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周五這天上午沒什么事情, 難得可以晚起一次。
其實早在身側的人起來時溫言就恍恍惚惚的醒了,但她最近實在是太累了,睡眠不足, 轉(zhuǎn)身的功夫就又睡了過去。直到她徹底睡足了,意識逐漸從昏沉中有了絲清明,人還是倦倦的闔著眼賴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等著十點的鬧鐘。
寬敞的臥室里窗簾緊閉, 被褥散發(fā)著陣陣的暖意。溫言慵懶的翻了個身, 舒舒服服的趴在床上,貪婪的享受著這個清晨的靜謐安寧。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任由它在床頭柜上振了半天,溫言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這不是她的鬧鈴聲。
她伸手摸過來舉到眼前懶懶的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本地的陌生座機號碼。她接起來, 嗓音里帶著清晨特有的沙啞:“喂, 你好?”
“溫小姐, 您好, 這邊是寵物生活館。上周您寄養(yǎng)了一只英短在我們店里, 當時您說先寄養(yǎng)一周,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天的時間了。”
溫言把這事兒徹底忘到了腦后,經(jīng)他一提醒才?恍然記起來, 連聲抱歉:“喔……不好意思, 最近太忙了。今天晚上,晚點時間我過去接吧。”
想了想,她又猶豫著問:“那個……貓,它還好吧?”
對方笑了笑:“很好,很健康。還跟送過來的時候一樣高冷。”
掛了電話,溫言迅速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今天下午她還有個工作, 是在某商場里的品牌開業(yè)活動,流程不長,大概四五點鐘就能結束的樣子。對方是個近兩年大熱的新晉服裝品牌,之前跟公司談過,表達了合作意向,公司對這件事極為看重,她這次也是以準代言人的身份出席。
溫言擠上牙膏,叼著牙刷走進廚房里找吃的。
冰箱上貼著一張白色的便簽紙,上面兩行黑色簽字筆寫下的清峻字跡:
“晚上六點,古城老院。”
“早餐在微波爐里,熱兩分鐘。”
溫言抓了抓頭發(fā),轉(zhuǎn)身按下了微波爐的按鈕。
從前一天晚上開始陸淵就反復叮囑了她幾次,晚上六點,一定?不能遲到。她聽這吃飯的地方,揣測著像是要去見長輩,便問他要不要帶些東西,又被他干脆的拒絕
了。
“你把自己準時帶過來就行了。”
溫言沒再堅持。
吃飯的地方跟活動地點離的不算遠,她特意自己開了車,早早的到了現(xiàn)場。
這次的代言人一共有四位,其中有兩位是當紅流量男團的成員,現(xiàn)場被他們的女友粉圍的水泄不通,工作人員跟保安艱難的舉著擴音器維持著秩序,話一出口就瞬間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之中。
因為到場粉絲太多,活動拖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正式開始。
溫言站在舞臺上離主持人最遠的位置,跟著現(xiàn)場不時爆出的歡呼聲機械的拍手鼓掌,整個人心不在焉的走著神。
想到晚上的見面,她還是覺得不安。
她跟陸淵之間的家庭差距太深了,她本身也不是討人喜歡的性格,于情于理,她都不覺得他的家人有任何一個理由接受她。
這個問題他們很早以前就談到過。陸淵說他會解決,她心里其實并不相信,但在他面前只能保持沉默。
那天在病房里,他說的那番話還歷歷在耳。不管當初是出于什么心理選擇了在一起,既然這段關系已經(jīng)開始了,她總不能什么也不付出,除了感情的事情上她沒有辦法,其它的事情,她還是想盡量去改變。
但有些話,是她永遠也沒辦法跟他說出口的。
比如,她心里的未知,猶豫,還有自卑。
她不是立志要嫁進豪門的女明星,她當然也沒有她們那股所向披靡的上進心。
有時夜半中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她看著身邊的人安靜的側臉,甚至會恍恍惚惚的想,如果時間真的能停下來就好了。她不想去面對可能會發(fā)生的一切,不管結果是好的還是壞的,她只想躲在安全的舒適圈里,維持現(xiàn)狀。
她不要名分,愛情,也不想?yún)⑴c他的生活。她只想要他的陪伴。
她也深知這不可能。他的家庭不會允許他不結婚,他的性格也不會允許她這樣跟他繼續(xù)下去。她從決定開始這段關系時就已經(jīng)料到了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如今再想逃避,再往后退,未免有些矯情。
溫言不著痕跡的輕嘆了口氣。
陸淵說的沒錯。對待感情上,她就是理性又自私。
活動結束時已經(jīng)快五點鐘了。溫言在工作人員的護
送下,穿過人群匆匆的離開了現(xiàn)場。
一同參加活動的還有同公司的其他藝人,公司安排了車輛,她打過招呼后,自己繞回了地下停車場。
溫言站在車前從包里掏鑰匙,身后忽然有人叫她:“溫小姐!”
她下意識的回過頭。
來人是今天活動品牌的營銷負責人,她之前見過一次,模糊有些印象。
溫言習慣性的禮貌頷首:“您好。”
對方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冒昧來打擾您。是這樣,我們集團的副總一直很欣賞您的作品,想跟您當面聊聊,不知道您晚上是否有時間?”
溫言心下覺得唐突和詫異,遲疑了一瞬,輕聲回絕道:“不好意思。晚上我還有別的安排。”
對方語氣極客氣,可說出口的話完全是另一回事兒:“剛才?跟您公司那邊側面了解過,您晚上似乎沒有其他的工作行程。如果是不太重要的私事的話,我個人還是建議您先放一放,畢竟我們接下來還是要談合作的,您說是吧。”
溫言暗暗擰起眉,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那人看了她一會兒,溫和的笑道:“而且,聽說我們齊總,跟您還是舊識呢。”
溫言一愣,瞬間反應過來。
對方特意給她留出了幾秒思考的時間,繼續(xù)笑道:“所以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說,其實這頓晚飯,也就相當于工作餐,或者朋友見面。您也不必覺得拘謹,以后達成合作,我們見面的機會還會有很多。”
溫言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已經(jīng)沉到了底。
這次的代言如果簽訂,會是她的第一個個人代言,意義重大。再加上是當紅的時裝品牌,出手闊綽,這是很多藝人搶都搶不上的資源,公司對此事極其看重。
她心里清楚,公司肯掏錢養(yǎng)她這種人這么久,就是為了這一天。她出道五年,也是直到現(xiàn)在事業(yè)才?剛有了一點起色,公司拼命的給?她安排工作,目前也還是處于回本兒的階段。這會兒如果因為她個人的原因搞砸了這件事,她大概想得出,公司能對她做出什么事情。
對方暗暗觀察著她臉色的微妙變化,最后,恭恭敬敬的微笑道:“齊總在車里等您。溫小姐,這邊請。”
那人彎身給?溫言開了后座的
車門。車里的人靠在座位上,長腿慵懶的疊在一起,手指輕輕的敲著窗檐,轉(zhuǎn)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溫言低著頭,沉默的上了車。
車子緩緩駛離了停車場。
后排的兩人都安靜的坐著,也不看對方,也不說話。只不過,一個悠然自得,一個面若寒冰。
司機偷偷的瞟了一眼后視鏡,覺得車里的氣氛實在是詭異。
半響,溫言拿出手機緩慢的編了條信息:公司臨時有工作,晚上我去不了了。抱歉。
半分鐘后,陸淵打?了回來。
手機接連振了幾次,都被溫言迅速的掛掉。
她嘴唇緊緊抿著,面色還是鎮(zhèn)定?的,可腦袋里已經(jīng)想象的出電話那頭的狀況,心里一陣一陣悶的發(fā)慌。
電話響到第五次的時候,齊遠轉(zhuǎn)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接吧。陸公子的脾氣怕是也不太好,回頭再找你的麻煩怎么辦。”
“再說了,咱們老朋友間敘敘舊,又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對吧。”
溫言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齊遠慢條斯理的倒了顆煙塞進嘴里,捏著打?火機漫不經(jīng)心的把玩著。
“快接啊。待會兒跟我吃飯的時候,我可希望你能專心一點,別再心不在焉的想著別的男人。”
溫言沉默片刻,接起了電話。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對方的聲音里聽得出來正處于爆發(fā)的邊緣,語氣已是極力的克制。
溫言下意識的攥緊了腿側的裙擺,嗓子因為緊張而有些干澀的黯啞:“公司突然有點事情。我在回去的路上。”
陸淵深深的吸了口氣,盡量保持著鎮(zhèn)定?:“溫言,今天晚上的見面很重要。”
溫言停頓了幾秒,艱難的低聲道:“我知道。但這件事情……真的推不掉。”
陸淵控制不住的火了起來:“什么事兒推不掉?你自己的所有事情都重要,一涉及到我就全都不重要?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你做決定之前有沒有替我考慮過一秒鐘?”
溫言沉默的承受著他的怒氣,良久,輕聲回了一句:“對不起。”
齊遠在一旁輕揉著額頭垂眼聽著,極輕的嗤笑了一聲。
電話那頭許久沒有說話。
半響,陸淵的聲音
沉了下來,話里間聽不出情緒:“什么時候結束。”
溫言覺得胸腔里憋悶的厲害,深吸了口氣,聲音壓的很低:“現(xiàn)在還不知道。”
他的語氣沉悶,像是妥協(xié):“你快一點,然后盡量趕過來。”
溫言心里知道不可能,但此刻也只能輕輕應聲:“好。”
她掛了電話,臉色蒼白的有些難看,靠在座位上望著窗外?一言不發(fā)。
齊遠終于點燃了嘴里那顆煙,遠遠的睨著她,唇角帶著抹說不明的譏諷笑意。
“看來溫小姐很久沒有撒謊,都有點生疏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其實很喜歡齊遠這種人設。
可能是年代的原因,我看小說的時候流行的還是霸道總裁下強取豪奪的分支,各種暴力,語言上,肢體上,還有床上……導致我看小說時對男主的容忍度一向很高(當然我并不支持女主斯德哥爾摩),現(xiàn)在的小甜文和暖男什么的根本看不下去,蓋章是個抖m無疑了。
強取豪奪的沒落真是令人遺憾。深深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