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之下召來的御醫(yī)，自然是派不上用場的。</br>
    鳳九五想要真正掙脫死劫，靠的不是御醫(yī)，而是他自己，還有他識海中潛伏著的清羽之元神。</br>
    此時(shí)，鳳九五的識海之中，蔓延起一條漫長的人道長河。</br>
    刀耕火種、與天爭命、搏殺異獸······人族的歷史盡在這一長河之上，描現(xiàn)萬年輝煌。</br>
    但是鳳九五卻不為這些輝煌所動(dòng)，也沒什么崇敬先圣的念頭，因?yàn)樗?，這長河是來要自己的命的。</br>
    若他受長河侵蝕，也許鳳九五還活著，但鳳九五這個(gè)人格，是再也不復(fù)存在了。</br>
    長河越發(fā)洶涌，一道巨浪掀起，從中行出一道身穿麻衣，看似古拙的身影。</br>
    “姬水出軒轅，天下我為尊。”</br>
    那身影踏出長河，向鳳九五道：“后世周皇鳳九五，為人道之故，得罪了。”</br>
    只見這道古拙身影日角龍顏，雖僅著麻衣，但一身氣吞天下，主宰寰宇的氣魄卻是懾人不已。</br>
    便是如今主宰天下最大一片土地的鳳九五，在他面前也是黯然失色。只因此人乃是九代人皇，是皇朝時(shí)代之前的天下尊。</br>
    “九代人皇，”鳳九五鎮(zhèn)定神色，道，“你一直有意識？”</br>
    先前人道意志的異動(dòng)，可不是假的。并且九代人皇一出面就識得鳳九五，也不像是剛蘇醒的樣子。</br>
    “孤是九代人皇，也不是九代人皇，”只見這位九代人皇搖頭道，“道境之下，無人可長生不朽。便是蓋絕天下的人皇，也無法活過千年之?dāng)?shù)。</br>
    早在他融入人道意志之時(shí)，便已是死了。如今的孤，乃是以人道意志擬化重塑的意識，是人皇，也非人皇。</br>
    至于這些常識，卻是由人道意志灌注，非孤早有意識。”</br>
    “既是人道意志，那就該以人道為準(zhǔn)。如今朕雖非天下之主宰，所轄之地卻是天下最大之領(lǐng)土。你這歷史中的孤魂野鬼，也來侵犯朕？”</br>
    鳳九五猛然喝問，聲聲句句具有其理。</br>
    “還是說，你這九代人皇眼看后輩子孫不爭氣，將輸于朕之大周，想來拉偏架？”</br>
    面對鳳九五的連聲質(zhì)問，九代人皇又是搖頭，道：“周皇說笑了，孤說過，孤乃是人道意志重塑而成，一切皆為人道，后輩之事，是福是禍，就只能看他自己的命數(shù)了。孤找上你，只為一個(gè)目的······”</br>
    九代人皇眸光若電，剎那間閃現(xiàn)的精芒令得鳳九五難以直視，“你的存在，有礙人道?！?lt;/br>
    “你是清羽的最大支持者，沒有你，清羽走不到今日。而清羽，便是最有可能促成大劫的人之一。所以，必須斷掉北周對清羽的支持。”</br>
    “前因后果，孤已說與你聽，周皇，且安心去吧?！?lt;/br>
    一掌探出，如遮天之巨手，霎時(shí)覆蓋鳳九五之識海。鳳九五在此掌之下，無路可逃，便是一向得心應(yīng)手的龍脈之力，也是無法調(diào)動(dòng)。</br>
    說到底，他修成天子武學(xué)是借了清羽之能，待到現(xiàn)在人道意志反噬，便是連一點(diǎn)龍脈之力也無法爭奪到。</br>
    “正好，我也聽夠了，是該送你這歷時(shí)的幽靈去死了。”</br>
    鳳九五在識海中的身影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覆地之掌，由下而上，迎向九代人皇之掌。</br>
    “——”</br>
    無形的震動(dòng)卻是讓鳳九五的識海如處狂風(fēng)暴雨一般，動(dòng)搖不息。躲在掌影后面的鳳九五更是忍不住的哀嚎，意識如同風(fēng)中殘燭一般，隨時(shí)有傾覆之險(xiǎn)。</br>
    說到底，比起交手的這兩位，鳳九五的意識實(shí)在是太弱了。</br>
    “你？清羽！”</br>
    九代人皇認(rèn)得清羽，人道意志雖無清晰意識，但是卻將那些人道之大害者的樣子牢牢刻在九代人皇的腦海里。</br>
    像眼前這位北周的幕后主宰，道門之首，大劫的推動(dòng)者之一，很榮幸地在人道意志的黑名單上名列前茅。</br>
    自他出道以來，殺伐無算，以尸骸鋪路走到今日。天下近十年來死傷之人，與清羽有關(guān)者占三成。</br>
    “你為何能在此時(shí)出現(xiàn)在周皇識海之中，龍脈之力該已封鎖周皇識海才對?！本糯嘶视行┰尞惖氐?。</br>
    非與龍脈之力有關(guān)者，難以解開封鎖。雖能以暴力強(qiáng)摧，但這般行事，先要傷的就是鳳九五的識海。</br>
    若是如此行事的話，明日北周就該宣布陛下龍御歸天了。</br>
    “龍脈之力，擋得住他人，擋不住天子武學(xué)修煉者。因?yàn)樗揪褪且i住修煉者，又怎會(huì)阻止修煉者的靈識入內(nèi)？”清羽施施然地道。</br>
    “你······”</br>
    “你很奇怪，為何我是天子武學(xué)修煉者對吧？我又不是天子，也無啥疆域?！?lt;/br>
    清羽笑道：“但是我與鳳九五氣脈相連，恍如一體啊。更別說，鳳九五修煉天子武學(xué)還是借了我的力。與其說鳳九五是天子武學(xué)修煉者，還不如說我是?！?lt;/br>
    承受山河之重者，是清羽；借龍脈感悟大地者，是清羽。</br>
    天子武學(xué)的修煉過程，基本都是由清羽進(jìn)行。鳳九五與其說是修煉者，還不如說是代替清羽行使力量者。</br>
    這也是清羽最近一段時(shí)間才想明白的。</br>
    鳳九五之所在遭到人道意志的反噬，實(shí)際上是因?yàn)樗鳛辇埫}之力的行使者，沾染了氣息，以致于受到人道意志的主要針對。</br>
    反倒是清羽這位天子武學(xué)的真正修煉者，由于從未使用過龍脈，最多僅是借助九龍鼎天大陣淬體，是以反倒一直未受到針對。</br>
    “如今，也是該位歸原主了，鳳九。”清羽輕笑著對身后的鳳九五說道。</br>
    這一聲“鳳九”，卻是讓鳳九五想到了過往的歲月。</br>
    那時(shí)他還不是北周的九五至尊，心心念念地想登上皇帝寶座。后來他成為周皇之后，也將北周治理得很好，很滿意自己的所為。</br>
    不過最近一年多時(shí)間，在人格消失的威脅下，鳳九五選擇在最后一段時(shí)間里，和家人度過。</br>
    家的幸福感，讓他很安心，也得到了和主宰山河不同的感受。</br>
    “那就交給你了，清羽?！兵P九五十分灑脫地道。</br>
    享受過一言令天下的至尊生活，也該抽出時(shí)間去過點(diǎn)以往渴望的日子了。</br>
    鳳九五想起過去的自己，那時(shí)的他有兩個(gè)愿望。一者，便是奪下北周的皇位，讓那死鬼父親鳳天鳴后悔。</br>
    另一者，便是擁有一個(gè)真正的家，有妻有兒有女，渡過圓滿的一生。他一直不納妃子，也許正是因?yàn)槟钪@樣的生活吧。</br>
    “去吧?！?lt;/br>
    清羽一掌將鳳九五推出識海，封鎖識海的龍脈之力也是在某種強(qiáng)硬意志的控制下，強(qiáng)行打開一道縫隙，讓鳳九五出去。</br>
    從今天開始，他就又成為鳳九了。</br>
    而代價(jià)，便是失去了被龍脈之力侵染的肉身和元神，僅存一道靈識從頭開始。</br>
    元神雖在某種意義上是武者的魂體，但它的起源，卻是由武者煉氣化神而出。人的根本，還是在于核心的靈識，而非元神這以修煉的產(chǎn)物。</br>
    雖然失了元神，對于靈識的傷害也很大就是了。</br>
    外界，一道靈光從鳳九五體內(nèi)飛出，被一個(gè)白玉九龍盞收入。</br>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br>
    鳳鳴蕭面色復(fù)雜地看向蓋上玉蓋的九龍盞。</br>
    為了權(quán)位不惜殺父弒兄的侄兒，沒想到到最后卻是十分灑脫地選擇了放棄皇位，放棄了辛辛苦苦爭奪來的權(quán)力。</br>
    雖然這其中，也有不這般選擇就必死的原因，但是鳳九能這么快就做出選擇，還是讓鳳鳴蕭十分驚訝。</br>
    而在識海內(nèi)部，真正的對陣，開始了。</br>
    “你竟然用這種法子讓周皇脫離，當(dāng)真是開了孤的眼界，”九代人皇感慨道，“而且周皇能在短時(shí)間內(nèi)做出抉擇，也令孤刮目相看?！?lt;/br>
    “我也挺驚訝的。畢竟只有這么短的時(shí)間。為了不外泄消息，直到方才，我才傳念于鳳九，將選擇告訴他。”清羽道。</br>
    為了防止鳳九腦海內(nèi)的念頭被人道意志捕捉到，清羽事前并未告訴他自己想出了法子。鳳九的選擇時(shí)間，就只有剛剛的一瞬。</br>
    在那一瞬間，他十分果斷地做出了選擇。</br>
    “但是，就算是換做你，也無法阻擋人道的洪流?！本糯嘶士粗逵?，如是道。</br>
    或者該說，換做清羽，反倒是更好。</br>
    只要侵蝕了清羽，那么這位人道破壞者，將成為人道最為強(qiáng)力的擁護(hù)之人。以清羽為宿體，龍脈的力量將會(huì)發(fā)揮到極致。</br>
    也許，連當(dāng)初操縱大地龍脈大戰(zhàn)的九代人皇都不如人道加身的清羽。</br>
    “人道意志？呵，別說笑了?！?lt;/br>
    清羽嗤笑道：“說到底，不過是九個(gè)死人的意志融合。有個(gè)人道意志的名頭，不代表你們當(dāng)真能代表人道?！?lt;/br>
    是的，所謂的人道意志，實(shí)際上并沒有那么玄乎。雖然這九位人皇的意志融合很強(qiáng)大，并且還操使著龍脈之力，堪稱大地的主宰，但要認(rèn)真講，這就是九個(gè)死人的意志融合。</br>
    雖然這九個(gè)死人很強(qiáng)大，但真要說其是人類的意識融合體，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格。</br>
    這又不是某月球世界，哪來的阿賴耶。</br>
    “你等九人，修煉天子武學(xué)，意志融入地脈，制造出龍脈，是以才有此神能。但是別忘了，我也是天子武學(xué)修煉者。真要較真起來，我同樣也能運(yùn)使龍脈之力。你能奪去鳳九對龍脈的控制，只是因?yàn)樗趿T了?！?lt;/br>
    清羽的元神上有道道龍氣翻滾，凝現(xiàn)出一襲九龍之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