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秋嶸放下手里的眼鏡，對店員笑了笑：“不用了謝謝，我先生說他那副眼鏡還能戴戴。”</br>　　“哦，這樣啊，那歡迎下次光臨。”</br>　　走出店時，那輛車已經(jīng)開遠(yuǎn)，聶秋嶸這才給相約到附近一家西餐廳吃飯的朋友發(fā)微信：【不好意思，我剛到，你到了嗎？】</br>　　*</br>　　夜晚，華燈四映，明城聳立的高樓璀璨奪目，銀黑色卡宴沒入蜿蜒的車流，開往善棲酒店。</br>　　風(fēng)從窗戶卷進(jìn)來，付蘊側(cè)過臉對向窗，一頭烏發(fā)被風(fēng)吹佛起。</br>　　卡宴在酒店門口停下，秦定道：“到了。”</br>　　付蘊“哦”了聲，推開車門下車，她像是在失神，提著包包就走了，秦定喊住她：“藥。”</br>　　付蘊轉(zhuǎn)過身。</br>　　她走回來，將臺子上的藥包提下來，想了想，她說：“買藥花了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br>　　秦定抬眼皮看她，“那是不是還要轉(zhuǎn)我打車錢？”</br>　　“……”</br>　　付蘊梗了下臉，“你想要也可以。”</br>　　秦定懶得理會她，道：“回去吧，記得按時吃藥。”</br>　　“不要就算了。”付蘊哼了聲，轉(zhuǎn)身走了，卻又停下步子。</br>　　她回頭看秦定的車還沒開走，慢吞吞走回車邊。</br>　　“又怎么了？快上去。”秦定道：“難不成要跟我回家？”</br>　　“……”鬼才要跟你回家。</br>　　付蘊臉色微冷了下來，她道：“對了，忘了給你說了，聶秋嶸給你打過電話，你當(dāng)時去給我買藥的時候沒帶手機(jī)，我?guī)湍憬恿穗娫挕！?lt;/br>　　秦定：“聶秋嶸？”</br>　　付蘊：“嗯。”</br>　　秦定：“她找我什么事兒？”</br>　　付蘊皺眉：“找你什么事你不會自己打電話問她啊，反正我就跟你說一聲。”</br>　　秦定：“行。”</br>　　“拜拜！”付蘊咬了下牙，匆匆走掉。</br>　　看著那小背影消失進(jìn)酒店，秦定才拿過手機(jī)，翻了翻通話記錄，最上面一條的確是個聶秋嶸的已接電話，他撥過去。</br>　　嘟了半天沒人接聽，秦定沒耐心等，準(zhǔn)備掛斷，關(guān)掉手機(jī)前，對方接了。</br>　　“喂？是老板嗎？”聶秋嶸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br>　　“之前不是你打給我嗎？”秦定淡聲。</br>　　“哦，我想起來了，老板對不起啊，我之前不小心摁錯了，沒什么事的。”聶秋嶸忙說。</br>　　“那我掛了。”</br>　　“對不起老板，打擾您……”</br>　　了字未發(fā)完，對方冷冽卻好聽極致的聲音消失，聶秋嶸心里落了一塊，卻也不知名地輕揚了下唇角。</br>　　“你老板？”對面的朋友切著牛排，開口問她。</br>　　“對的，我之前打錯他電話了，剛才是他回我電話，可能以為我找他有什么事。”聶秋嶸放下手機(jī)，笑了下。</br>　　“你在豈殿工作，那你老板就是秦定吧？我在雜志上看過他的采訪。”</br>　　“是嗎？哪本雜志啊？”</br>　　“好像是《致尚》。”</br>　　*</br>　　付蘊趴在窗臺上，望著窗外星空。</br>　　說是星空，天上其實只墜著零碎的星，光芒不及地面的十分之一。</br>　　很多時候付蘊在想，她其實跟顧落玫很像。</br>　　對于愛情這件事，執(zhí)著到可笑的地步。</br>　　現(xiàn)在顧落玫走了嗎？可能還在她那個跟她沒有半點血緣關(guān)系的兒子的房間里對他噓寒問暖，而對于她真正的親身骨肉，她甚至可能都忘了她生日是哪天。</br>　　付蘊把臉埋進(jìn)臂彎里，柔軟的頭發(fā)蓬松散落，將她的小腦袋整個蓋住。</br>　　*</br>　　失眠了一晚，付蘊第二天早上醒來，聞見一股雞湯味，這味道濃厚香醇，惹人垂涎，付蘊突然覺得肚子在轱轆轆地叫。</br>　　她支起腦袋，瞥見一個勤快的小身影在她房間里忙碌，將這里的衣裳撿起，將那里的鞋放整齊。</br>　　“小雪。”付蘊喊她。</br>　　“蘊蘊姐你起了。”丁雪見她醒了，笑瞇瞇地跑過來。</br>　　丁雪蹲下來，雙手撐在床沿，入神地看著付蘊，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道：“蘊蘊姐，你這樣子好美。”</br>　　“……”</br>　　“我什么樣子，病后憔悴的樣子嗎。”付蘊發(fā)現(xiàn)秦定買的藥有些神奇，吃了后燒倒是褪了，可早上一起來，她覺得全身無力，什么都不想做。</br>　　丁雪笑了聲，“沒有啦，蘊蘊姐起床素面朝天的樣子可美極了。”</br>　　“你嘴倒是甜。”付蘊捏她的小臉。</br>　　丁雪道：“蘊蘊姐，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br>　　付蘊：“雞湯味。”</br>　　“對對對！我給你熬了雞湯！”丁雪站起來，勾勾付蘊的手指，“蘊蘊姐你快起來，喝雞湯去。”</br>　　“……你幫我熬了雞湯？”付蘊不大相信。</br>　　“對啊。”</br>　　付蘊從床上起來，隨便抓了一根發(fā)圈把頭發(fā)全部攏起扎成馬尾，對丁雪問：“你怎么想到給我熬雞湯啊？”</br>　　丁雪說：“昨天我路過副導(dǎo)門口的時候，副導(dǎo)說他走不開讓我?guī)退麄€忙，就是幫他拿劇本去給熙哥。”丁雪一說到盛允熙聲音就激動得不成樣子，“啊啊啊啊啊你不知道我去給熙哥送劇本的時候，竟然碰見熙哥的媽媽也在！熙哥她媽媽好有氣質(zhì)啊！！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他媽媽，倒像他姐姐，然后熙哥他人可好了，偏要叫我喝他媽媽熬的雞湯才讓我走，啊啊啊啊啊然后我就只能喝了啊，超級好喝的！我當(dāng)時問了他媽媽熬雞湯的方法，他媽媽竟然耐心跟我說了！”</br>　　“……”</br>　　“所以你就給我熬了？”</br>　　“對啊，你昨晚回來氣色那么差，得喝點雞湯補補身子嘛。”</br>　　付蘊抿了下唇。</br>　　小助理熬的雞湯不僅聞著香，喝到嘴里也香濃得很，熱流入喉，付蘊整個人似乎精神了些，不過她盯著碗沿，好像在發(fā)呆。</br>　　“蘊蘊姐，好喝嗎？”丁雪問。</br>　　付蘊鼻腔仿佛夾了一絲啞，道：“好喝。”</br>　　“謝謝你。”付蘊說。</br>　　她的小助理可比什么媽媽和定哥哥要好，好太多了。</br>　　丁雪道：“今天還要拍嗎？要不要我去跟副導(dǎo)請個假？”</br>　　付蘊搖頭，“不，我好多了，不用請假。”</br>　　“把頭伸過來一點，我摸摸。”丁雪說，她放下手里付蘊的戲服。</br>　　付蘊把頭伸過去，丁雪摸了下，“嗯，的確不燙了。”</br>　　付蘊頭一次沒去管身材不身材的，把丁雪熬的那鍋雞湯喝了大半，直到肚子撐得不行了她才放下碗。</br>　　丁雪走過來道：“蘊蘊姐，我來收拾吧，你該去化妝間了。”</br>　　付蘊：“好。”</br>　　她到化妝間時，盛允熙和其他演員已經(jīng)到了，見到她來，都挺熱情地打招呼。</br>　　飾演男二的演員孫禾羽還非常接地氣地正在啃肉包子，他化妝桌上放了一袋肉包子，還冒著熱氣，付蘊路過他時，孫禾羽“哎”了聲，“小吖，吃包子嗎？”</br>　　在劇組里，時常都是以戲里的名字稱呼對方。</br>　　付蘊剛想說自己不吃，就“嗝”地一聲打了聲飽嗝。</br>　　“……”付蘊覺得自己形象算是毀了。</br>　　孫禾羽笑得不行：“你吃過了？”</br>　　付蘊面無表情點頭，“嗯。”</br>　　孫禾羽還在那笑，付蘊從他的肉包袋子里抓出一坨肉包粗暴地塞他嘴里，“吃你的肉包吧！”</br>　　付蘊是這個劇所有重要演員里唯一一個還沒什么名氣的演員，像孫禾羽，他在此之前已經(jīng)演過多部人氣很高的偶像劇，粉絲不比盛允熙少多少，只不過演技一直被黑粉們詬病，《綴凝》算是他挑戰(zhàn)演技的轉(zhuǎn)型之作。他們都是有自己的化妝師團(tuán)隊的，只有付蘊沒錢請化妝師，用的是劇組給她配的，好在她那張臉無可挑剔，再差的化妝師也能把她那張臉畫龍點睛。</br>　　手機(jī)突然振了下，付蘊的手機(jī)進(jìn)來一條微信。</br>　　化妝師在她臉上涂涂抹抹著，她挺直背，把手機(jī)拿過來。</br>　　QD：【記得吃藥。】</br>　　付蘊愣了一下，回：【哦。】</br>　　半分鐘后，付蘊忍不住給他發(fā)：【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br>　　她發(fā)完就后悔了，因為她知道秦定肯定不會回，但沒過多久，對方回了：【剛起。】</br>　　“……”</br>　　居然起得比她晚。</br>　　可是人家起得晚又怎么樣，就算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也能秒進(jìn)上萬。</br>　　付蘊：【你知道我早飯吃的什么嗎？】</br>　　今天早上秦定可能比較閑，不忙去公司，竟然有耐心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br>　　QD：【什么？】</br>　　付蘊：【雞湯，我小助理給我熬的，特別好喝。】</br>　　付蘊：【圖片.jpg】</br>　　喝雞湯前，付蘊先用手機(jī)拍了幾張。</br>　　QD：【看著還行。】</br>　　付蘊：【不是還行，是非常不錯。】</br>　　QD：【所以呢？】</br>　　付蘊：【想喝嗎？】</br>　　QD：【不想。】</br>　　付蘊：【我知道你想喝的。】</br>　　這會兒秦定終于沒回了，可能是覺得她很無聊。</br>　　可是付蘊的這個妝容有些久，化下來得要半小時，她閑著無聊，賴著臉皮繼續(xù)給他發(fā)：【我知道了，如果我在里面加皮蛋你是不是就喜歡喝了？】</br>　　【。。。】很快秦定就發(fā)過來一串句號。</br>　　付蘊勾了下唇：【是不是很生氣？很生氣就對了，有本事飛來劇組打我呀。】</br>　　付蘊：【吐舌頭表情包】</br>　　這回秦定真的沒再理她了，付蘊扁扁嘴，也沒了興致，放下手機(jī)，盛允熙突然劃著椅子轉(zhuǎn)到她身后，大臉湊過來，“今天我們有場對手戲誒。”</br>　　“……”</br>　　“我知道啊，臺詞我都背好了。”付蘊說。</br>　　這場對手戲她非常期待，因為在這場戲里，她會用魔鬼鞭抽盛允熙，然后用腳踩住他的頭顱。</br>　　可兇殘了。</br>　　“你待會要手下留情啊。”盛允熙有些害怕的樣子說。</br>　　付蘊呵了聲，“看情況咯。”</br>　　*</br>　　《綴凝》是個巨制神幻劇，他們大多在綠布里拍。</br>　　頭發(fā)扎成兩根長到拖地的麻花辮的瞎子小吖，立于一塊浮冰上——其實是一塊泡沫上。</br>　　她面前，爬著一個氣若游絲的少年，少年雙目猩紅——其實帶了紅色美瞳。</br>　　“導(dǎo)演，不是要用鞭子抽他嗎？鞭子呢？”付蘊問。</br>　　導(dǎo)演笑：“魔鬼鞭我們會后期用特效弄上去，你就靠想象力演就行。”</br>　　“……”</br>　　盛允熙笑了聲，躺在地上的他挪過來一些，抱住付蘊的腳，“你還真想抽我啊？就這么恨我嗎？”</br>　　真抽當(dāng)然不是，可她就是想要揮鞭子的那種爽感，可現(xiàn)在導(dǎo)演卻告訴她要無實物表演，全憑想象力？告非。</br>　　“你滾開！”付蘊突然“踢”了盛允熙一腳，一“鞭子”“抽”下去，盛允熙薄唇咬緊，卻倔強(qiáng)地一聲不吭，看付蘊的眼神充滿“憎恨”。</br>　　導(dǎo)演：“……”</br>　　副導(dǎo)演：“……”</br>　　都是好演員啊，一秒入戲，上一秒還在插科打諢，下一秒就變成了劇中的人物。</br>　　終于要到踩盛允熙的戲份了，付蘊黑眉一狠，腳抬起來，正要踩下去，導(dǎo)演喊：“卡！”</br>　　立馬跑上來一個提著假肢的場務(wù)，那根假肢形狀跟她的腿一模一樣，穿著跟她同樣的靴子，場務(wù)用假肢摁到盛允熙臉上。</br>　　“……”</br>　　行吧，真讓她往盛允熙那顆腦袋上踩，她也下不去腳。</br>　　拍了一天下來，付蘊覺得很充實，她卸妝的時候?qū)χR子里還帶妝的自己拍了一張，然后發(fā)朋友圈。</br>　　自然，這朋友圈是屏蔽掉付翰禮和秦淮海以及會跟他們透露風(fēng)聲的一群長輩的。</br>　　卸完妝時，她點開微信，收到許多個贊，丁雪和莊姍蝴都在下面吹彩虹屁，分明她的妝容故意斂掉了美，表現(xiàn)罪惡和恐怖。</br>　　等到晚上快睡了，也沒等來秦定的贊，付蘊在想，這個人不會因為她提到“皮蛋”然后真生氣到現(xiàn)在吧？</br>　　看了會兒書后，她再點開朋友圈，看到聶秋嶸給她點贊了，如果不點這個贊，她曾試圖忘掉她，可她來點贊，又讓她想起那個電話。</br>　　付蘊臉色微郁，正準(zhǔn)備摁掉屏幕，忽看見又多了個贊。</br>　　她點開，是秦定。</br>　　一瞬間，付蘊牙根發(fā)緊。</br>　　*</br>　　終于演到了吖瞎子跳凝髓淵的那段，她身體被無數(shù)冰凝吞噬的那一瞬間，似乎看到了男二的眼睛。</br>　　到死，男二眼里都沒有她，只是把她當(dāng)做一個護(hù)衛(wèi)，一個仆人。</br>　　好歹，人家吖瞎子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透露過，男二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她心里存有對他的情愫，但是她付蘊呢。</br>　　她付蘊從什么時候開始說她喜歡秦定的？從高一開始。</br>　　那年他大二。</br>　　楊柳樹下，春風(fēng)拂面，天空被染得湛藍(lán)，她穿著藍(lán)白校服，仰頭看著他，眼睛里藏滿了星辰，手里捏著一只塑料玫瑰花，紅著臉對他說：“定哥哥，我……”</br>　　她再膽大，臉皮也是薄的，半天也沒勇氣說出來。秦定那時候剛跟她認(rèn)識，對她還算客氣，淡淡看了眼她手里的玫瑰花，視線又移到她臉上。</br>　　付蘊吞了吞口水，涌到喉嚨的話卻變成：“你臉上好像有點東西。”</br>　　“什么？”</br>　　“有點……有點帥。”</br>　　“……”</br>　　“這個送給你啦！”</br>　　女孩紅著臉拔腿跑了，那晚上失眠了一夜。</br>　　到現(xiàn)在，七個年頭了，他有把她的話放到心里過嗎？沒有，他以為，她的喜歡，一直都是胡鬧，他時常清冷又高傲，厭惡她的嬌縱和任性，他就是不喜歡她的。</br>　　*</br>　　領(lǐng)完盒飯，付蘊在劇組的生活宣告結(jié)束，離開酒店后，她拖著行李箱去了莊姍蝴男朋友的朋友的那個房子里，她還有些行禮在秦定家里，準(zhǔn)備今晚上就去搬。</br>　　小蝴蝶：【今晚就搬啊？可是我還在出差呢，你定哥哥會幫你搬嗎？】</br>　　付蘊：【他才不會管我，沒事啊，我也沒剩多少東西在他那了，兩個行李箱應(yīng)該能裝完，到時候打個車就行。】</br>　　小蝴蝶：【要不叫汪卓凡幫忙唄。】</br>　　“……”</br>　　付蘊：【找他干嘛，我跟他也不熟。】</br>　　小蝴蝶：【……人家喜歡了你這么久，還不熟？】</br>　　付蘊：【你別說這種話了，他現(xiàn)在有女朋友了，喜歡我是過去的事情。】</br>　　小蝴蝶：【……】</br>　　小蝴蝶：【你都不刷朋友圈的嗎。】</br>　　付蘊：【這幾天都沒刷。】</br>　　小蝴蝶：【山頂洞人啊你，快去刷，汪卓凡跟她女朋友分手了。】</br>　　付蘊：【？？？？】</br>　　付蘊：【什么鬼。】</br>　　雖然就見過那一次面，但付蘊對陳阮的印象很好，人溫柔又不多事，乖乖巧巧的，要是她是個男的，一定會喜歡上這種女生，汪卓凡怎么就跟人家分手了呢。</br>　　小蝴蝶：【我猜可能是因為鄒莎說的那傻逼話。】</br>　　小蝴蝶：【你忘了？那天鄒莎說汪卓凡把陳阮當(dāng)成你的替身，你還抽了人家鄒莎一巴掌。】</br>　　付蘊：【我記得。】</br>　　小蝴蝶：【其實，我覺得……】</br>　　小蝴蝶：【鄒莎可能說的沒錯？】</br>　　“……”</br>　　付蘊：【不可能，汪卓凡不是這種人。】</br>　　小蝴蝶：【但陳阮是長得像你啊，這點不能不承認(rèn)吧。】</br>　　付蘊：【我沒覺得像。】</br>　　小蝴蝶：【你臉盲。】</br>　　“……”</br>　　付蘊：【不跟你說了，我收拾東西去了。】</br>　　*</br>　　吃過晚飯，付蘊打了個車到乾泊公寓，秦定似乎還沒回來，付蘊換了鞋后，給他發(fā)微信。</br>　　付蘊：【你什么時候回來。】</br>　　付蘊：【我今晚搬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