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小舅舅的離婚
蜜芽兒這么問自己,蕭競越再次感到肩膀和腿上疼得厲害,其實(shí)今晚上他時不時就泛疼。不過沒辦法,也只能是忍著了。</br> 誰讓童昭這么能裝,明明把自己打了一個落花流水,竟然還裝得沒事人一樣。</br> 他真不知道童昭是看出來上次他對付陸奎真的招數(shù),故意學(xué)來的,還是本來就是這種手段。</br> 不過想想,自己從小就是跟著童昭混的,難保不說自己這些思維方式也是從童昭那里被潛移默化的。</br> 這么一想,除了苦笑一聲,他還能說什么呢?</br> 當(dāng)下只能是笑著說:“是我粗心大意了,昨晚同宿舍的李大哥帶來了一點(diǎn)家鄉(xiāng)的茶葉,我跟著喝了一杯,晚上睡不好覺,今天起來頭暈沉沉的,走起路來就磕磕碰碰的,沒精神,誰知道就碰了那么兩下?!?lt;/br> 他這一說,蜜芽兒自然是信以為真了,畢竟他臉上脖子上都看不出任何異常,誰能想到自己的小舅舅那么能裝又那么心狠呢。</br> 當(dāng)下心疼地連忙說:“那你趕緊回去好好歇著吧,早點(diǎn)回家,路上可得小心著點(diǎn),要不我送你回去?”</br> 蕭競越伸出手,捏了捏蜜芽兒的手:“不用,我現(xiàn)在腦袋清醒得很,不會出事的,你先上樓吧,多陪陪你舅還有姥姥姥爺,別讓他們因?yàn)檫@事兒不高興。”</br> “恩嗯。”</br> 當(dāng)下告別了蕭競越,蜜芽兒上樓,只見姥姥和姥爺在朝南的主臥那里說話呢,她進(jìn)去了,倒了一杯水,陪著說了一會兒話。</br> 童母嘆口氣:“蜜芽兒,你說依你年輕人的想法,你舅媽這樣,是對還是不對的?我我老了,跟不上形勢了,實(shí)在是不懂。你說家也不管,孩子也不要,去陪著外國人去包間吃飯,這難道就是改革開放?”</br> 蜜芽兒并不知道自己小舅舅現(xiàn)在是什么打算,所以現(xiàn)在也不想把話說死了,省的姥姥對舅媽進(jìn)一步不滿,從而導(dǎo)致小舅舅難辦。</br> 所以她沉吟片刻,還是這么說道:“舅媽和那個外國人肯定沒啥其他,應(yīng)該在她看來,真就是陪著客戶吃飯而已。我想著,這世上有各種性格的人,每一個都有自己的做事風(fēng)格,也不能說誰不對,可能就是不太適合吧。舅媽這種情況,咱們不太了解,也就不太能接受。不過這種事,還是看小舅舅的意思,小舅舅如果覺得——如果覺得沒什么,那咱們也不好說啥了?!?lt;/br> 童母想想也是,其實(shí)她并不是說非要如何如何的婆婆,她就指望著抱個孩子,不管是孫子孫女,都行的。她可以幫著出錢請保姆,也可以自己不參加醫(yī)院返聘,自己來照顧。</br> 現(xiàn)在要孩子的想法看來是一時沒戲了,又多出這事兒來,她心里肯定沒法接受。</br> 但是……童昭怎么想的呢?如果童昭還是愿意維持這個婚姻,那自己也沒辦法。</br> “蜜芽兒,要不這樣吧,你去和你小舅舅聊聊,他從小就疼你,啥事都和你說,你和小舅舅說說話,看看他是什么意思。”</br> “……嗯,好?!?lt;/br> 其實(shí)蜜芽兒也不放心小舅舅的。</br> 再怎么樣,那是自己媳婦,自己一個人陪著父母家人吃飯,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媳婦佩著個外國人進(jìn)包間,這擱在任何男人身上估計(jì)都不舒坦吧。</br> 當(dāng)下蜜芽兒過去了朝北的次臥,進(jìn)去后,只見小舅舅站在窗臺前,手插在褲兜里,望著窗外。屋里沒開燈,暗沉沉的,蜜芽兒這么看過去,只能看到小舅舅一個沉默的剪影。</br> 蜜芽兒故意低聲嘟噥了句:“咋也不開燈呢!”</br> 童昭聽到,倒是笑了下:“省電呢。”</br> 蜜芽兒看他雖然語氣低落,不過還有心思調(diào)侃,總算放心了點(diǎn):“省啥電啊,又不是過去那會子,人家供電局都幫著省電!”</br> 蜜芽兒這一說,童昭倒是想起過去下鄉(xiāng)時候來了,那時候根本沒電,都是點(diǎn)煤油燈,有個蠟燭都算是好光景了。后來他給調(diào)到外地,雖然說是跟在大領(lǐng)導(dǎo)身邊,但其實(shí)住的宿舍也三不五時停電。根本供應(yīng)不上,只能被動停電。</br> 那時候哪像現(xiàn)在,要吃什么有什么,要用什么有什么,只要你肯花錢,啥都能買到。</br> 童昭嘆息了聲:“蜜芽兒,你說這是怎么了,明明日子好過了,這人呢,卻過不痛快。那天我和你四伯還說呢,說現(xiàn)在大家生活好了,可是都不住一起了,各自過自己的日子。如果日子過得好也罷了,偏偏每一個都有一嘟嚕的煩心事?!?lt;/br> 顧建黨現(xiàn)在和劉瑞華之間,也是牽牽絆絆的,就是走不到一處去。</br> 你說這都是四十歲的人了,其實(shí)有什么想不開的??墒窃侥昙o(jì)大了,越覺得在一起也就那樣吧,畢竟大半輩子都過來了,怎么現(xiàn)在就不能繼續(xù)下去了?</br> 劉瑞華那邊還好,沒什么牽掛,顧建黨這邊,他得考慮以后兩個兒子的房子和結(jié)婚,這操心事多著呢。他不忍心讓劉瑞華跟著自己白受折騰,劉瑞華那邊,想著過去,也覺得自己年紀(jì)大了,顧建黨現(xiàn)在路子是越走越好,都是醫(yī)院的知名大夫了。用人家同醫(yī)院老人的話說,那就是,建黨真要找,能找個年輕的好的。</br> 這么一來,劉瑞華和顧建黨那邊磕磕絆絆的,想真正走到一切,也不容易。</br> 而自己這邊,倒是順利結(jié)婚了,卻也是這邊不痛快,那邊不愉快,弄到現(xiàn)在,三十六歲的人了,連個孩子都沒有呢。</br> 童昭其實(shí)并不是那么在意有沒有后代,可是父母在意。</br> 現(xiàn)在父母年紀(jì)大了,他也想讓他們順心,想讓他們得償所愿,不想因?yàn)樽约旱幕橐龆屗麄儞?dān)心。</br> 想到這里,童昭不自覺便掏出一根煙來點(diǎn)了。</br> 蜜芽兒看著自家舅舅熟練的點(diǎn)煙動作,不由皺了下眉:“小舅舅,你啥時候開始抽煙了啊,這個對身體不好?!?lt;/br> 童昭這才想起,蜜芽兒在,于是利索地掐滅了煙。</br> “沒啥,我也沒煙癮,就是平時應(yīng)酬的時候別人抽,場合上也陪著抽半根?!?lt;/br> 蜜芽兒看著小舅舅這樣,不免心疼,知道他心里煩。</br> 可是事情走到這一步,還能怎么著,不是說逃避就能過去的,這婚姻擺在那里,芮一蕊也就是那樣的人。</br> 其實(shí)蜜芽兒回想起來,第一次相親見到芮一蕊的時候,她就是一個很有主見,仿佛不為任何人折腰的人。但是雙方父母和自己娘都是盡力撮合陪著說話,可是芮一蕊當(dāng)時的說話就很不客氣,絲毫不會給老人臺階下的那種。當(dāng)時芮教授說辭職了去x市當(dāng)老師,芮一蕊馬上說她不想當(dāng)老師。大家一聽,說可以去x市去,開國際貿(mào)易公司也行,芮一蕊又直白地表示,x市沒有國際貿(mào)易公司。</br> 當(dāng)時那情景,四個老人都是無言以對。</br> 怪只怪,大家太希望小舅舅結(jié)婚了,芮一蕊各方面條件也都好,以至于忽略了性格相投的問題。在一個家庭中,固然應(yīng)該有各自的性格,各自的堅(jiān)持和事業(yè),可是雙方必須協(xié)調(diào),也必須為組成一個家庭做出或多或少的犧牲。指望著結(jié)婚后還跟單身一樣,我想干嘛就干嘛,絲毫不顧及對方的感受,那無論是和什么人在一起,最終都是不能和諧的。</br> “小舅舅,其實(shí)你和舅媽怎么樣,姥姥姥爺管不著,我這當(dāng)晚輩的更管不著??墒乾F(xiàn)在撞上今天的事兒了,姥姥姥爺心里肯定不好受,他們是老人家,思想就這樣,接受不了,也沒法接受。你好歹看看,怎么溝通下?”</br> 童昭聽了,笑了笑:“走,蜜芽兒,陪舅舅在樓下走走?!?lt;/br> 蜜芽兒點(diǎn)頭:“好?!?lt;/br> ~~~~~~~~~~~~~~~~~</br> 樓下有個街心小花園,是政府特意為附近的老居民修的,平時附近小區(qū)的都會帶著孩子來這邊玩耍,</br> 此時月亮已經(jīng)悄然退下,唯剩下點(diǎn)點(diǎn)星子閃爍在藍(lán)黑色的天幕上,底下的萬家燈火尤自明亮,偶爾間誰家傳來看球的喝彩聲。</br> 街心小花園里并沒有幾個人,蜜芽兒陪著童昭來到了路燈下,坐在了長椅上。</br> “蜜芽兒,那小子是怎么追你的?”童昭不但不說自己的打算,反而是反問起蜜芽兒來。</br> 蜜芽兒本來準(zhǔn)備了一千種一萬種說法來委婉地打探下小舅舅的意思,可是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問起自己的事來。</br> 蜜芽兒頓時有點(diǎn)傻眼,支吾了幾聲,只好說:“也沒啥,其實(shí)小舅舅你也知道的,我和競越哥哥一直有通信,所以還算熟?!?lt;/br> 童昭略帶嘲意地笑:“是啊,一直通信,我是想著你和這臭小子通信,也好長點(diǎn)見識,多了解下外面的情況,順便被他鼓勵鼓勵,誰知道這臭小子竟然存了這種心思!”</br> 提起來,童昭還是有些咬牙切齒的。</br> 他也不是說不喜歡蕭競越,事實(shí)上當(dāng)知道蕭競越和蜜芽兒在一起后,理智上他還覺得挺不錯的。蕭競越這個人能吃苦也能做事,對蜜芽兒能呵護(hù)能包容,以后蜜芽兒跟著他,肯定吃不了苦受不了罪,他可以放心了。</br> 可是理智上是一回事,感情上能接受又是另一碼事。</br> 讓他怎么接受,被他看著長大的小蜜芽兒竟然交了男朋友,還是那個他一直信任有加的臭小子!</br> 蜜芽兒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說:“小舅舅,你想多了吧,其實(shí),其實(shí)也是這次他從美國回來,回來找我,我們才,我們才考慮著在一起的,以前我們通信真得沒有其他……都是交流學(xué)習(xí)的,還有對一些生活的感悟?!?lt;/br> 童昭嘆息搖頭無奈:“得了吧,你沒那心思,我還勉強(qiáng)相信一點(diǎn),但是他能沒那心思?他沒那心思,回來后為什么不第一時間來找我,來找你四伯,反而去找你?他回來才多久,就能和你在一起了,你以為他之前沒什么打算?”</br> 說著,他忍不住戳了戳小外甥女的腦門:“小笨蛋,被人家賣了還給人數(shù)錢呢!”</br> 蜜芽兒噘嘴,無奈地道:“小舅舅,競越哥哥不會賣我的……”</br> 這話聽得童昭又好氣又好笑:“他敢!他敢賣你,我把他給宰了!”</br> 蜜芽兒趕緊拽著童昭胳膊搖晃撒嬌:“小舅舅你消消氣,不就隨口說說嘛,他從小就聽你的話,簡直是把你的話當(dāng)圣旨,你說咋樣他就咋樣的,你罵他,他大氣都不敢喘的,你說你犯得著和他生氣嗎?”</br> 童昭聽了,搖頭笑:“小蜜芽兒,你也不用這么拍我馬屁,以為把我夸上天,我就不提這事兒懶?蕭競越那臭小子,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早瞄上你了呢……”</br> 他皺眉想了想:“可能你十幾歲時候,他就有心思了,當(dāng)時別人說他和你們學(xué)校的一個女生在談朋友,他不是特意跑回去解釋嗎?他還整天沒事獻(xiàn)殷勤,給你寄這個那個的?!?lt;/br> 想想就來氣,蜜芽兒才多大,他就存著這心思?看來是揍輕了。</br> 蜜芽兒連忙搖頭:“小舅舅,你想多了,真想多了!怎么可能呢!”</br> 童昭勾唇笑了笑,沒說話。</br> 蜜芽兒只好轉(zhuǎn)移話題:“小舅舅,還是說說小舅媽那事兒吧,你看看回去后在,怎么勸勸兩位老人家,好歹安一下他們的心啊?!?lt;/br> 提起芮一蕊的事兒,童昭仰臉,微微皺起眉頭。</br> “她這個人,應(yīng)該是想出國?!?lt;/br> “???”</br> 蜜芽兒真是沒想到:“她想出國,那你怎么辦呢?”</br> 童昭當(dāng)然是不可能出國的,童昭才三十六歲,如今調(diào)回北京,政途上一片光明,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出國的。如果芮一蕊要出國,就算是不離婚只是兩地分居,也不可能,因?yàn)橐酝呀裉斓牡匚?,海外關(guān)系什么的都是要上報(bào)的。</br> 童昭挑眉,慢悠悠地說:“其實(shí)……她已經(jīng)和我談過了,我們已經(jīng)決定,挑一個好時候就離婚了。她走她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dú)木橋,就這樣?!?lt;/br> 聽到這話,蜜芽兒沉默地坐在那里,很久沒吭聲。</br> 可以說,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姥姥姥爺在內(nèi),他們多少都意識到了,也許童昭會離婚。</br> 童昭離婚這件事,仿佛一個靴子,一直懸掛在那里,現(xiàn)在終于落地了。</br> 蜜芽兒聽到這個,真不知道是該說恭喜還會說遺憾。</br> 她抬起頭,安靜地瞅著小舅舅,看他那樣子,好像并沒有太難過的樣子。</br> “小舅舅,你,你后面什么打算?”</br> “我一個即將離異人士,能有啥打算,走一天算一天吧?!?lt;/br> 蜜芽兒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心疼,攬住他的胳膊:“小舅舅,你如果不高興,可以給我說說,雖然我也不太會開解你,可是說出來就好受一些啊?!?lt;/br> 童昭聽了,不由笑著捏了捏她鼻子。</br> “你現(xiàn)在和蕭競越在一起,正開開心心的,聽我這喪氣事兒不影響心情啊?”</br> “不影響!”蜜芽兒干脆地道:“人家不是說,一份痛苦兩個人承擔(dān)就變成了一半的痛苦,一份快樂兩個人分享就變成了兩倍的快樂嗎?有啥事兒說出來,總比你悶在心里強(qiáng)。”</br> 童昭笑望著自己這小外甥女,片刻后,輕嘆了口氣,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br> “蜜芽兒,我是希望,你能擁有一份愛情,一份獨(dú)一無二純潔如雪的愛情。愛情對于我們這一輩人來說,其實(shí)是奢侈。我們要考慮的太多,負(fù)擔(dān)的也太多。你們這一輩,終于可以擺脫那些負(fù)擔(dān),真真正正地去享受愛情?!?lt;/br> 蜜芽兒聽著小舅舅這話,忽而想起幾年前,當(dāng)小舅舅和小舅媽相親時,在那慕田峪長成上,小舅舅說起他曾經(jīng)的故事。</br> 她笑不出來了,偎依在小舅舅身旁,低聲道:“小舅舅,愛情這個東西,其實(shí)和年紀(jì)沒有關(guān)系,只要你愿意,哪怕五十歲,哪怕六十歲,都能獲得愛情。更何況你還這么年輕,你正是最好的時候啊?!?lt;/br> 童昭兩手拄著額頭,低頭在那里悶聲說。</br> “蜜芽兒,我第一次愛上一個女孩兒的時候,那個女孩兒也就比你大兩歲吧,但是我覺得不合適,我沒有那么的心力去追逐,所以我放棄了??墒乾F(xiàn)在想想,那時候也還年輕,為什么要那么輕易放棄呢?”</br> “后來和你小舅媽談,其實(shí)我們都心知肚明,就是找個合適的結(jié)婚,彼此都別被催來催去的了,當(dāng)然了,能彈談得來,彼此不給對方扯后腿,那是更好的了。這些年,我也承認(rèn),我對她沒多少付出,當(dāng)然了她對我也沒有什么付出。我們都是自私的人,因?yàn)闆]有什么感情基礎(chǔ),我們都不想輕易多付出?,F(xiàn)在她有她的追求,她追求美國的自由平等,她想做美國那種獨(dú)立的女性,而我,無法給她提供那樣的環(huán)境,我們也不合適?!?lt;/br> 童昭是機(jī)關(guān)里的干部,這幾年行事自然越來越?jīng)]有年輕時的肆意,就連穿戴都漸漸正經(jīng)起來。這和芮一蕊追求自由追求開放的性格是恰好背道而馳的。</br> 童昭說到這里,忽然自嘲地笑了聲:“我戀愛了一次,結(jié)婚了一次,兩次的結(jié)局竟然都是一樣的,因?yàn)樗齻冇凶约旱淖非?,我也不愿意放棄我的事業(yè)。這算不算是我咎由自???”</br> 蜜芽兒看他這樣,難受,低聲說:“只是沒遇到合適的,小舅媽就算和別人結(jié)婚,估計(jì)也是一樣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陪著她出國。”</br> 童昭有些疲憊地靠在蜜芽兒肩膀上:“過來,讓小舅舅靠一靠?!?lt;/br> 蜜芽兒趕緊伸出胳膊來,摟住了他:“我還可以把懷抱也借給你!”</br> ~~~~~~~~~~~~~~~~~~~~</br> 童昭辦理了離婚手續(xù)。</br>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多余的話,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去了說民政局。至于芮一蕊和那個老外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至于以后芮一蕊打算如何,誰也沒有多說。</br> 芮一蕊的父母后來特意過來童家,痛哭流涕,好一番道歉,說對不住。</br> “一蕊這孩子從小就是個倔強(qiáng)孩子,可是好歹大人說的話她還聽,后來下鄉(xiāng)了,在鄉(xiāng)下待了那些年,整個人就跟變了一樣,和她說什么,她聽不進(jìn)去,我們說的話不算數(shù)?。 ?lt;/br> 到了這個時候,童父童母也是沒什么可說的,反正離婚也離婚了,事情都這樣了。</br> 好說歹說,送走了芮一蕊的父母,童父童母相對兩無言,最后還是童母說:“咱以后可不能隨便催著童昭結(jié)婚了,就算是他自己要結(jié)婚,也得好好考慮清楚,再來一次,那是要了我們的老命啊!”</br> 童父也說:“是啊,他年紀(jì)也不小了,折騰不起了。再說,這還要名聲呢,離婚的名聲,傳出去也不好聽?。 ?lt;/br> 童昭是走政途的,離婚這種事自然對他影響不好,不過好在只離婚一次。從政的人,你離婚一次還好,畢竟誰沒個識人不清的時候,誰沒個過不下去的時候,可是你絕對不能離婚兩次的。</br> 一個從政的人,離婚兩次,那基本政途也跟著完了。</br> 老兩口有了這想法,也就不說童昭啥了,從此后你想結(jié)婚就結(jié)婚,不想結(jié)婚先單著,反正他們是不敢催了。</br> 至于沒有孫子孫女?這不是還有蜜芽兒嗎?</br> 童母摟著蜜芽兒說:“蜜芽兒啊,姥姥怕是沒孫子孫女了,這以后就你一個了,以后姥姥這房子,都留給你,還有咱家錢,也都是你的,不和你娘你小舅舅留,讓他們喝西北風(fēng)去!”</br> 蜜芽兒聽了忍不住噗地笑出來。</br> 其實(shí)姥姥說這話當(dāng)然是賭氣呢,若論起錢來,自己娘可是闊太太一個,自己舅舅以后政途光明,錢什么的根本不重要。</br> 不過她還是乖順地回說:“是是是,以后都是我的了,姥姥姥爺也是我的,我給你們養(yǎng)老送終,不用指望小舅舅,也不用指望我娘!”</br> 這話聽得童父童母更高興了,他們就喜歡蜜芽兒,聽蜜芽兒說這個開心得很。</br> 就在蜜芽兒的各種勸慰中,老兩口漸漸地從那兒子離婚的傷痛中走出來,童母甚至還學(xué)著和樓下的老姐妹一起跳起了“迪斯科”。</br> 蜜芽兒剛開始看到姥姥跳迪斯科還有些吃驚,后來一看,這不就是多少年后大家如雷貫耳的廣場舞嘛!</br> 看著姥姥逐漸沉浸在迪斯科中,蜜芽兒也就放心了。</br> 老人家有個寄托好,有個寄托才能有自己的人生,人老了后,如果精神都寄托在年輕人身上,很容易患得患失。</br> 這邊剛安撫好自己姥姥姥爺,想著回學(xué)校去,有時間和蕭競越聚一聚了。自從小舅舅家里出了這事兒,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和蕭競越認(rèn)真約會了,都是他急匆匆地過來,陪著自己和姥姥說說話什么的。兩個人最多的相處就是她送他下樓,在樓下站著說一會兒話。</br> 誰知道她剛回學(xué)校,就得到個消息,爹娘要來北京。</br> 原來知道童昭離婚了,童韻不放心,便說過來,可是這哪是說過來就過來的呢。童韻現(xiàn)在是市里銀行行長了,不敢說日理萬機(jī),但絕對是一攤子的事兒,不能輕易離開,而顧建國那邊,集團(tuán)公司的項(xiàng)目這一樁那一樁,關(guān)鍵時候,都得他簽字哪!</br> 兩口子都是大忙人,誰也沒法說走就走。</br> 好不容易這個也忙那個也忙,總算是忙出了個頭目,最后騰出個時間,兩口子讓司機(jī)開著車,一路從老家趕到北京來了。</br> 顧建國又不是當(dāng)官的,哪里來的司機(jī)和車?。科鋵?shí)是他現(xiàn)在自己買車了。</br> 這年頭私人想買個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得一層層給政府打報(bào)告,證明自己確實(shí)需要用車,而不是要倒賣車,歷經(jīng)了各種手續(xù)和麻煩,顧建國擁有了人生中第一輛車——豐田皇冠豐田皇冠。</br> 一輛價值高達(dá)三萬多元的豐田皇冠,成為了顧建國的個人用車。</br> 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北京后,顧建國先是和司機(jī)一起把后車廂運(yùn)送來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卸下來了,又一件件地往樓上抬。</br> 童母看著心驚:“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俊?lt;/br> 知道這個女婿現(xiàn)在有錢,可是再有錢也沒想到竟然開著一輛私家車來,更沒想到竟然帶了這么多東西,家里能放得下嗎??</br> 顧建國笑著說:“其實(shí)是我娘準(zhǔn)備的,我娘說,這些都是鄉(xiāng)下自己種的,比外面的好,說市面上的那些還不如這個呢。比如咱這黍子還有黃米,都是今年新打下來的……還有這個油,自己用花生榨的?!?lt;/br> 童母聽著,感動又感慨,一時問起來:“你娘現(xiàn)在怎么樣,挺好的吧?之前不是說跟著你舅去了國外嗎?現(xiàn)在回來了?”</br> 顧建國連忙說:“是,早回來了,之前去國外是去看看把我外公的骨灰運(yùn)回來,現(xiàn)在運(yùn)回來給安葬在上海郊區(qū)了。我舅舅本來說想帶她去美國生活,她說住不慣,后來我舅舅說讓她去上海住,特意給她把之前的老房子都買回來了,她也說住不慣。畢竟在鄉(xiāng)下這么多年了,說就喜歡老鄰居老街坊的,說說話,也習(xí)慣了,所以如今就在鄉(xiāng)下住著呢?!?lt;/br> 童母聽著連連點(diǎn)頭:“說的是,還是在鄉(xiāng)下住著好,吃得好,空氣也好,能吃新鮮菜。說起來你娘這輩子也真是福氣,生了五個兒子,又得了那么多孫子,還有個蜜芽兒這么好的孫女,你說多福氣?。 ?lt;/br> 感慨啊,同樣是人,怎么人家就那么多孫子孫女的,自己就一個蜜芽兒呢?人比人氣死人哪!</br> 童韻這次過來,一個是因?yàn)槊垩績旱氖?,她不放心,特意趕過來想了解下情況,另一個卻是因?yàn)橥训氖铝恕?lt;/br> 這個時候聽自己娘這么說,連忙道:“娘,你也別羨慕我婆婆,人家還羨慕你呢,你說你也不用看孫子孫女的,還守著個蜜芽兒孝順你,多好??!”</br> 童母聽了苦笑不已:“你倒是會安慰我,蜜芽兒是好,可是我也希望童昭趕緊有個孩子啊!”</br> 童韻坐過去,給她捶背:“他現(xiàn)在就是沒有,有什么辦法呢,你得想開才行,想不開,白白給他壓力!”</br> 童母想想也是,搖頭嘆息:“算了,算了,不提他了,隨他怎么去吧,以后就當(dāng)沒這個兒子,我也不用操心也不用犯愁了!”</br> 童韻樂了;“就是,好好想想你外孫女吧!”</br> 提起外孫女,自然說到了蜜芽兒和蕭競越的事,童母感慨說:“說起來,競越那孩子真是個好孩子,這些日子,多虧了他,沒事就往這邊坐坐,陪著你爸爸下棋聊天喝茶的,還會和我這老媽子逗樂。人說女婿頂半個兒,我看這外孫女婿能頂多半個兒子,比童昭那些小子強(qiáng)。”</br> 說起這事兒,童韻便掃了一眼旁邊的蜜芽兒。</br> 蜜芽兒心里有愧,暗暗吐吐舌頭,趕緊低下頭去,不敢吭聲。</br> 顧建國見了,忙咳一聲,打岔說:“其實(shí)這次我們來北京,還有一件事,就是我想考察下北京的房地產(chǎn)市場。”</br> “北京房地產(chǎn)市場?爹,你真要來北京發(fā)展了?”</br> 蜜芽兒聽了不可謂不驚喜,她忽悠著她爹來北京已經(jīng)好些年了,現(xiàn)在爹終于決定要進(jìn)軍北京房地產(chǎn)了嗎?</br> 童韻瞥了蜜芽兒一眼。</br> 蜜芽兒趕緊噤聲了。</br> 她談對象的事,她娘是后來才知道信的,估計(jì)現(xiàn)在還惱著。</br> 雖然說自己娘對蕭競越一直挺欣賞也挺感激,可是并不意味著自己可以隨便談個戀愛瞞著娘。</br> 童父聽著,也是有些意外:“打算在北京搞房地產(chǎn),現(xiàn)在有什么計(jì)劃沒?”</br> 顧建國對這個老丈人一直是敬重有加的,當(dāng)下恭敬地說:“咱們中國的提租補(bǔ)貼政策已經(jīng)施行了兩三年了,這兩三年里,我也研究過國家的政策了,以后應(yīng)該是要逐步廢除福利分房,把住宅作為商品來流通,現(xiàn)在我們有些城市已經(jīng)有了出讓土地的先例,這說明以后住宅慢慢地將主要以購置的方式為主了。”</br> 童父對于房地產(chǎn)并不太懂,聽顧建國說得頭頭是道,不由點(diǎn)頭:“然后呢?”</br> 顧建國一看老丈人有興趣,繼續(xù)說起自己的想法來:“今年上半年,□□頒發(fā)了一個通知,是叫《在全國城鎮(zhèn)分期分批推行住房制度改革實(shí)施方案的通知》,這說明啥,這意思是說,要在三到五年的時間里進(jìn)行全國城鎮(zhèn)的住房制度改革,以后就要鼓勵職工買房子,比如把以前單位分配的那種公有舊房子買下來,成為自己的,同時也鼓勵開放商自己拍賣土地后建造房子,再賣給老百姓?!?lt;/br> 童母一聽,好像這事兒還和自己有關(guān),連忙問道:“那咱這房子呢,咱這分配的房子,也得買了?”</br> 童韻見自己母親問起這個,連忙說:“媽,咱這房子,產(chǎn)權(quán)其實(shí)還是醫(yī)院的,只不過由咱來住。以后改革的話,可能是咱出錢,約莫也就是出一兩萬的錢,把這個房子買下來,買下來后就歸咱自己所有了?!?lt;/br> 顧建國連連點(diǎn)頭:“對,買下來后就歸自己了,而且有些單位,福利待遇好,也為員工著想的話,還會補(bǔ)貼一部分,這樣員工自己花的錢更少了?!?lt;/br> 花的錢再少,那也得花錢。</br> 童母看看自己這房子:“花一些錢,就把房子買下來,這主意也不錯?!?lt;/br> 顧建國恭敬地笑著說:“娘,你放心,這買房子的錢,你不用操心,我們到時候給你買。我和童韻常年不在二老身邊,也沒法孝敬二位,我們出了這錢,把房子買下來,算是我們的一片心意?!?lt;/br> 童母連忙道:“這哪能讓你們出錢!”</br> 童父也是搖頭。</br> 不過說歸說,心里終究是舒坦的,兒子離婚了,家門不幸,縱然跳了迪斯科散心,心里也還是不好受??墒乾F(xiàn)在女兒和女婿這么恩愛,也孝順得很,老兩口算是得了安慰。</br> 這邊童韻夫婦陪著老兩口說了一下午話,把老兩口哄得笑逐顏開,到了傍晚時候,童韻就說帶著蜜芽兒出來,去蜜芽兒學(xué)校逛逛。</br> 蜜芽兒當(dāng)然是明白,哪是什么逛學(xué)校,這是找蕭競越出來聊聊呢。</br> 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再說蕭競越這人也不差,應(yīng)該不至于被嫌棄吧?</br> 當(dāng)天童韻是在一家大飯店請的客,這家大飯店可以說是北京說一說二的了,當(dāng)晚又特意請來了顧建黨。</br> 蕭競越是剛從實(shí)驗(yàn)室出來,忙了一天,雖然還是襯衫西褲,可到底有些灰頭土臉的,一聽說童韻和顧建國來了,趕緊過來。</br> 童韻和顧建國對蕭競越倒是熱情,畢竟以前有著交情的。</br> 只不過,再多的交情,也抵不過聽到蕭競越拐跑女兒后的那種不可思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