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故國神游 !
蘇夜站在內(nèi)堂窗前,望著窗外樹枝初綻新芽,溪水潺潺流動,心里滿是“有錢真好”的感慨。
這里不是她在洛陽置下的房產(chǎn),而是洛陽城東北方向,建于一座小山丘上,占地面積極廣的榮府。洛陽首富、商會會長榮鳳祥,平時就住在這里。
他把這座華府修飾的富麗堂皇,前堂、中廳、內(nèi)堂乃至女眷居住的院落,都像皇室行宮一樣華美,甚至以九龍浮雕妝點廳中支柱,活像天子上朝所用的金鑾殿。更難得的是,他使用大量金銀珠玉,府邸卻沒有俗氣的感覺,只讓人產(chǎn)生對金錢的艷羨與崇拜。
一月前,她首次向守門的武士報上姓名,求見榮鳳祥,結(jié)果對方一聽之下,想都不想地說,榮大老板前往外地辦事,不在洛陽,請改日再來。
蘇夜同樣想都不想,摸出一張寫好的信箋,讓這些人轉(zhuǎn)交給府中能主事的人。信箋遞進(jìn)去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榮大老板忽然又在了,臉拉的比驢子還長,一臉晦氣地請她進(jìn)去。
因此,她才有幸進(jìn)入真正大富之家中,招待真正尊貴客人的內(nèi)堂,從屋中眺望外間花園,享受寒冬即將過去,新一年的春天馬上就要降臨的獨特景色。
這幾個月以來,李密為了對付她,當(dāng)真是不擇手段。他看準(zhǔn)蘇夜廢掉獨孤霸武功的機(jī)會,與仍在洛陽的獨孤閥結(jié)盟,希望尤楚紅、獨孤鳳等人參與圍攻她。“南海仙翁”晁公錯正因此事來到洛陽,作為李密的說客。
與此同時,他暗中勾結(jié)襄陽城主錢獨關(guān),增加自己和翟讓斗爭的勝數(shù)。但錢獨關(guān)乃陰癸派弟子,身邊有一位心計不輸給婠婠的白清兒。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攪合進(jìn)陰癸派稱霸中原的大計。
另外,由于王世充扶持越王楊侗稱帝,將他當(dāng)作傀儡,楊侗心生不滿,亦勾結(jié)李密對付王世充,許諾以隋朝宗室身份,承認(rèn)李密對洛陽的控制權(quán)。
李密一聽楊廣死訊,便暫緩攻打洛陽及附近城池,躊躇滿志地聯(lián)絡(luò)各方勢力。幾經(jīng)努力后,他頗有盟友遍天下,臥底到處走的風(fēng)范,飛快劃定誰能當(dāng)作朋友,誰只能成為敵人,之后還暗中指示以曹應(yīng)龍為首的四大寇騷擾飛馬牧場,伺機(jī)殺死在牧場做客的李秀寧與柴紹。
蘇夜深知他的舉動,卻不怎么在意。有她在,李密便無法殺死翟讓,而翟讓一天不死,李密便無法成為瓦崗軍共主。如今是他如坐針氈,而不是她,所以她完全不著急。
真正讓她掛念的,仍是魔門在竟陵一帶的動作。婠婠就像她記憶中那樣,在獨霸山莊掌控竟陵后,前往方澤滔、方澤流兄弟身邊臥底,意欲以美色惑人,令兄弟兩人互相殘殺,然后借杜伏威之力,一舉攻下人心渙散的竟陵城。
但婠婠的如意算盤被雙龍攪亂在先,被蘇夜阻止在后,使杜伏威功虧一簣。事實上,婠婠一見她現(xiàn)身,得悉她和飛馬牧場交情莫逆,立刻弄清自己無法得手的事實,連場面話都不交待一句,嬌笑一聲便轉(zhuǎn)身離去,留下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方澤滔。
蘇夜曾向她放出狠話,說飛馬牧場少一人,她便殺陰癸派一人償命,聽的婠婠臉色微變。不過,如果婠婠被這么幾句話嚇住,那就怪了,只能說她自知不是她對手,所以果斷放棄。但陰癸派針對她的報復(fù)舉動,一定會更激烈也更隱蔽。
她在獨霸山莊時,其實雙龍也在,只是陰差陽錯,雙方并未有機(jī)會見面。那時雙龍去了飛馬牧場,裝模作樣當(dāng)了幾天糕餅師父,聽說四大寇攻打牧場,馬上脫下馬甲,大言不慚地自稱是她弟子,要求為美人兒場主出力。
李密想對付李閥公主的打算,也因寇仲出手干涉而付諸流水,因而深恨寇、徐兩人。他奈何不得蘇夜,多日心中焦躁,把滿腔怒火都發(fā)泄在他們身上,待他們離開竟陵,立即安排人手圍殺他們,試圖報這一箭之仇。
圍殺者中,不乏江湖成名好手,均因仰慕李密的謀略才能而聚集到他麾下,看好他的前景。雙龍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武功突飛猛進(jìn),更被迫和同樣遭人追殺的跋鋒寒建立友誼,同進(jìn)同退。三人邊戰(zhàn)邊逃,最終居然躲過婠婠與邊不負(fù)的追蹤,并商量救援被邊不負(fù)擄走的傅君瑜。
邊不負(fù)只清楚傅君瑜和雙龍的關(guān)系,不知道雙龍和蘇夜也有交情。如果他知道,肯定二話不說,將這個燙手任務(wù)扔給別人,可惜如今太晚了。
再過十來天,嚴(yán)冬便會徹底過去,迎來萬物生發(fā)的季節(jié)。寧道奇人已趕到洛陽,將和氏璧交還給師妃暄。這位靜齋仙子拿到和氏璧后,又將它交給洛陽的凈念禪院保存,自己則繼續(xù)查訪各門閥勢力中的有為霸主,試探他們是否有成為天下共主的潛力。
她應(yīng)當(dāng)不知蘇夜在瓦崗軍中的地位,所以只能從翟、李二人的舉動判斷。迄今為止,蘇夜尚無機(jī)會見到她,卻也不急著去見。
正當(dāng)她思索凈念禪院時,忽然聽到后堂通往院落的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彈指之間,來人已走進(jìn)后堂,冷冷道:“蘇小姐大駕再度光臨,榮某真是闔府有光。”
蘇夜笑道:“怎么,祝后仍然不肯出面為你撐腰嗎?”
來人是個保養(yǎng)得宜的中年男子,鼻子高挺,額角高隆,神情冷靜自若,高度與當(dāng)日在荒山中現(xiàn)身的辟塵相仿,亦是又高又瘦。但江湖上,眾多高手都有著又高又瘦的身材,只憑這一點,并不能說他就是魔門妖道。蘇夜也是因為早知他的身份,才敢在信中威脅他的。
他們第一天見面,榮鳳祥見勢不妙,扔下邊不負(fù)逃了。第二次她找上門,榮鳳祥避無可避,只得出來與她見面。兩人談了沒幾句,蘇夜借機(jī)動手,正面擊敗他,然后向他索要老君觀的典籍。
榮鳳祥為人頗有商賈無利不起早的特色,四方逢迎,既和陰癸派保持長期合作關(guān)系,又與石之軒之徒楊虛彥走的很近,同時親近塞外大明尊教,并不誓死效忠任何一方。但他被蘇夜逼問派中秘籍時,仍然忍不住問了和左游仙相同的問題。
那就是——她是否有意盡集魔門典籍,重新撰寫失落已久的十卷《天魔策》,然后一統(tǒng)魔門。
蘇夜威嚇?biāo)溃骸拔椰F(xiàn)在還沒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想見識玄門正宗之外的武功心法,但是,倘若你們再拿這個問題來煩我……”
不知是否是這句話生了效,自此之后,榮鳳祥果然沒再煩她。他取出老君觀的三套典籍,無可奈何地交給她,看著她當(dāng)面抄寫一份副本,又將原本交還給他,自始至終,保持著一頭霧水的表情。
他內(nèi)心深知,她確實不是貪圖魔門武功。倘若是祝玉妍掌有的《天魔訣》,或者還有搶奪的必要,但老君觀、真?zhèn)鞯乐惖奈鋵W(xué),即便他們主動贈送給她,她也不會費心去練。因此,他和左游仙一樣,悄悄認(rèn)定她有一統(tǒng)魔門的計劃,只是出于某種原因,不肯明說而已。
魔門八大高手中,除了人在突厥的趙德言,和行蹤不定的尤鳥倦、石之軒外,其余五人都有和她相遇的機(jī)會。安隆常年居住巴蜀,祝玉妍設(shè)老巢于長安自不必說,剩下一位滅情道的“天君”席應(yīng),也將從西域返鄉(xiāng),參與隋末亂世的斗爭。
更何況,和氏璧在洛陽出現(xiàn),祝玉妍的法駕必定由長安轉(zhuǎn)移到洛陽。她之所以問及撐腰之事,就是想問榮鳳祥有沒有向祝玉妍舉報她。
榮鳳祥撇開名義上的女兒榮姣姣,獨自一人來見這個煞星,結(jié)果還沒開口,就被她嗆了一句,不由沉下臉,冷淡道:“小姐要對付的乃是晁公錯、尤楚紅之輩,與我圣門何干?”
蘇夜微笑道:“說的也是,不過陰癸派因我和……揚州雙龍之故,未能取得竟陵,被飛馬牧場和獨霸山莊連成一氣,恐怕特別討厭我吧?”
榮鳳祥聽到雙龍之名,臉上頓時泛出不以為然的冷笑,同時道:“小姐真能說笑。”
蘇夜道:“你們不要著急,早晚有一天,正道也會特別討厭我。我拜托你調(diào)查晁公錯的下落,以及董淑妮的動向,有沒有新的消息?”
王世充過去就曾承擔(dān)瓦崗軍的全部壓力,又聽說南海派急著將勢力擴(kuò)張至北方,所以應(yīng)李密之請,由元老級人物晁公錯親自面見尤楚紅,不由十分心急,急于在河北、關(guān)中地區(qū)尋求盟軍。他選中了人才濟(jì)濟(jì)的李閥,并準(zhǔn)備把艷冠洛陽的侄女董淑妮嫁給李淵,結(jié)兩家之好。
蘇夜心知李密和尤楚紅都深深憎恨她,必定要求晁公錯出手,所以想先發(fā)制人,讓南海派灰頭土臉地滾出洛陽。畢竟晁公錯是寧道奇同時代的武林前輩,倘若被她當(dāng)眾擊敗,只怕也沒臉面在中原耀武揚威了。
至于李閥,向來和宋閥并稱她的心腹大患。她將盡可能阻止他方勢力與這兩大門閥締盟,為日后的寇仲等人減輕一點壓力,才有針對董淑妮的舉動。反正這只是舉手之勞,并不會花費她多大功夫。
榮鳳祥臉容如石頭般毫無表情,走到主人位上坐下,安然凝視著她道:“晁公錯近日才抵達(dá)洛陽,同行者中,還有海南派掌門與派中高手。李密替他們安排下洛陽的精致住所,可能兩三日間,就會上門拜訪獨孤閥了。至于姓董的小妮子,她人不在洛陽,但王世充已派人把她接來,準(zhǔn)備將她送給李閥那老色鬼。”
蘇夜嘆了口氣道:“到了就好,雖然到了也是無用。”
榮鳳祥聽著她的話,心中沒來由一顫,竟替晁公錯擔(dān)心起來。其實他也是心懷鬼胎,因為李密通過曲折途徑,向楊虛彥提出極高報酬,請他刺殺蘇夜。楊虛彥的反應(yīng)極其奇怪,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反倒找上了他,打聽關(guān)于蘇夜的情報。
他將這幾件事聯(lián)系起來,仍無法產(chǎn)生安心的感覺,冷冷道:“小姐還有什么吩咐?”
蘇夜笑道:“沒了,大老板你剩下的事,就是坐看李密遣人刺殺我,還可以趁機(jī)吃個點心。哦……對不住,我有另一件需要你幫忙的事。”
榮鳳祥道:“請講。”
蘇夜道:“魔門喜歡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種做派非常對我的胃口,因為我也喜歡。請你幫我給洛陽幫主上官龍帶個口信,就說……我知道寇仲、徐子陵的兄弟在他手中,也知道他有祝后作為后臺。我不想強(qiáng)求他放人,因為那不是我的兄弟,但寇仲兩人幫了飛馬牧場大忙,而飛馬牧場對我有恩。”
榮鳳祥右手一按座椅扶手,似是激動的要站起身來,又強(qiáng)行坐下,冷冷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蘇夜笑道:“沒什么,只是俘虜死一個,上官幫主身上就要多一條刀口。他有本事,就把陰后拴在褲帶上,須臾不離地保護(hù)他,否則在我離開洛陽前,一定先取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