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故國神游 !
話雖如此,蘇夜仍按照過往習(xí)慣,挑揀出一些人生經(jīng)驗,傳授給沈落雁。經(jīng)過實踐論證,這么做很有必要,已經(jīng)成為她在副本世界中的必做之事。除非該世界缺乏良好人選,讓她沒興趣帶走任何角色,否則她總要和人家嘮叨這么一通。
經(jīng)驗區(qū)別在且僅在于,隨著她本人閱歷逐漸豐富,有資格用來作為例子的事件也越來越多,經(jīng)驗教訓(xùn)更是時時更新。
有時候,她想起現(xiàn)代社會出版業(yè)發(fā)達(dá),到處都是職場寶典、百科全520小說籍,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家書坊,也發(fā)行一套教材什么的。教材名字,就叫《大宋江湖生存指南》好了,署名五湖龍王,應(yīng)該能夠增加銷量。
這些事情對她而言,是老生常談,落在沈落雁耳中時,倒是很值得注意。
譬如說,不要相信外人,只能信任經(jīng)過蘇夜認(rèn)證的人。縱然是結(jié)義兄弟、通家之好,亦可能于一瞬間翻臉,亮出自己的臥底身份。顧惜朝懷不測之心,蓄意打進(jìn)連云寨內(nèi)部,是一種方法。高風(fēng)亮一來貪圖官職富貴,二來被人以鏢局要挾,準(zhǔn)備臨危受命,則是另外一種。
內(nèi)奸們大多嚴(yán)格遵守墨菲定律,就像經(jīng)過特別訓(xùn)練似的,耐心極佳,喜歡在危急關(guān)頭動手。假使用現(xiàn)代詞匯形容,這毫無疑問叫作“神轉(zhuǎn)折”。但北宋年間還沒這個詞,所以只能叫“你他-媽居然背叛了我”。
蘇夜歷練至今,曾目擊數(shù)次幫派傾覆,勢力毀滅,大多是內(nèi)外交攻下的結(jié)果。蔡京一黨不僅操縱朝政,對江湖的滲透亦是不遺余力,硬生生把她逼的波瀾不驚。
假如說,某個幫會不存在內(nèi)奸,真的無人與朝廷官員勾結(jié),那真是做夢都難遇上的好事。而十萬火急之時,她,或者說她們,更要格外注意身邊親信。
她不喜歡身邊有人,因為他們奔走來去,令她有被人窺探的感覺。沈落雁雇傭兩名侍女服侍,也沒有帶過來。這間大院中的深居里,依然只有她們兩個,正是聊天的好時機(jī)。
蘇夜連舉幾個例子,順便講講其中提到的幫派特色。沈落雁聽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想了想方道:“聽起來,你那里好像不講江湖道義。”
蘇夜笑道:“也講,可惜不講道義的人手段極其殘酷,襯的道義二字一文不值。話說回來,從功利角度考慮每個可能,包括最好的與最壞的,本就是軍師職責(zé),不是嗎?”
沈落雁微微一笑,卻不回答,只問:“夫妻愛侶之間,也是如此?”
她突如其來,問及最親密的關(guān)系,致使蘇夜微覺驚訝。她不去計較這一問的原因,在心中回想半天,最終答道:“夫妻……還有父母子女,并不喜歡反目成仇。很少聽到有人趨炎附勢,親手殺死兒子或老-子的消息。畢竟是用家庭維系的關(guān)系,比之尋常感情,更為可信。”
她平平淡淡地說完,立即追問道:“你這么問,莫非想起了上一輩的恩怨情仇?”
沈落雁如俏臉上,忽地現(xiàn)出一絲苦笑。她輕搖螓首,否認(rèn)蘇夜的猜測,然后才道:“我只是在想徐世績。自從訂下婚約,他就不停纏著我,把我當(dāng)作未婚妻子,對我也算情深一片。”
蘇夜道:“論才論貌,你均是江湖第一等的人物。他這么做有啥奇怪?”
沈落雁嘆道:“這樁婚事乃是密公一力促成,意在拉攏與翟讓共同起事的徐世績。我和他二人之間,既缺乏了解,亦無情愛可言,所以我總覺得對不住他。幾天前,我說要隨你離開,問他意欲如何。他起先還說舍不得我,糾纏不休,見無力阻止,便緘口不提此事,決定另尋良配。”
繞是她有“俏軍師”之名,說起這類事體,仍頗為不好意思,只因觸及了心底*。蘇夜啞然失笑,知道她心情微妙,并非真的責(zé)怪徐世績,順口安慰道:“這正是人之常情。常人動了感情,也不見得愿意隨別人背井離鄉(xiāng),去其他地方生活。要做到這種程度,我瞧徐子陵倒還可以,徐世績……他到底不是世外之人。”
沈落雁明眸一掃,奇道:“你為何特別喜歡在我面前談?wù)摿晟伲俊?br/>
蘇夜再次啞然,幸虧她反應(yīng)一向很快,旋即答道:“你們男的俊秀,女的美貌,所以我沒事就關(guān)心一下。”
一月之前,徐子陵去巴蜀的幽林小筑尋找石青璇,至今未歸,不知道兩人發(fā)展如何。但他與沈落雁之間,從未有過親密接觸,也不可能再有,是以沈落雁才感到奇怪。
她聽蘇夜隨便胡謅出一個理由,明知是胡說,卻難以反駁,嬌笑道:“說到情深一片,你可沒輸給別人。這十年辛苦,你盡數(shù)在師兄身上,看著就覺得心疼。”
蘇夜笑道:“不能這樣算,因為情義并非交易,并非給人一兩銀子,人家就得還我一桌酒菜。如果真要斤斤計較,我年幼之時,師兄教我武功,教我讀書寫字,教我詩詞歌賦,自己出錢負(fù)責(zé)我的一切費,這些恩情又要怎么算?”
沈落雁恍然大悟道:“原來這是你報恩的時候。”
蘇夜失笑道:“這哪里是恩情與虧欠?他對我好,我也對他好,如此而已。何況,旁人覺得我是宗師高人,定然脫略行跡,跳出七情六欲的火坑。但就我本人而言,事實絕不是這樣。我一樣有不切實際的心思,就像寇仲那小子看見美女時的幻想。”
沈落雁頓時心生好奇,想都不想地問道:“什么心思?”
蘇夜反倒收起笑容,淡然道:“我想先把藥給他,治好他的病,在他驚詫莫名時,揭露自己真實身份,告訴他,以前他不帶我去京城,如今我自己建幫立派,回來找他了。到那時,他的神情一定很精彩,估計價值一萬點吧。”
沈落雁面露愕然,瞧著她輕描淡寫的神態(tài),終于搖頭道:“倘若別人知道這居然是你的夢想,說不定哭笑不得之下,不再認(rèn)你是宗師。還有少帥他們,萬一發(fā)現(xiàn)了這種新鮮事,非去編排你的傳聞不可。”
蘇夜不以為意,輕笑道:“不認(rèn)才好呢。”
她揀最重要的經(jīng)驗提一提,余下的事將由程英等人負(fù)責(zé),活脫脫一個入職培訓(xùn)班。此外,她還尤為關(guān)心沈落雁的興趣。
沈落雁自幼習(xí)練家傳的“奪命簪”,名列在奇功絕藝榜上,但遇上真正高手,仍然不夠看,甚至敵不過四大門閥中的重要人物。
和氏璧之事過后,她武功亦是水漲船高,卻遲遲沒有決定修習(xí)什么樣的絕學(xué)。蘇夜見她猶豫,決定不催促她,只摹仿徐子陵的練武歷程,經(jīng)常傳授她拳掌功夫,希望彌補(bǔ)奪命簪之不足。
三天時間,轉(zhuǎn)瞬即過。事前已有多人得知,蘇夜將遠(yuǎn)赴他鄉(xiāng),再不回來,于是陸續(xù)向她道別,感嘆中原少了一名宗師級的人物。更多的人和她沒什么牽扯,無從得悉她的去向。他們要到很長時間后,才會發(fā)覺這位名動一時的年輕高人,就這樣銷聲匿跡了。
蘇夜把兌換出的玉佩交給沈落雁,囑咐她戴好,然后進(jìn)入洞天福地,邁出副本世界的門,向甬道盡頭走去。
這本是再熟悉不過的流程,即使她那幾位總管,也不再好奇地等待她憑空出現(xiàn)。然而,這一次情況有異,令她十分驚訝。
她身影一閃,落入汴梁城分舵的那間臥房,發(fā)覺房中竟然坐著一個人。
那人裝束淡雅,身形纖瘦,雙瞳漆黑,目光異常明亮,正是她好久不見的師姐程靈素。
蘇夜愕然望向她,直覺有事發(fā)生。與此同時,她身后傳來第三人的氣息。身穿羅裙罩袍的沈落雁倏然出現(xiàn),甫一落地,立即滿面驚訝,站在原地左顧右盼,好像不敢相信真的換了一個天地。
這里名義上是龍王寢居,布置的寬敞雅致,南北兩側(cè)均有大窗,可望見窗外景色。此刻幾扇窗都開著,外面寒意凄清,陰雨連綿。枝頭樹葉不是發(fā)黃,便是泛紅,樹下亦有少少落葉,竟已到了初秋季節(jié)。
秋雨淅淅瀝瀝,下個不住,雖不甚大,卻容易挑動行人心中的抑郁之情。最重要的是,秋天過去了,便是氣候寒冷的冬季。無論如何,秋冬都不如春夏之交那樣生機(jī)勃勃。
蘇夜離開時,還是暮春初夏,這一趟徹底把汴梁的盛夏跳了過去。她掃一眼被水氣籠罩的回廊房舍,不及寒暄,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俺鍪铝耍俊?br/>
程靈素向沈落雁望了幾眼,問道:“你怎知出事了?”
蘇夜奇道:“若非出事,你怎會特意來這里等我?”
她們兩人是同門師姐妹,關(guān)系非比尋常。蘇夜尚有小寒山同門,程靈素卻只剩這么一個親人。但程靈素待人外冷內(nèi)熱,從不將熱誠溢于言表。她到龍王臥房等候,原因不問可知,無非是想第一時間聯(lián)系這個師妹。
她聽蘇夜說的直率,嗤的一笑,又嘆了口氣,從容道:“自打你占據(jù)迷天盟地盤,與一樓一堂比鄰而居,每過個三五日,總要出現(xiàn)點兒不妥當(dāng)。今日無雙出去辦事,碰上幾張陌生面孔,沖突起來。那幾人武功奇異,不像六分半堂的人。你的二總管和四總管已經(jīng)帶人過去,你不必著急。”
蘇夜邊聽邊想,道:“那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她們在哪里?”
程靈素緩緩道:“在以羊肉出名的大凡食店旁邊。但我們均認(rèn)為,你不該過去。”
蘇夜本要往外走,一聽這話,立刻停了下來,詫異道:“這又是什么道理?”
程靈素語氣如常,似乎不擔(dān)心程英等人的安危,但眉目間隱有深憂,殊為難解。蘇夜停步回身,恰見她蹙眉道:“我們懷疑,這只是一個幌子。此事背后的真正目標(biāo),乃是蘇公子。”(..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