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yōu)雅舒緩的鋼琴樂回蕩在整個咖啡廳。
    本該讓人放松、愜意的場所，這兩個字像平地一聲驚雷砸得顧影暈頭轉(zhuǎn)向。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大夠用，“你也來相親？”
    “怎么，你也是？”江恂漫不經(jīng)心地反問，還邊掏出手機在屏幕上劃了幾下。
    幾乎是下一秒，顧影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一瞬。
    她拿過來一看，是一條微信通過好友申請的消息。
    顧影看了看對面的人又看了看手機屏幕，腦子里一閃而過的想法在對話框進來一條消息時，得到了驗證。
    J：【江恂，我到了。】
    “……”顧影放下手機，喝了一口咖啡壓驚，一抬頭就對上江恂漆黑深邃的眸子。
    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目光竟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類似于心虛的感覺。
    還沒搞清楚這種心虛的由來，她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
    他剛剛直接坐過來，一點猶豫都沒有，難不成早就知道相親對象是她？
    “你早就知道是我？”沉默半晌，顧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知道，我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就你符合。”江恂靠在椅子上，姿態(tài)懶散。
    “符合什么？”顧影不解，是林阿姨形容過她的長相？
    “就你一個單身女性。”江恂說。
    顧影重新環(huán)顧了一下店內(nèi)，發(fā)現(xiàn)明明還有兩桌都是只有一個女孩坐那，“那兩不都是嗎？”
    江恂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隨意看了一眼，“她們一看就是有男朋友的人。”
    顧影一下就不開心了，“就我看起來像大齡單身剩女？”
    注意到對方嘴角下拉，江恂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合的眼瞼擋住了一閃而過的笑意。
    顧影的不開心只持續(xù)了一兩秒，腦子很快被“江恂就是她今天的相親對象”這個事實所占據(jù)，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雙手握著陶瓷咖啡杯，不安地搓著。
    江恂也沒著急開口，目光肆無忌憚的落在她臉上。
    顧影的皮膚在黑色毛衣的映襯下白到發(fā)光，眼瞼下方隱約可見的烏青讓她看起來有幾分病態(tài)，好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靠門邊那女生手上有戒指，你身后那桌她男朋友剛離開。”
    江恂低低的嗓音把顧影的視線勾了過去，花了兩秒種她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是在解釋剛剛的話。
    顧影哦了聲，忽而想起微信之事，“那我昨天加你微信怎么沒通過？”
    “你看信息嗎？”江恂眼皮微掀，語氣意味深長：“我以為你從不用這種社交方式。”
    顧影握著咖啡杯的手緊了緊，她就是再遲鈍也聽出對方話里的意有所指。
    也許前段時間那條短信也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沒注意”。
    還挺記仇，顧影想。
    “你之前發(fā)短信過來，我不是回了嗎？”顧影怕他不記得，添了句：“問打火機那次。”
    江恂只是輕瞥她一眼，并未做聲。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玩手機，也沒有說話。
    顧影感覺有一種微妙的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她偷偷瞄了一眼江恂，他看起來依舊淡定從容，似乎尷尬的只有自己。
    于是顧影主動挑起一個話題，“你跟林阿姨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媽的朋友。”
    “哦，她是我們醫(yī)院的院長夫人。”
    “我知道。”江恂嗓音很淡，每一句都回，但每一句都讓人接不下去。
    顧影安靜下來，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天空烏云密布，狂風(fēng)大作，預(yù)示著一場大雨即到來。
    “我們是不是要自我介紹一下？”江恂盯著她的側(cè)臉，冷不丁地來了這么一句。
    顧影看過去，臉上寫滿問號。
    “按理說是這么個流程。”江恂轉(zhuǎn)了一下手機，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顧影脫口而出：“你很熟悉？”
    江恂愣了下，隨即輕笑出聲：“電視劇里不都這么演？”
    “……”顧影說：“那你先開始吧？”
    “我覺得我們可以省去這個步驟。”江恂輕點了一下桌面，“直接進入下一個流程。”
    “為什么要省去？”顧影將一縷碎發(fā)撥至而后，才抬眼,“我們又不熟。”
    她說完這句話有一種為自己出了一口氣的舒暢感，連帶地看對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底氣。
    江恂意外地抬了抬眉梢，好整以暇地回望她。
    顧影昂起的臉，在對方明目張膽的注視下一點點耷拉下來，底氣漸漸減弱，視線也從他身上不動聲色地移到面前的咖啡上。
    一聲輕笑自對面?zhèn)鱽恚岸闶裁矗俊?br/>     “……”
    “心虛？”
    “我心虛什么？”顧影重新抬頭，“是你自己說的。”
    “那我要怎么說？”江恂稍稍歪頭，狀似思索，“說你是我……”
    顧影眼睫微顫。
    “同桌？”
    顧影暗自松了一口氣。
    她其實不介意讓人知道她追過江恂，那確實是她做過的事情。
    但是一聊到這個話題勢必會牽扯出一些她沒辦法解釋又或者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必要解釋的事情。
    好在江恂沒繼續(xù)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很快扯起了別的話題，“今天休息？”
    “對。”顧影說。
    兩人像正常的高中同學(xué)，聊了幾句有的沒的。
    顧影肚子空空的，餓得心慌，注意力開始分散。
    江恂去外面接了個電話，接完電話回來就見顧影半趴在桌上。
    “怎么了？”他問。
    顧影不好意思地笑了聲，“餓了。”
    “那就去吃飯。”江恂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想吃什么？”
    顧影從善如流地站起身，“隨便。”
    江恂率先走出咖啡廳，“上次那家怎么樣？”
    顧影知道他問的是那家私家菜館，不過好像離這有點距離。
    “林阿姨買了電影票。”顧影往上指了指，“就在這樓上。”
    江恂站在電梯前準備去地下停車場開車，聞言，看向她，“電影幾點開始？”
    顧影看了一眼手機，“八點。”
    江恂仍是帶她上了車，車子啟動前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你都不知道相親對象是誰，就打算吃飯看電影？”
    “這不是林阿姨安排的嗎？我也沒有非要去。”顧影并沒有覺得哪里不對，既然接受了相親，最起碼今天得好好配合。
    “那就去。”江恂啟動車子，“別浪費。”
    “……”其實顧影也是這么想的，不然她都想回家補覺。
    兩人吃飯沒花多少時間，吃完又趕回之前的商場。
    電影院就在商場四樓，顧影先去自助機上兌換了電影票。
    江恂掃了一眼周圍幾個捧著爆米花和飲料的女生，在顧影走過來的時候，下巴往那邊抬了抬：“要不要？”
    顧影搖搖頭。
    晚飯吃很飽，現(xiàn)在什么都吃不下。
    今天周末，影院人特別多，整個等候大廳已經(jīng)沒有空余位置。
    電影十分鐘后才開始檢票，兩人就站在離檢票口很近的地方等。
    俊男美女的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顧影注意到有幾個小女孩在偷偷地打量江恂，要不是旁邊站著她，說不定會有人上前要電話號碼。
    這個年輕的女生還不懂膽怯，喜歡便會去爭取，一如當年的她。
    還挺懷念。
    顧影有意無意地往旁邊看一眼。
    江恂正靠在墻上低頭回復(fù)微信消息。筆趣閣
    看起來是真忙。
    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來檢票，一個沒注意顧影被他撞了一下。
    她依照慣性后腿兩步，靠在了一個懷抱。
    與此同時，一只手臂橫在她腰間幫她穩(wěn)住身子
    “喂，撞到人了沒看到嗎？”頭頂想起一道憊懶的聲音。
    正在檢票的那位男子聽到這句急忙回頭，在看到江恂眼底的冷意時，連連說了幾句“對不起”。
    顧影想說沒關(guān)系，話到嘴邊，卻改成了：“下次注意點。”
    估計那人要看的電影已經(jīng)開場，得到顧影的回應(yīng)后一溜煙地跑開了。
    一種熟悉的男性氣息將顧影包圍，腰上的手在她站穩(wěn)后，很紳士地收了回去。
    顧影在那一瞬間忽然想起了李思怡的話：“找一個人照顧你。”
    她以前覺得自己一個人挺好，沒什么需要被照顧的地方。
    但是就在剛剛，身后的人給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想要依賴的念頭。
    這念頭來得很突然，有點不切實際。
    “沒事吧？”江恂收起手機，看了一眼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顧影。
    “沒事，剛剛謝謝了。”顧影往旁邊挪了兩步，主動拉開距離，免得受到他氣息干擾而胡思亂想。
    江恂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輕哂，“客氣。”
    很快輪到他們的電影場次檢票。
    進去之后，顧影發(fā)現(xiàn)兩人的座位是最后排的情侶座，她不得不佩服林阿姨的良苦用心。
    恐怖片配情侶座，不發(fā)生點什么好像還有點說不過去。
    電影一開始比較慢熱。
    影廳燈全部熄滅，屏幕上基本上都是夜間畫面，這種氛圍對困極了的顧影來說簡直如同催眠。
    不到五分鐘，江恂感覺左邊肩膀一沉，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靠了過來。
    他稍稍偏頭，借著大銀幕上反射過來的光，看見了女孩恬靜的睡顏。
    她竟然就這么毫無防備地睡了過去。
    顧影今天化了妝也沒能掩飾她的憔悴，早在咖啡店就看出她精神不怎么好。
    這么想來，江恂也沒覺得很意外。
    這部影片他本就沒什么興趣，江恂干脆拿出手機打開桌面上一個游戲APP，玩起了游戲。
    一局游戲結(jié)束，微信上跳出幾條消息，來自“三人游”群：
    唐科：【@J你不是去相親了么？怎么還有空玩游戲？】
    沈熠：【你還不知道他？被逼著去相親，能有啥好態(tài)度？】
    唐科：【你該不會沒去吧？之前不是說想請我?guī)兔Γ恳矝]見你找我啊。】
    J：【在看電影。】
    唐科：【喲，看來這個相親對象不錯啊，還有這個流程，我還以為你見到人就走呢。】
    沈熠：【估計是長輩早買好了電影票吧？】
    唐科：【是這樣嗎？@J】
    唐科對于江恂會答應(yīng)相親這件事實屬意外，畢竟那晚他見識到了江恂對顧影不一樣的一面，那絕不是對一個不熟的高中同學(xué)應(yīng)有的態(tài)度。
    以他對江恂的了解，這場相親他肯定會拒絕。
    現(xiàn)在這種情況倒讓他有點看不懂了。
    J：【嗯。】
    唐科：【害，我還以為有情況呢，那你也不能太敷衍了，跟人姑娘看個電影還玩游戲，多傷人啊。】
    唐科：【我跟你說，我第一次相親也很敷衍，我比你還厲害，我看電影的時候睡著了。】
    沈熠：【牛逼啊，相親都能睡？這對方是有多無趣？】
    唐科：【是挺無趣，她還選了個文藝片，我又困又無聊，實在沒忍住睡著了@J你可別學(xué)我，事后我覺得太不禮貌了。】
    J:【……】
    江恂偏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某人，無聲地扯了下嘴角。
    無趣？呵。
    影廳內(nèi)被恐怖音效環(huán)繞，江恂在玩游戲，顧影依然睡得很沉。
    淺淺的呼吸打在耳畔，像是有人拿根羽毛在那地方撓，酥麻感擾得人思緒漂浮。
    江恂玩游戲的手一頓，很想把肩膀上那個腦袋挪開，視線落在她無意識揪著自己衣擺的手上，想法瞬間化作了無聲嘆息。