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
外面的雨其實并不算大。
溫言先打車回了?商場, 路上寵物店老板給她打電話,問她今天還來不來,他們十點鐘就要打烊了?。
她取了?車, 從?商場的停車庫出來,沿著三環(huán)路一路疾馳。
遠(yuǎn)方的天際漆黑。街上車水馬龍,霓虹繁華。
溫言緊握著方向盤,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著前方, 意識早已經(jīng)抽離了?出去?。
今天晚上, 她其實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淡定。只?不過她更清楚的知?道,不安、恐懼、憤怒,這些情緒除了?會讓別人感到興奮以外, 一點兒用?處也沒有,根本不需要表現(xiàn)出來。
對方已經(jīng)把話講的十分直白?。她現(xiàn)在既?沒有還擊的能力, 總該做好最壞的心理準(zhǔn)備。
溫言抬手打開了?副駕一側(cè)的車窗, 涼風(fēng)卷攜著雨水灌進(jìn)來, 滴嗒嗒的打在皮質(zhì)的座位上。
良久, 她抿著唇沉沉的出了?口氣, 夜色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您過來了?。”
寵物店老板正在做最后的清潔工作, 聽到開門的聲響直起身來,熟稔的朝她打了?聲招呼。
溫言看著還沒干透的地磚, 站在門口處猶豫著沒有邁步。
店主看出她的顧慮, 忙道:“喔,沒關(guān)系的,您進(jìn)來。”
溫言走進(jìn)來,回頭看著地上的一串鞋印,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應(yīng)該早點過來的。”
店主笑了?笑, 溫和的說:“雨天都是這樣的。”
他把拖把放回了?角落里,帶著溫言走到柜子前,打開了?玻璃門。
溫言隔著玻璃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看,貓的狀態(tài)看起來似乎比她照顧時要更好一些,模樣兒還跟之前一樣,傲嬌又慵懶,見到她的一瞬倒像是眼前一亮,扭著身子慢吞吞的爬了?起來。
她有些生?疏的抱起它,輕輕地掂了?掂,感覺好像比之前更重了?。
她低頭戳了?一下?懷里的小家伙,低聲說了?句:“你胖了?。”
它像是聽懂了?一般,不太高興的扭過頭,留給她一顆圓潤的后腦勺。
付過錢后,店主幫溫言把貓裝好,戀戀不舍的跟它道別:“回家吧,再見啦。”
溫言站在一旁看著,有些匪夷所思,不太能體會的了
?這種愛貓人士的心情。
她真誠的道謝:“貓照顧的很好,比我之前照看的要好多了?。謝謝。”
店主笑道:“應(yīng)該的。喔,對了?——”
他彎腰從?柜臺下?拿出一個黃色的毛絨小玩偶,遞給了?溫言。
“這個玩具它好像很喜歡,送給它吧。”
溫言一手撐著傘,把貓安置好,回到駕駛位上系好了?安全帶,啟動車子的一瞬,又忽?停住了?手上動作。
她突?感到有些遲疑,不知?道現(xiàn)在該去?哪兒。
一個是身后她自己的家。她有快兩周沒回去?過了?,現(xiàn)在車子就停在小區(qū)旁,竟?恍惚有種很久沒回來過的陌生?感。
另一個選擇是陸淵的公寓。
溫言一手把著方向盤,抓了?抓頭發(fā),有些煩躁的嘆了?口氣。
這個晚上事情太多,她還完全沒來得及去?想要怎么回去?面對他。
陸淵本來脾氣就不好,??況今天錯的還是她。這會兒他還沒打電話催她就怕事態(tài)已經(jīng)是有些嚴(yán)重了?,想到他正黑著臉等?著她回去?,還有少不了?會發(fā)生?的爭執(zhí)……她不想回去?。
可她也知?道,這事兒逃不掉。陸淵那性子是不可能委屈自己生?悶氣的,她要是敢晾著他一個人,他肯定會直接過來把她揪起來,那個時候的他會更可怕。
溫言煩惱的皺著眉坐直了?身子。
她側(cè)頭看了?眼副駕座位上的小家伙,正舒舒服服的趴在包里懶洋洋的舔著爪子,感覺到她在看它,抬眼跟她對視了?兩秒,又低下?頭繼續(xù)原本的動作,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
人不如貓。
她羨慕又認(rèn)命的啟動了?車子。
溫言手里拿的東西太多,到門口時,艱難的按著門上的密碼按鈕。
密碼按到第三位的時候,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溫言下?意識抬起頭,正對上了?陸淵的目光。
室內(nèi)光線昏暗,映得屋里的人臉色更加難看。兩人對視了?片刻,溫言謹(jǐn)慎的觀察著他的神色,沒有先開口。
眼前的人唇角緊繃,臉色陰沉,目光冰冷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視線向下?,瞥到她手里的貓,神色瞬間似乎變得更加不悅。
溫言這才恍?想
起來他嚴(yán)重的潔癖,躊躇的拎著貓,進(jìn)退兩難。
隔幾?秒,他側(cè)身,示意她進(jìn)去?。
溫言猶豫著問了?一句:“貓,可以嗎?”
陸淵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你不是都帶過來了?。”
溫言仍舊站著著沒動,語氣遲疑:“它有點掉毛。”
陸淵略微不耐的伸手把人拽了?進(jìn)來:“你也掉。”
溫言:“……”
她放置好東西,余光瞟了?眼沙發(fā)上正等?著她的人,輕輕地吸了?口氣,低著頭走了?過去?。
陸淵瞟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問:“忙完了??”
溫言應(yīng)聲:“嗯。”
他的語氣聽上去?平靜的有些異常:“什么工作這么急,說來聽聽。”
溫言心底一凜,暗暗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冷淡,她無?判斷他只?是隨口一問,還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
半晌,見她一直不說話,陸淵瞥她一眼,沉聲道:“問你話呢。”
溫言抿著唇沉默了?片刻,最后穩(wěn)妥的試探著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陸淵冷眼看著她這副難得低眉順眼的模樣,心里再大的火兒也發(fā)不出來了?,倒是憋的他自己心煩難受。
他從?桌上摸了?顆煙塞進(jìn)了?嘴里,伸手拿起了?打火機。
溫言下?意識的抬眼看了?看他,又默默的垂下?了?視線。
陸淵心里好氣又好笑。他知?道她不愛聞煙味兒,擱往常她肯定直接起身走開了?,這會兒理虧,人也沒脾氣了?。
他握著打火機無聲的看了?她一會兒,冷淡的撂下?一句“早點睡吧”,起身去?了?陽臺。
身后的人看著他的背影,松了?口氣。
陸淵抽煙時接了?個電話,聊的久了?些。再回來時,屋里沒有一點動靜。
他推開臥室門,房間內(nèi)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壁燈,人已經(jīng)躺到了?床上,安安分分的側(cè)臥在一側(cè),臉還是朝著他這邊的方向,只?不過全都埋進(jìn)了?被子里,只?留了?半個額頭在外面。
他安靜的看了?一會兒,放輕腳步走進(jìn)來關(guān)了?燈。
躺下?的瞬間,他感覺到,身側(cè)的人從?被子里鉆了?出來。
兩人正對著彼此,各懷心事,誰也沒有先開口。
氣氛
長久的沉寂著,仿佛沒有盡頭。
陸淵逐漸有些睡意,意識開始有些昏沉的時候,手臂忽?被人輕輕的碰了?一下?。
那力道實在太輕,停留的時間又極短,如果不是她的指尖微涼,他可能還會以為是錯覺。
陸淵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房間內(nèi)的窗簾拉的嚴(yán)嚴(yán)實實,外面一點光也透不進(jìn)來,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只?能依稀辨認(rèn)出她身體的輪廓。
良久的寂靜后,溫言輕輕的翻過身背向了?他。
陸淵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天,心里默默的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拉進(jìn)了?懷里。
懷里的人像是沒有料到,身體僵了?一瞬。半響,她抬起頭,柔軟的頭發(fā)蹭到了?他的下?巴,撩的他癢癢的。
溫言低聲問:“你還在生?氣么。”
陸淵沒說話。
遲疑了?半天,溫言又輕聲問:“今天是不是要見長輩的。”
陸淵淡淡的“嗯”了?一聲,聽不出是什么情緒。
溫言猶豫著開口:“明天,或者后天,還能不能……”
陸淵撫著她的頭發(fā),聲音像是有些無奈。
“下?次再有機會的吧。”
懷里的人沉默了?半響,無聲的點了?點頭。
陸淵又淡聲問:“你晚上的工作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
溫言想了?想:“八點多。”
陸淵輕輕擰眉:“?后又回家里去?取貓?”
“不是,我之前送到寵物店里來著。”頓了?頓,溫言又低聲說,“我忘了?你可能不喜歡。”
陸淵有幾?秒沒有說話。
隔了?片刻,他淡淡道:“我沒有不喜歡你帶回來。我是以為,你事情結(jié)束了?會先給我打電話。”
“你是不是不想見我的家人?”
他的聲音聽起來極為平靜,仿佛并沒有絲毫的不悅,只?是單純的冷靜探討。
溫言靜默了?良久,輕輕開口:“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時沒有想到那么多。抱歉。”
陸淵敏銳的察覺出了?她語氣里不太正常的消沉。他聯(lián)想到她從?進(jìn)門以來一直低著頭輕聲細(xì)語的模樣,雖?也可能是出于愧疚,但只?是愧疚的話,還應(yīng)該不至于到這個程度。
他抬起她的臉,語氣探究:“你今天怎么了?。”
溫言安靜了?幾?秒,故作輕松的笑了?下?:“沒什么。只?是有點累了?。”
陸淵揉了?揉她的頭,低沉的語氣真假難辨:“那就別工作了?。在家陪著我好了?。”
溫言有片刻的走神兒,她神情恍惚的動了?動嘴唇,聲音壓得很低:“如果有一天,我不能繼續(xù)做歌手了?——”她停住了?后面的話。
陸淵低頭吻了?吻她的脖子,漫不經(jīng)心的低聲道:“那我會很高興。”
溫言瞬間清醒過來。
她沉默的承受著身上的人越來越重的親吻和氣息,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凌晨兩點。
雨已經(jīng)停了?,萬籟俱靜。
光線昏暗的客廳里,長型的吧臺桌前坐著一個修長的男人身影。
桌上是倒了?半杯的紅酒以及兩個酒瓶,一個已經(jīng)見底,一個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桌前的人一直沉默的低著頭,像是睡著了?。良久,他抬起頭來,緩緩的攤開了?手掌。
他左手的手心上,有一條細(xì)細(xì)的銀質(zhì)項鏈,看上去?像是有些年頭了?,項鏈上掛著一個鉑金的戒指,設(shè)計簡約大方,明顯是一副對戒中的男款。
他怔怔的看著手里的項鏈,隔了?許久才神色不明的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吵架。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兩個人其實都在轉(zhuǎn)變。陸總的脾氣已經(jīng)很克制了,但是理解永遠(yuǎn)要比愛情來的難得多。
官方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