  “你拿著,等有機會,還給他吧。這本書,本來就是他的,我不需要。至于這手表,太貴重了,我更是受之有愧。”</br>  無論是書還是手表,都是男女情人之間饋贈最合適了,她已經(jīng)是嫁人生子的人,顯然不適合接受這樣的禮物。</br>  況且手表實在是太貴了。</br>  童昭見到這情景,嘆了口氣。</br>  不過是四年的時間,這個世界卻改變了很多很多,有些事其實再也不會回到以前了。</br>  “姐,振東哥哥說了,他說你可能不會要的。他還說,你如果不要,那就扔了吧,他已經(jīng)離開首都去新疆部隊上去了,就算退回去,他也收不到了。他還說,讓我也不要拿回去,你看著辦吧?!?lt;/br>  “去新疆?”</br>  童昭想起這個,咬了咬下嘴唇:“是,姐,他自己申請去新疆了,他說他可能不會回來了。這些東西你留下,就當是他這個當哥哥的留給你的一點念想吧?!?lt;/br>  童韻聽了皺眉:“童昭,我已經(jīng)結(jié)婚有孩子了,你給我?guī)磉@個不是添麻煩嗎?”</br>  童昭無奈:“姐,你看著辦吧,這東西你就算讓我?guī)ё?,我也不知道送哪兒去,還真能扔了???”</br>  說著間,童昭的注意力來到了童韻懷里的小蜜芽身上,看著這軟糯的小東西,他不免有些驚訝:“姐,這就是你生的小寶貝?”</br>  童韻低頭,望著蜜芽兒的眸光透出柔和:“是,她叫蜜芽兒,大名叫顧緋?!?lt;/br>  童昭湊過去,看她垂著長長的睫毛,撅著粉嘟嘟小嘴兒,睡得好生香甜安靜,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一碰之下,只覺得分外柔滑嬌嫩。</br>  “她實在是太小了?!?lt;/br>  蜜芽兒這幾天睡意很大,她發(fā)現(xiàn)作為一個兩個多月的小娃兒,她就是愛睡覺,這是由她身體條件決定的,物質(zhì)決定基礎(chǔ),這個小小的身體也決定了她的精氣神以及思維方式。</br>  所以盡管她其實很想睜開眼探索下這個世界,了解下周圍的環(huán)境,她依然更多的時候是呼呼大睡。</br>  誰知道這一天,她正睡著,忽然就感到一根實在不怎么溫柔的手指頭戳她的臉。</br>  就算她只是一個小寶寶,也有些無法忍耐了,馬上睜開眼,瞪著這個不懂事的人。</br>  結(jié)果一看,頓時意外了。</br>  這又是誰啊,和自己娘長得有點像,不過是個男版。</br>  那人正一臉稀罕地望著自己,看自己睜開眼,頓時笑了笑:“姐,她看我呢!”</br>  童昭原本對姐姐忽然蹦出來的這么一個小外甥女并沒有什么感覺,不過此時看著那一雙眼兒瞪得圓滾滾,好奇地打量自己,那眼珠又黑有大又亮的,清澈得像泉水,不免心里生出許多憐愛。</br>  “姐,她叫蜜芽兒是吧?”</br>  “是?!?lt;/br>  “蜜芽兒,來,舅舅抱抱,叫舅舅?!?lt;/br>  說著間,童昭伸出手,很是稀罕地要抱這個小外甥女。</br>  奈何蜜芽兒剛才被臉蛋上戳了那么一小,還覺得不舒坦呢,她感覺這位舅舅一定不是體貼人兒,說不得根本不會抱孩子,當下伸出她吃奶時的力氣,揮舞著小拳頭,直接捶向了舅舅。</br>  “咿呀呀呀哇——”她嘴里發(fā)出抗拒的聲音。</br>  這下子,童昭可真是被逗樂了。</br>  “小家伙兒,這是干嘛呢?姐你瞧,她憋得臉都通紅了,瞪著眼兒看我!”</br>  可憐蜜芽兒只是要抗拒這粗魯?shù)男【司硕眩钩龀阅痰膭艃?,當然臉都紅了。</br>  然而怎么也沒想到,這竟然成為了別人的笑柄!</br>  “哇——”身為小娃兒,隨時隨地可以哭嚎,這是她的特權(quán)。</br>  她既然沒有力氣抗拒這個小舅舅,便決定運用自己的特權(quán)。</br>  童昭沒想到小娃兒剛才還睜大眼睛瞪自己,轉(zhuǎn)眼就嚎起來了,頓時不敢說什么了:“姐,她怎么哭了,你哄哄她?”</br>  童韻看著弟弟手足無措的樣子,一時竟覺得他并不是如今這個長大的青年,還是以前那個小孩兒,那個弟弟,當下笑著嗔了他一下,兀自抱起了蜜芽兒,放在肩頭,溫柔地拍哄著。</br>  “嗚嗚嗚嗚——”蜜芽兒趴在娘的肩頭,嘴里發(fā)出又委屈又撒嬌的哼哼聲,還是娘的懷抱溫暖啊,香香的,真舒服。</br>  如此被哄了一會兒,她終于又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就此睡去。</br>  這邊童韻正要繼續(xù)和弟弟說話,誰知顧建國就過來:“童韻,飯菜準備好了,先讓咱弟吃飯吧?!眒.</br>  ~~~~~~~~</br>  童昭這次下鄉(xiāng),其實是最好了吃苦受累的心理準備的。</br>  他很明白,醫(yī)院里的其他叔叔伯伯和自己父親類似情況的,也都遭了罪,而自己父親能夠暫時幸免,這將來都不好說的。自己能在大廈將傾之前,趕緊溜到鄉(xiāng)下避難,且還是個自己姐姐扎根的地方,這已經(jīng)算是很幸運的了,至于農(nóng)村的各種艱苦,根本算不上什么。</br>  所以今日個來到姐姐的婆家,縱然他們一臉熱情的樣子,他也沒指望吃到什么。大不了他們吃啥他吃啥,反正姐姐能吃的,他肯定也吃得下。</br>  誰知道等到飯菜上來,他倒很是意外。</br>  一盆子干蘑菇燉老母雞,一份蔥花炒雞蛋,一份清炒小山筍,一份涼拌白菜心,另外配一個湯,是疙瘩湯,主食也不是他以為的紅薯面窩窩頭,好像是玉米面里面摻了點白面。</br>  這飯菜,他在城里也吃不了這么豐盛啊!</br>  開始的時候還不免疑惑,心想難道農(nóng)村里都吃這么好,可是待看到旁邊小娃兒瞪大眼睛對著這飯菜流口水的樣子,他頓時明白了。</br>  這定然是因為他來了,特特地準備的好飯菜,怕是他們平時自己也吃不上的。</br>  童昭見到這個,心里有些發(fā)酸,又有些寬慰。</br>  其實自己來這村里,也是怕姐姐受委屈,想來看看姐姐日子過得怎么樣,剛才在姐姐屋,看著那新房里擺設(shè)簡陋,還有些難受,可是現(xiàn)在,只看這一家人招待自己的標準,他就知道,這家人定然很是重視姐姐的。</br>  至少不會受什么委屈了。</br>  “吃啊,吃!別客氣!”這邊顧老太太還在勸客人:“你那么老遠過來,怕是餓壞了吧,趕緊吃?!?lt;/br>  童昭忙笑著道:“伯母,你也吃,還有小孩子,都吃,都吃!”</br>  這頓飯,對于顧家人來說是一年都難得一見的好飯食,不過那只雞到底沒多少肉,所以大家很克制,不過是一人嘗一小塊罷了。</br>  顧老太太特意給童昭屋里放了大半碗的肉,好讓他吃個痛快。</br>  童昭自己只留了一點,挑了兩塊好的送到顧老太碗里,其余則要分給旁邊流口水的兩個小孩子,那兩個小子七八歲樣子,看著皮實精神。</br>  “愛吃肉不?”</br>  “愛吃?!倍兆雍图Z倉一臉向往,肉,誰能不愛吃啊!</br>  “來,給你們這塊!”童昭直接把肉分開,放到了墩子和糧倉飯碗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